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正是傍晚时分,如血的残阳挂在殿阁的飞檐之上,衬得那岔脊上的小兽的剪影, 栩栩如生。那青瓦白墙之下,绕着碧波荡漾,多少亭台楼阁都倒映在这水中,此刻 半江瑟瑟,明浄高远。 那远处浓荫茂林之中,拉着警笛的黑色LandRover 疾驰而来,最终在黄色的警 戒线前完成了一个漂亮的“漂移”动作,戛然而止。 路遥推开驾驶室的门下了车,现场的记者纷纷举起“长枪短炮”,镁光灯bling-bling 闪成一片。他转过身,英俊贵气的脸上表情淡漠,精湛的目光掠过人山人海。负责 现场秩序的丁匀带着两个值班民警迎了上来,点头道:“头儿,您可来了。” 路遥点点头,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副驾驶座上,某人正埋首在笔记本电脑上 “走笔如飞”,浑然“不觉今夕是何夕”。 路遥叹了口气,两道英气的剑眉不自觉地扬起,清朗的声音也增添了无奈的色 彩,“关组,已经到影视城了。” 跟在他身后的丁匀惟有咋舌,H 市警局里的人都知道,刑警路队长路遥和他人 人艳羡的私驾——估计全国也不会有第二个警察开得起的RangeRover,绝对是鬼见 愁拍档。火力全开之时,连他们这些“硬汉”都煞白了脸,他们“女王”居然安之 若素,这份功力,够他们再学十年有余。 关关将最后一句话敲进word文档,这才收了电脑。黑色的七公分细跟鞋踩上青 石砖地面,水钻的蝴蝶结折射出光芒耀眼。在一片蓝黑色警察制服的汪洋大海中, 惟有她一袭乳白色修身连衣裙,美腿修长,明媚优雅,独树一帜的风景。 因为她的到来,现场一瞬间的安静,关关却浑然未觉。她的注意力已经被其他 的东西捕获——人群最前方壮观的横幅上,颠倒众生的男子似笑非笑,眼角眉梢风 情万种,女孩子们手上举着的海报,身上的T 恤,甚至连团扇,错错落落都是他。 她绾发的动作微微一滞,妖孽就是妖孽,就算照片,都是招蜂引蝶。路遥将手 套递给关关,然后问丁匀,“什么状况?媒体怎么来这么快?” “女王,神童打电话没告诉您?今天是剧组媒体开放日,又有两个大场面,所 以能来的都来了。那边百十号,都是群众演员。咱们兄弟在那边排查人头录证言, 案发现场在摄影棚。这些年案子见多了,像这么变态的还真他——”丁匀一时兴起 差点吐出三字经,看着凤君的脸色硬拗回来,“不多!” 在两个副组长之外的其他组员口中,“关组”这个正式称呼从小组成立第一天 起,就等同不存在。路遥纠正了几次也没有什么效果,“女王”这个称呼,很快就 从台下翻到台上,以至于现在几乎全公安局的人,都跟着“从善如流”。 越过警戒线,丁匀掀起盖在地上的白布,关关马上理解了丁匀所谓的“变态” 的含义。 白布下没有完整的尸体,只有一只手,一只保养得宜的手。干净而苍白,样突 兀地“躺”在黑色的大理石地板上,形成了诡谲的对比。 只是就算再诡谲,也诡谲不过这只手本身。水晶指甲上布满樱花彩绘,缤纷的 水钻折射出夕阳最后的光彩,更衬得手部线条柔和纤长。手心里卡着一张黑桃A 的 扑克牌。牌面上的男子俊美无匹神情冷酷,神秘而魅惑。手背上,凝固而浓稠的血 色蜿蜒,纠结成一个英文短语——“SEEME ”。 “SEEME ”。这是哪一个扭曲阴暗的灵魂的呐喊? 一只棉签伸过来,在那红色的字迹上轻轻擦过。关关转过头去,原来是负责鉴 证工作的副组长孟飞和法医官凤君也赶到了。关关和凤君互相点头致意,孟飞则迫 不及待地将棉签凑到鼻尖闻过,又喷上鲁米诺试剂,棉签头瞬间变成蓝紫色。 “是血迹,关组,我需要这只手做进一步检验!”孟飞半跪在地上,近乎着迷 地看着那只手。相比从头到脚“白马王子加强版”配置的路遥,孟飞就外表而言更 像刑警,巧克力色的皮肤健康紧致,轮廓深邃鲜明,目光沉着而坚毅,散发着干练 彪悍的气场。 “凤法医,有没有现在就能用的线索?”路遥对孟飞的话置若罔闻,直接面向 法医凤君。 当路遥遇见孟飞,无论如何都是火花四溅。在H 市警局内部,刑侦队和鉴证中 心,由来“不共戴天”。对于刑警而言,鉴证组的“斜眼”们都是躲在实验室里吹 着空调就是不出活儿的“科学怪人”;而对于鉴证员而言,刑侦队的“条子”们不 过是在大街上配着枪做着无用功的“没头苍蝇”。尤其当Best遇见Best的时候,气 氛就更加紧绷。 关关甚至会想,那位警局大Boss现代“包青天”包局把这两个“刺头”都派到 她这个重案独立调查组来,纯粹是为了转嫁危机,净化警局内部空气,顺便看她的 好戏。这幼稚而毫无节制的戏码演到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新鲜感,关关淡淡地道: “就算你们雄性荷尔蒙发作也看看时候,警戒线外面向东,动物园很愿意配合我们 办案,给你们提供大号的猴山!” 