第78节:我了解自己的妹妹(3) 不大一会儿,一个新鲜的白金人种出炉了。在鞠砚的精心烹饪下,赵大官人 换上那套只穿过一次的灰色西装,配上同色暗条纹的衬衫,单色的领带,又套上 顺色的袜子,穿上黑色的皮鞋。 他对着镜子照了照,自感人平添了无限精神,除了人肉是黄色人种外,其他 的一律是世界著名品牌的成品,洋风习习。 赵世诚拿起自己的皮包,整个人显得容光焕发,信心更为十足,他真的就像 头一回去见丈母娘似的。 鞠砚也禁不住鼓起掌来。 待俩人下楼时,天已快黑了。公司早已下班,办公室安静下来了。 在清爽的小城晚风里,赵世诚的车开得很快。 这个小城并不大,但它的伤痕并不比大城市小,虚弱的小城市尤其比大城市 敏感而哀伤。 赵世诚的车一直开到县政府职工宿舍。 鞠砚的家是一座有着前后院落的小四合院,红砖青瓦,从外表看是个非常普 通的人家。 听到停车声,小红漆门“咿呀”一声打开,一个状似保姆的年轻女人探出头 来。 俩人下了车,赵世诚从后备厢里拎出礼品。 “请进,主人家正在客厅里恭候大驾呢。” 不愧为官宦人家,连保姆的一举一动都颇具修养。 鞠砚到家了反而没有气势轩昂的赵世诚表现自然,保姆微笑地看了鞠砚一眼, 鞠砚倒红了一下脸。 那宫局迎了出来,鞠砚赶忙介绍。 “赵总,这是我妈妈。” 赵世诚笑笑:“宫局,您好!” “不用介绍了,县政府招商引资的一面旗帜嘛,县电视台新闻节目早就见过 了。”宫局笑呵呵地伸出温暖的手来,“小赵啊,欢迎光临!” 赵世诚笑着说:“今晚,不好意思,来打搅您老人家。” “快进来,说这么多客气话干吗?” 女主人看赵世诚一身名牌派头,光彩照人,颇为满意地笑笑。 她看着赵世诚把礼品袋里的东西一一掏出来放在一边的台柜边,见面礼不外 乎高档烟酒,在上层人看来,也不过是极普通的玩意儿,女主人嘴里也不免套话 两句:“怎么了,小砚,你叫你的赵总拎这些东西来干什么?我们家可不时兴这 样啊!” “哪里,哪里。时间仓促,不成敬意。”赵世诚被女主人让到沙发上坐下。 那保姆模样的女人已给赵世诚泡好了茶水。 赵世诚看见茶几上摆了水果与香烟,他抽出一支烟来慢慢点着,试图稳定一 下情绪。 赵世诚抬脸打量了一下房间,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因为这里竟是小城里寻常普通工人家庭的起居环境,天花板上吊着40瓦的细 长电棒,倒是光线充足;墙壁用的是极普通的白色涂料,甚至还斑驳着雨天渗漏 遗留的黑黄水渍;水泥地面上几处大小不一的破洞令人目不忍视,里层露出一些 砂灰的颗粒来,看来不是短时间的破旧了,仿佛在说明主人家连修缮它的能力或 时间也没有。 赵世诚对面的墙上贴着几张普通的字画,有一副对联写着“淡泊以明志,落 霞与孤鹜齐飞;宁静而致远,秋水共长天一色”。对联中间是一幅画,画上是那 张常见的毛泽东、周恩来与邓小平合影的内容。 这是谁的家? 赵世诚的头有些晕,他的眼珠瞪得比拳头还大。如果这是堂堂副县长的家, 那么,那座别墅又是谁的家? 这个家庭,看起来是那么普通和清贫啊! 05 女主人也在赵世诚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面带笑容地打量着他。鞠砚从小就 养成习惯,凡家里来客,她一律回避,甚至连饭桌也不去。因为,凡官宦家庭, 其来客多为急事之人,而多一双眼睛在场,宾主谈话都很难进行下去,所以,赵 世诚一直到吃饭前也没见着鞠砚。 赵世诚感觉到女主人的举止间隐隐流露着不怒而威,凌凌然不可侵犯,这就 是长期厮磨于官场的效果。 