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对了,还有,边清清。 我得好好想想怎么帮她呢,我闭眼就看到她远去时瘦弱的背影,真是个让人怜 爱的女人。想想真是可笑,我一直讨厌的人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自己牵挂的人了呢? 清早,起床、刷牙,唱歌。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问候下住公司的同志。 我给柯林发了条信息:猪猪,起来了,昨晚睡得好吗?我梦见你了。 他很快回了:还没睡,在想公司的事情。马上要去开会了,我会好好的,你也 要乖乖的。晚上再给你电话。“ 我微笑着出门。只要有柯林的日子就是天堂,哪怕是一句小小的问候。我都会 觉得无比温暖。 刚出门不久就遇见了赵老师,她是我们学校的英语老师,说话像炒豆子,虽然 已经45岁了,说话做事还是像个孩子那么率直。我挺欣赏她的。 “赵老师,你还不去学校啊?”我看她一直在低着头走路。 她像是被吓了一跳,抬起了头。她一抬头我又被她吓了一跳。她的眼睛红肿得 就像核桃。 “怎么了?赵老师,你怎么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 她靠着店铺的墙壁对我说:“小林,我可能要死了。” 我一下子呆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过去扶住了她,“赵老师,你别吓自己了。走吧,我送你回家休息下就没事 了。” 她拉住了我:“小林,我得了肝癌,你说怎么办?”眼泪犹如珠子从她的眼眶 里不断往下落。 “你别吓唬自己,看过医生没?” 她点了点头,“医生说我的病已经很严重,扩散了,也许。那样就不用再开刀 了……” 我知道了赵老师真的遇到灾难了。 “医生总是把情况说得最严重的,大部分病人都不会有事的。他们只是为了推 卸责任,所以把病情说得很严重。你放心,我找朋友帮你去问问医生到底怎么样, 你可别着急啊。” “真的吗?小林。我一直以为是胃痛呢,想着不会有事的。怎么知道会是肝啊? 早知道我一定会早点去看的” 在突如其来的死亡面前没有人能坦然面对的,我感受到了赵老师的心慌和恐惧。 “别怕,医生的话你不能听的,他们就会吓唬人。听我的,你坚强点,开心点, 什么病都没了。” 我看着她用力地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笑脸。我想把坚强的信念传递给她,我 怕她撑不住。 我送她回了家,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儿子正在寄宿制学校读初中,老公也不在 家。他们家在底楼,黑黑的,一进屋就得开灯。家里的摆设很简单,但是都很干净, 看得出来这是个勤劳的女人。 赵老师让我给她请假,还要我跟校长说下她的情况,告诉校长得找个长期代课 的了。她在交代这些事情的时候,也不看着我,眼睛望着天花板。好象在叙述与她 无关的事情。可是她的思维显然比刚才清醒多了,很有条理地交代我。 走出她家的门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人原来是那么渺小。我们有时会不停地去规 划自己和别人的明天,其实明天都是未知的。人在死亡面前,在灾难面前有多少力 量呢?生命是脆弱的,所以更要好好珍惜。我们有时总在期待未知的明天而不知道 拥有现在手边的幸福。 人要善待自己,不要自寻烦恼。我对自己说。 我从来没听赵老师说起过她的老公,不免有些好奇。今天早上她是从哪里来呢? 得了那么严重的病她老公不知道吗?是她可意隐瞒还是……?这些疑问一直 在我的脑海里盘旋。 我去找了边清清,她比我早来这个学校,对这些事情应该比我清楚。 边清清告诉我赵老师的老公简直就是个流氓。赵老师是民办教师转正的,她找 对象的时候还是民办教师,家里人唯一的条件就是要找个城市户口的。当时他老公 的父母都在供销社上班,很吃香。但是他一直没工作,整天就搓搓麻将打打牌,就 等着父亲退休了顶职。那时候赵老师跟他也不常来往,对于他的事情可以说基本不 了解。但是赵老师的家人都挺满意的,就这样,赵老师嫁给了这个男人。这个男人 到现在一直没工作,就是在外面混。赵老师也不管,管也管不了。这个家其实都是 她一个人在支撑着,你想,她生病了告诉他有用吗? 哎,真是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我不知道乐天派的赵老师其实有这样的家 庭。 下班了,我跟边清清买了菜一起去了赵老师家。 赵老师一个人在,她正坐在沙发上,家里没开灯,很昏暗。我从窗户里望进去 她显得更瘦小些。 我们的到来让她非常高兴,她张罗着要去买菜。边清清笑着从身后拿出了我们 买的菜和一束鲜花。 