路遥和孟飞终于偃旗息鼓,一左一右围地走到关关身边,等待着凤君的答案。 摄影棚的灯光被创造性的拿来当无影灯使用,凤君小心地拿起那只手,“根据 骨骼和皮肤可以判断,这是一只女性的右手,皮肤的状态在20岁到35岁之间。伤口 有炎症反应,创口哆开,皮肤收缩明显,说明伤口是生前形成。创缘处没有凝血块, 也没有血液残留,皮肤的色泽异常苍白,凶手很明显对这只手做过处理。” 生前伤?那就是说,这只手是活生生地被切下来的吗? “通知各派出所,在各大医院诊所寻找,看看有没有相应年龄的女性因断手被 送进医院。”关关冷静地问。“是否可以判断出这只手被切下来的时间?” “现在还不行,要查清凶徒具体做过什么处理,还需要专业仪器。”凤君显然 比起孟飞更懂得“顾全大局”的含义,她非常大度地说道,“在这之前,我可以配 合孟组收集表面证据和采集指纹。” 明明都是人,她手下的这些活宝,怎么会和人家差这么多!关关有些感叹。法 医官凤君也是H 市警局“形象与职业反差组”的重要成员之一,初次见到她的人, 绝对猜不到像这样一个清雅纤柔的美人儿,从事的是这样阴森恐怖的职业。然而她 却是任何一个检察官都梦寐以求的,最优秀的法庭人类学家。关关能够获得她的 “优先使用权”,只能说那位“腹黑”比过“脸黑”的包局,良心尚未完全泯灭。 “要尽快,既然还没有找到完整的尸体,就应该视受害者为生存状态,越早ID 死者,我们就可以越早展开搜查。”关关再次强调,鉴证的事情,就该交给专业人 士处理。对于关关而言,她更善于从“人”那里获得信息。 “凤法医,你和孟飞继续取证,丁匀,剧组的人都在哪里?” 才出了摄影棚,就有四个高大的便衣男子带着一个中年男子迎了过来。H 市警 局的最大特色,就是警察的外貌与能力成正比。这几员由路遥亲自□出来的精兵强 将,容貌气质都高人一筹,如今几位帅哥扎成一堆儿,更是气势万钧,引得往来人 群驻足观看。 “女王,头儿,已经做完排查了,报警的是这位李副导演。” 关关从组员之一秦轲手中接过调查报告,飞快地翻阅。路遥则担负起了social 的工作,礼貌地自我介绍。那位那副导演一脸惊魂未定,用敬畏地眼神看了一眼沉 默的关关,断断续续地说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今天早上我还亲自检查过这 个道具首饰盒,里面明明是一串珠链,怎么到了下午,突然就变成了一只手!那时 候还在拍戏啊,我还在后场安排连戏用的东西,就听到前面不停地尖叫,我就报了 警——” “都有谁能接触到这个道具首饰盒?”路遥追问道。 “这个,片场本来就人多手杂,今天又是媒体开放日。我本来有叮咛过负责道 具的剧务的,只是娱乐周刊的那个陈玉来了,大家都出来——”那副导演说道。 “陈玉?”关关看向路遥,后者也是一脸“不知所云”。在一众组员里最为 “虎背熊腰”的小可跳了出来,“女王和头儿不知道吗?娱乐新闻很红的那个女记 者,爆料沈约被男老板同性包养的那个啊!” 关关皱起眉,这条新闻她也听说过,真是有够扯的。另一位组员,他的双胞胎 哥哥大可毫不客气地向他头上劈了一手刀,“对不起,女王!回去我会修理他!你 小子还可以再八卦一点吗?” 关关没有搭理他们“兄弟阋墙”的戏码,直接向那副导演说道:“拍到当时状 况前后的带子,还有在场所有工作人员、来访记者以及群众演员的名单,这些都是 证据,请交给我们。” 那副导演皱了皱眉,说道:“那带子——” “这是谋杀案调查,如果必要,整个摄影棚都会成为犯罪现场。”关关直视着 他那张不情不愿的脸,犀利的光芒在她明亮的双眸中一闪而过,“在彼此的职权范 围内,配合总比对抗好,我想贵方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那副导演的唇开合了两下,就“识时务者为俊杰”了。众人也都凑到monitor 前面,看导演操作回放。 “这个就是陈玉吗?”画面里正上演着一段群戏,突然间导演发飙怒骂,工作 人员从背景的屏风格子后面抓出一个通身亮粉的女人。宽边的帽子下红发如瀑,鼻 梁上架着大大的粗黑框眼镜,遮住了大半边脸,风格十分夸张。 “是,这世上除了她,也没哪个正常人会扮成这样了。”那副导演完全不掩饰 鄙夷的心情。录像里陈玉大声要求采访戏里的女主席庭,工作人员一拥而上,将她 “劝退”,引得场面一片混乱。摄影机关闭了一段,再action的时候,路遥突然喊 卡,“停住,倒到前面20分50秒定住,这个首饰盒被人动过!”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