赵世诚迎上宫局的目光,生硬地笑笑。 “昨天很晚,我才从省局回来,本来今天到下面开会的,砚儿说你想过来玩, 我下午就在等你们回来了。” 赵世诚笑:“是啊,我知道宫局很忙,还来打搅您,给您添麻烦了。” “呵呵,小赵啊,话说哪里去了?砚儿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你呢,说你如何如 何的人中之龙呢。” “呵呵。” “呵呵,砚儿在你公司,没给你少添麻烦吧?”宫局说。 “鞠砚做得很好呢,我以前不知道她是您的女儿,许多地方都怠慢了她。” “她很不听话,我给她安排了许多去处,她却说想到企业锻炼一下,小县城 又没有像样的企业,就想到世诚实业了。”这位宫局摇了摇头,“小砚都被我宠 坏了。” 赵世诚微笑不语。 宫局突然感叹道:“唯天下至诚,为能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知 天地之化育。” 赵世诚惊讶于宫局的学识,如此论证天下得失的奇句善道竟于言谈之间信手 拈来,侃侃而谈,也不知她是考验自己,还是卖弄学识,或许二者兼而有之。 赵世诚便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施施然一笑,也就不假思索地回敬一句 :“楚国无以为宝,惟善以为宝。” 俩人同时心照不宣地哈哈大笑起来,赵世诚直觉里感到这位宫局的话语与自 己有了投机之处,刚才的生硬也少了些许,心里产生了一份亲近的认同感。 “世诚啊,真是后生可畏!”宫局露出慈祥的母性,突然微笑地转换称谓说。 俩人先谈了些赵世诚创业的经历,然后又不免谈了些赵世诚的家庭情况,当 然还谈到合资的事,最后谈到关于国有资产清产核资的事上来。 “世诚,你的态度要端正,可不能给你这面旗帜抹黑啊!”宫局微笑地看着 赵世诚说了这句话,让赵世诚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些国有资产嘛,”赵世诚也就打了个哈哈,“原来怎么堆在那儿,现在 仍然怎么堆在那儿,它又飞不走跑不掉。” “那它就不会被风吹雨打?就不会有折旧?就不会有无形损失?”宫局看赵 世诚很滑头,就换个方式说。 “是啊,我就是为这件事发愁呢。”赵世诚心里一动,诉苦道,“别人都认 为我拣了个金娃娃,可谁知道我是一屁股坐在烂泥窝里。” “呵呵,世诚,看来你大老板也会倒苦水呢。” “宫局,”赵世诚说,“我是有一肚苦水呢。为了配合县政府盘活这些烂资 产,光是开办费我就投入两三百万元,宫局您说,我找谁要去?” “清产核资小组的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 赵世诚笑:“今天他有病,明天他心情不舒服,总而言之,还没个头绪呢。” “原账面价值有多少?” “不能看原值,看原值有2000万呢,”赵世诚做出很忿闷的样子说,“你看 那堆烂摊子,能值个500 万吗?” “呵呵,区大扫和朱局怎么说?” “他们希望我这个收破烂的能给个天价呢。” “这也是他们的工作,你有没有找他们沟通啊?”宫局说,“许多事情都是 通过沟通来解决问题的,话闷在肚里可不好。” “是啊,可原灯具厂的账都是区厂长经手的,谁好意思跟他较真儿啊?” “呵呵,那你想把他怎么样?” 赵世诚说:“我不想把价作低,我只想大家给个公道话,可他脸面上能过得 去吗?” “呵呵,你需要什么样的公道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