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不错,那个人就是炎樱。 那天晚上去网吧的路上肯定不是纪言第一次遇见炎樱。 以前他们就彼此照面过N 次。每一次,纪言总是跟在炎樱后面。孤单一人看 着炎樱拉帮结伙地走在前面,书包总是一次又一次飞到天上去,炎樱他们的脚下 像是被安装了弹簧,不停地跳起来,又落下去。笑声像波浪一样一波未平一波又 来。他们热衷于在一起讨论CS、魔兽和女生。 纪言和他们的世界毫不搭边。 他永远是背着书包独自一人穿越春夏秋冬。 他喜欢听歌,不是Jay ,也不是S.H.E ,说起来恐怕会被别人笑掉大牙,纪 言爱听陈百强和郑智化的歌。他把他们的歌下载到MP3 里,独自偷听。 “不是我说你,你真的很灵啊!”他说,他说话的时候嘴角会向上一翘,貌 似坏坏的笑,眼睛里面一片晶亮的漆黑,像一潭水,倒映着纪言身后的灯火。 纪言站在那里,看着灯光还在远处继续一盏一盏地亮起来。像是多米诺骨牌 那样好玩。那人走了过来。他拨开桃树的枝条,跳上水泥台阶,蹭了一身花香来 到纪言的面前。那张面孔笑得有些天真,还叫人羡慕。纪言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 高兴成这样,难道天上要掉馅饼了。 “你怎么不说话?” 纪言看清了他。 纪言说:“是你呀?” 炎樱很高兴地说:“呀,难得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呀?” “我……”纪言的话被卡在喉咙里,他记得的,只是他的面容,而不是他的 名字。 他显得更高兴了,一只手搭在纪言的肩膀上,“纪言,帮我一个忙啊!”— —纪言的心里被重重地撞了一下,他惊讶于面前这个男孩知道自己的名字,并且 喊出来毫不生涩,就像认识了八百年一样。 “帮什么?”纪言说话的方式永远笨拙而直接。 “喏,那是我家,我把钥匙落在家里了。所以我回不去家了。” “啊?” “你不是在练引体向上吗?” “什么什么,练引体向上?你搞错没有?” 打破纪言的脑壳,他也不会想到,炎樱要他踩到自己的肩膀上。他们两个人 又一次跳过台阶,钻进桃花树的后面,踩在一大块软绵绵的草地上的时候,炎樱 嬉皮笑脸地说:“纪言,来吧!” 纪言搞不清楚来什么,他东张西望地看了一会儿。确定附近没有人,才小心 翼翼地说:“我怎么感觉像做贼一样。” 炎樱说:“你脑袋被门挤了吗?” 炎樱蹲下去,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大声地说:“快点踩上来,把上面的小天 窗捅开。那样就可以把窗户打开了!” 纪言于是两手抓着钢筋,一脚踩上炎樱的肩,他“哎哟”地叫了一声。他说 :“纪言,我可以站起来了吗?” 纪言说:“可以了。” 然后纪言感觉到自己慢慢地升了起来。仿佛一个帝王似的,他很风光地说: “哎,我觉得我像个王。” 炎樱没好气地说:“够到了没?” “够到什么?” “哎,老兄,帮我开窗子哦!” “哎,你能不能再高一点呀,就差那么一点啦!” “这下呢?” “够到了。” “怎么样?” “打不开。” “为啥啊?” “我推不开!” “你用力推!,上次我把钥匙掉了,小夕一个女孩子家都推开了!” 纪言听到小夕的名字,身体就猛地抖了一下。他抬起手,在黑暗中擦了一下 额上的汗,索性岔开了话题: “哎,我跟你说,你是谁啊?” 纪言要知道为这句话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打死他,他也不会说的。炎樱在听 到纪言这句话的时候,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缺氧,两眼一黑,身体彻底失去了平衡, 整个身体向后倒了下去。最倒霉的是纪言。所谓捧得越高摔得越惨,说得就是这 个道理,一瞬间,纪言觉得地动山摇起来,他面部朝下,狠狠地摔了下来,而且 他的脸和半块砖头做了一次亲密接触。只听到惊天动地的一声惨叫之后,世界一 下沉了下去,只有鲜血汩汩地流淌。他觉得半个脸彻底麻木掉了,他努力翻了身, 疼痛使他半睁着眼睛,他觉得天空压下来,狠狠地迫近,星星的光芒更加灼人夺 目。 炎樱从草地上爬了起来,一把将纪言背起,鲜血顺着炎樱的脖子流下去,将 他身上的白衬衫弄得一片狼藉。微热的体温迅速窜进了纪言的心窝。他第一次像 是没心没肺一样咧开了嘴巴。果然不出所料,炎樱立刻批评了他:“你还笑,真 是没心没肺。” 纪言说:“我不打紧的,你放我下来吧。” 炎樱说:“闭上嘴,我要带你去诊所,叫我妈帮你止血。” “你妈?” “是哦。我叫你闭上嘴巴不许说话!否则血会淌个没完。” 纪言听话地闭上嘴。 炎樱在奔跑。汗水很快杀气腾腾地钻出头来。浑身都是汗味的炎樱给纪言留 下的印象是如此清晰有力。盯着肩膀上的两个鞋印,纪言他忍不住又说了一句话 :“我弄脏了你的衣服。我那时应该脱下鞋踩你的肩膀!” “你不许说话啦!” “就一句话还不行吗?”纪言像是小孩子一样在炎樱的背上讨价还价,“你 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天啊!”奔跑的炎樱突然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