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日子不管是彩色还是灰色总都是要过的,该做的事情一件也不能少。商场遇见 以后我再没联系柯林,他也没联系我。我总觉得我不联系他是情理之中,可是他还 欠我一个解释呢?他怎么可以不打我电话呢?我无法欺骗自己,我还是渴望他的重 视的,可惜他连这点都吝啬给我。 早晨,我妈妈打电话来说感觉身体有点不舒服,要我陪她去医院。过了不到三 分钟,我们班的班长来报告说是,我们班的王遥遥被2 班的陈明打了,牙齿都被打 掉了。我的早饭还没吃呢,就匆匆赶到班级。 王遥遥是个懂事的孩子,他在班级里是很有威信的男孩子,不管男女同学都喜 欢他。他怎么会被陈明打呢?我心里又急又担心。 我赶到自己班级的时候,几个胆小的女同学都吓得哭了,王遥遥满嘴是血,躺 在地上,他被打落的牙齿不止一个。二班的陈明跟几个社会上的小混混就站在边上 看,他们脸上还带着笑容。 关于陈明,我就知道他从来不会在学校呆一整天的,只要他在,要么是起哄, 要么就是打架,所以二班的秦老师最盼望的是他不要来学校。一来就惹事,谁见谁 头痛。但是,学生们被打了或者被敲诈了就只好打落门牙往肚子里咽,谁也不敢声 张。因为陈明的哥哥是黑社会的,据说很有来头。但是我们从来没见过,只知道陈 明跟着一群小混混,那群混混对他还是相当照顾的。 我看到王遥遥满嘴是血躺在地上的时候,再也忍不住了。我一把拉过陈明就是 一巴掌。我管你哥哥是黑社会还是白社会呢!我觉得我的血液只往脑子里冲,我恨 不得现在就杀了陈明。 “李清,打过120 了吗?赶紧把王遥遥扶起来,拿毛巾擦掉他的血,张约约, 你去拿冰水给他镇下……”我看着王遥遥脸色惨白,气息微弱,感觉就仿佛这孩子 要死了一般。我真害怕这孩子会死。 抬头看见陈明,居然还揉着被我打过脸笑,他笑得那么阴险,还跟我说:“林 小惠,你小心点,老子会给你好看的。” “你这个败类,我今天非替你爹妈教训你不可!给我好看?你来啊,你试试!” 我义愤填膺,近乎歇斯底里地大喊,又是一巴掌抡过去了。这样的场面让我不能思 考,不能冷静,我已经要气疯了。 我们班的男孩子们看见我打陈明也都热血沸腾,伸出了手脚。我要制止已经来 不及了,我被孩子们挤到了人群外。现场一片混乱。 慌乱之中不知道是哪个孩子喊了校长。 “都给我住手,你们难道都想坐牢吗?住手!”小日本的声音还是相当有震撼 力的,学生们都停了手。 这时的陈明,已经躺在地上昏死过去了。 “胡闹!”小日本的声音颤抖着。 我紧张起来了,陈明不会真的被打死了吧?孩子毕竟是孩子,见到陈明直挺挺 地躺着都吓坏了,知道自己闯祸了。 王遥遥和陈明都没什么大事,王遥遥被打掉了两颗门牙一颗虎牙,陈明是轻微 脑震荡。 但是问题却变得复杂起来了。 王遥遥是个孤儿,父母都在车祸中去世了。他现在住在叔叔家,他的叔叔和婶 婶都不是一般的任务。他们要求学校赔偿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开口是8 万。他们 提出要装进口的假牙,毕竟事情发生在学校,学校有不可推脱的责任。孩子的牙齿 没了,形象要受到影响,以后就业也会受牵连。再说现在要装假牙多贵啊,好一点 的一个都要好几千。营养费、拉下了学习还要请老师补习的费用……零七零八加起 来似乎他们提出的要求倒是合情合理的了。 陈明的哥哥已经来了学校几次都提出了一个问题,带头打陈明的是不是学校的 老师?他不要钱,但是他要个公道,老师怎么可以带头打学生呢?他每次来都带着 一帮子人,来了一坐就是半天,不听你罗嗦就坐在校长室。 我不仅同情起了小日本,都是我给他惹的祸。 后来陈明的哥哥他们可能听说了什么,就天天坐在我的办公室里。 “林老师,你是老师吗?你打陈明了?林老师,你是不是女人啊?女人怎么心 肠那么硬呢?”陈明的哥哥叫陈真,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林老师,你是女人吗?脱下裤子来看看咯。哈哈!哈哈!”他的兄弟们在边 上瞎嚷嚷。 小日本关照过我,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不能顶撞,就当他们不存在。我真是佩服 小日本的耐心,看来他的位置也不是那么好坐的。 “林老师,你身材那么好,皮肤那么白,当老师简直委屈你了。你怎么不去卖 呢?”陈真说。 “卖什么啊?” “卖肉啊,你猪脑子啊?” 他们就在这样一唱一和,我只好往外走。再不走我会忍不住的,这简直就是一 群垃圾! “慢着,你就这么走了哪成啊?陈真一把拉住了我。 我用力一挣,“你到底想怎么样?放开我!” 他更用力地拉住了我的衣服,“怎样?你说怎样?要么你陪老子睡一夜,要么 你给老子滚出这个学校,你这样的人不配当老师!你爸妈怎么生的你?” 我感觉自己的血液倒流,一下子又都冲了上来,就像那次打陈明一样。管他工 作不工作,管他黑社会呢! “你这个无赖,放开我!你有种就杀了我吧,我不怕!”我朝着他大喊,我们 的距离不过40厘米,我的唾沫都飞到了他的脸上。也许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对他大呼 小叫,他楞了下。