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天啊,祸从口出。早知道那些人是来寻仇的,打死周西西,她也不肯指认出 哪一个是锦明的。一个顶着一头炸弹发式的女生把周西西堵在门口,煞有介事的 模样就像是检查纪律的高二学长们,只是她的胳膊上并没有红色袖标。 “请问陈锦明同学是在这个班级吗?” ——也许以前曾无数次在校园里擦肩而过,而这一次面对面,甚至可以看得 清对方脸庞上微笑的雀斑,凶悍的记忆逼迫自己记住对面这个嚣张的女生。眉眼 之间全是愤怒的指向,尽管她是这样有礼貌并且微笑着向周西西询问。 迟疑了一下,“……哦,请你稍等……” 周西西折身回去,看见锦明皱着眉头端然地坐在位子上。本来她想走上前去 问他最近是否结了什么仇人。却见几个花枝招展的女生将他围得水泄不通。 “哦,锦明,把你的笔记借我抄一下,可以吗?” “锦明你真聪明啊!” “我要是像你一样的话,我妈就不会整天说我的脑袋是木鱼啦。” “锦明……你……能帮我再解下这道题吗。” 周西西实在忍受不了那些女生的恭维,所以也不想靠前,就站在讲台前大声 地喊了一声锦明,然后她看见他从众多女生中间站出来,样子超凡脱俗,像是一 株健康清新的绿色的、无毒害的植物——“呸呸呸,这是什么破比喻啊,真是一 个猪头!”——他望向自己,一贯的不动声色,像是天塌地陷,他也永远是那副 雷打不动的淡淡的表情。 “有事吗。”语气淡得像是飘散在空气里的花香。 “哦”周西西有过一瞬的犹豫,“那个,门口有个女生找你。” 锦明微微一怔。 然后他走了出去。 那是上午的第二节的课间。周西西是眼睁睁地看着锦明走出教室的。记得他 走到靠近门口的时候还无意地撞了一下其他同学的桌子,文具盒掉下来,发出惨 烈的叫声,钢笔铅笔中性笔格尺橡皮撒了一地,他抱歉地弯下身去捡。那个文具 盒的主人是个女生,她的脸在一瞬间红了起来,而当锦明把文具盒还给她时,像 是怕被灼伤一样,女生的手畏惧的伸出,刻意地保持着距离以防止彼此手指的接 触。 然后他走了出去。 哦,对了,他走到门口时,他扭头对仍旧站在原地的周西西点了一下头,然 后微笑着说:“谢谢你。” 然后,那一天他再也没有回来。 像是中了魔法一样,周西西的屁股像是被安装了弹簧,根本没办法好好地坐 在凳子上温书。总是在她很努力地平复了心情准备安心地学习时被某种不可确定 的情愫而哄抬起来,此起彼伏的内心像是正在经历着一场风暴。可糟糕的是,她 竟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一场什么样的风暴。第三节的语文课突然被临时串课。 进屋来的是个老女人。 上课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周西西叫起来,然后问她假设a 、b 、c 为等比数 列,那么方程ax2bxc=0的根的情况。周西西一头雾水,她头脑里浮现着无数的大 问号,嘴巴把不住门就溜了出来。完全是所答非所问,“语文老师怎么没来上课 呢?” 数学老师的脸色当时就很难看。 于是他送了句话给周西西:“语文老师比我年轻,比我有朝气,所以你希望 他来给你们上课是吗?——你可不要太花痴哦!人小鬼大!哼!” “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周西西愤愤地想。 但左眼皮突然跳起来。 像是一台马力十足的发动机,突突突地跳个没完没了。 果真是要出事吗。 而锦明住到医院里的消息是午休的时候传来的,心烦气躁的周西西无心去外 面吃饭,就央求同学给她带了便当回来,一个人呆呆地坐在位置上心不在焉地听 着歌。总是不自觉地把头扭过去,看着锦明空荡荡的位置怅然若失。 替她带便当的同学回来,走到门口便大呼小叫的,“啊啊啊!锦明出事啦!” 心猛地收紧。 眼泪像是要呛出来一样。 没有人在乎她的反应,只是享受着爆料的愉快:“锦明被人捅了刀子啊!据 说流了很多血……现在被送到医院里去了。” 像是一个旋涡。 流言把教室里的人集聚在一起。 “他这个人神秘得很,平时很少说话哦!” “不会吧,他人很好的,经常给我讲题的!” “你知道狗屁啊,他一定是结了什么仇人的!” “……” 这些唧唧喳喳的讨论像是密密麻麻的虫子啃噬着周西西的混乱不堪的心。她 站起来,一声不吭地走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