反应过来对着我就是一巴掌,我就扑上去咬了他一口,我已经没 有理智了,疯吧,大家一起疯吧。要不就大家一起死! 他推开了我。 我头发凌乱,喘着大气,就好象是个疯婆子。我用手指着他:“你给我滚!我 告诉你,姑奶奶我还就赖在这里了。看你能把我怎么着,我就不信世界上还没王法 了!” 陈真临走时指着我说:“不出一星期,我让你滚出这里!你小心点!” 他走了,我绷着的神经一下松弛了下来,说不怕是假的,在冲动的时候我是不 考虑后果的。现在我在想,我该如何处理呢?真的不干了吗?我需要这份工作,它 可以减轻我妈妈的家庭负担。但是我陈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想他什么事情都 做得出来,我可要好好想想怎么办。 晚上,小薇来了,从她的脸色中我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宝贝,你忍一下不行吗?明明知道人家是流氓,你还对着干,真担心你。” 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有什么呀?”我故作轻松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大不了我走人啊,还能怎么 着?宝贝,你别担心。” “那你离开这里干什么去啊?” “总不会饿死吧?”我试着平静地说。 小薇哭了,“可是你离开了一个人能去干什么呀?” 我想了想:“还是去找个学校教书吧?就是不知道别的学校会不会要我?要不, 去外地吧?” 小薇哭得更厉害了,好象我马上要离开似的。 “想想办法啊,宝贝,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我知道小薇的眼泪是真挚的,她是爱我的。我也不想放弃的,可是明天的日子 会如何呢?只要陈真存在只要我在这个学校,我总要提心吊胆过日子的。 我抱住了小薇,这些天我们是怎么了?总有太多的眼泪在我们之间流淌。“可 是,你没有办法的,小薇,你知道这个垃圾的,他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两个女人在面对问题的时候总会显得有些慌乱,我们的谈话以担心开头以眼泪 结尾,惟独没有答案,谁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去面对未知的明天。我们揣测着,担忧 着…… 该来的,我无法躲藏。 陈真把我堵在上班的路上,他拉住我,不让我走,他用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诅 咒我,路人越来越多,我不说一个字。 “他妈的,你个小婊子今天怎么不打人了?怎么不横了?我操你妈!……”陈 真口不择言。后来的话,我一句都没听到。我在大街上晕了过去。 医生说我是低血糖休克,休息好了就没事了。下午我就回到了学校,我感觉自 己挺对不起小日本的。毕竟是我为他惹了大麻烦了,陈真他们一定会去找校长闹的。 我自己惹的事情还是自己承担吧。我主动来到了校长室,我想问问他事情怎么样了, 如果不行我就辞职,天无绝人之路。 我正想着进去怎么说呢,就跟出来的校长撞了个正着。 “我……校长,你要出去吗?那我先回去了。”到了门口我才发现自己没想好 到底要说些什么。 小日本叹了口气,“进来吧,我正要去找你呢。” 他帮我泡了杯绿茶,“女孩子都喜欢绿茶的吧?”开场白很友好。 “林老师,你想说什么呢我也清楚。作为学校,作为领导我肯定是站在你的立 场的。但是你确实动手了,这是事实吧?” 我点了点头,这样的败类难道不该教训吗? 他点了根烟,“我知道陈明这样的人确实该打,可是我们老师打人总是错的吧? 你不该那么冲动,当然,年轻人么,我也理解的。我跟派出所跟陈真也都谈过,无 奈啊!林老师,希望你理解我们学校的难处。派出所说了,如果陈真他找别的兄弟 替他顶着,发生什么都难说。你看,你能不能退一步?” 他说的我都知道,我也都理解,确实都是事实。 “那校长你的意思是……”我不知道他要让我怎么做。 “我知道这样很委屈你的,但是这也是迫不得已的。你明天就去医院跟陈明道 歉,然后在全校师生面前对这个事情做个回顾,进行下反思。” 我不由得提高了声音:“你的意思让我在全校师生面前做检讨?” “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这还是我跟陈真低三下四求来的,这你都办不到我就 真帮不了你了。”小日本也很激动。我知道他肯定受了不少气。 “我回去想想吧。”我低着头,鞋尖在地上来回踩着,我告诉自己要冷静,不 要发火,对方一切的出发点都没有恶意的。 小日本将身子往椅子上一靠,点了点头。他已经太累了,也不想多说话了。看 着他,我内心有说不出的无奈。我的自尊和清高让我无法向这样的一个垃圾低头, 可是现实和生计却让我无法再清高。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