我调皮地说:“赵老师,鲜花代表我们的心,第一次收到花吧?还不谢恩?” 赵老师高兴得就像个孩子,一时间气氛活跃了不少。 吃饭的时候赵老师对我们说,这几天来她想了很多,从检查结果出来到现在, 自己还是不能接受。可是再不能接受都已经是事实,总要配合治疗的,要不然儿子 怎么办? 真是个坚强的女人。 吃完饭,我们又坐了好久,真不忍心让她一个人呆在这个家里。最后倒是她说 她困了想睡觉了,催我们离开。我们都知道那是她在为我们着想,她其实现在最需 要人去陪她开导她了。 离开后边清清让我去她家坐坐,我想反正也没什么事就去玩会儿吧。 她的家和漂亮,宽敞明亮,家里的布置以简约为主,可是每一处都设计得很温 馨。色调以冷色为主,但是在墙角,桌椅这些细节的地方又以红色突现出来,让色 调不至太呆板,使整个设计显得和谐。让人感觉舒适,一进去就很想住下。清清说 这是他老公自己设计的,我一看就觉得这个男人应该很有品位。 她一到就煮起了咖啡,很快地这种带着甜蜜的香味就弥漫了整个客厅。我打开 了电视,脱了拖鞋将脚架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清清聊天,眼睛偶尔瞟几眼电 视。 边清清还是老样子,总在担心自己的婚姻问题。 “小惠,你不知道我的感受,每天我都提心吊胆的。现在我听到电话铃响和手 机响都有些害怕了。我很要强,你知道的,我不想放弃我的婚姻。可是现在由于他 前妻这样的做法,我们之间也出现了问题。我不想回家,回家他要是不在,我就只 想哭,可是他要是在家两个人也没什么可说的。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很怕说着说 着就说到女儿和他前妻,所以我们两个人在家的时候总是很安静的。他玩电脑,我 看电视。你说这正常吗?我现在感觉他越来越不在意我了。” 边清清在我面前是完全放松了的,所以说着说着就流眼泪了。我知道,她熬得 很辛苦。她想要让所有对她的婚姻说三道四的人见证她上幸福的,可事实她并不幸 福。 俗话说旁观者清,我就是一个最冷静的旁观者。我想我是唯一可以帮助她的人 了,因为她现在的思维完全是混乱的。 我说:“你为什么感觉他现在不在意你了呢?” “因为他回家不大跟我说话,晚上也不再抱我了。” “那你呢?你跟他交流过你的感受吗?你有没有告诉他,你现在很难受,很需 要他安慰你,抱抱你?” 边清清还像是个小女孩一样,听完我的问题脸颊就飞起了红云。我看着都忍不 住笑了起来,原来她是那么单纯的一个人呢。 “这种事情怎么说啊?我没跟他说过自己的感受,我现在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我还没问完,清清的老公回来了。 “清清,家里有客人怎么也不跟我说下?”她老公说着就过来跟我握手。 “你好,我是夏天。”握手对于他是职业习惯吧?我却觉得怪怪的。 “局长,不需要吧?那么隆重,我又不是市长,握什么手啊?点个头表示知道 我的存在就可以了。” 他大笑起来。 “你真可爱,做我妹妹吧。第一次见面就对我表示意见啊?我虚心接受,虚心 接受。”他饶有兴趣地坐了下来。 他看了看手表问:“妹妹,今晚是要大哥送你回去还是你住我们家了?” 我也大笑起来,“局长说话太直接了吧?要赶我走就直说啊?” 他连连摆手:“你看,你看,我怎么说什么都是错啊?我想你还是住下吧,我 们家房子大,爱住哪间随你挑。这么冷的天还要我再去开车送你,我还真不大乐意 呢。” “那就睡你们那间吧。还有我不介意三个人挤一挤的”我一本正经地用手指着 他们的卧室说。 清清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她老公也笑得倒在沙发上。 “住下吧,住下吧。”边清清已经在撒娇了,不停地摇着我的手。 “那我勉为其难咯。”我装出不情愿的样子。 那边局长大人的靠垫已经准确无误地飞到了我的身上。 我的到来使他们的小家庭充满了欢声笑语。 临睡前,清清来到了客房感激地对我说:“小惠,我们家第一次有那么快乐的 笑声,谢谢你。” “去睡吧,夏局长等着与你冬宵一刻呢。”我拍了拍她的屁股,还用力捏了下。 她大喊:“女色狼。” 那边夏天局长在喊:“林女士,赶快放我老婆出来,不然我与你同归于尽。” 我跟边清清都笑了起来。 以前我没有见过夏天,我总以为他是局长又离过婚,应该是很古董的那种。今 天见了他我才知道,其实不是。他很健谈,而且绝对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种领导的样 子。我现在知道了边清清的问题出在了哪里,而且我有十足的信心能帮她解决。 “清清,夏天其实很在乎你的,真的。我看得出来,你呀就是太保守了。你看 看你穿的睡衣像菜场卖菜大妈穿的。有性感一点的没?清清,他不是不在意你了, 而是米们都在害怕着彼此。你想他老是去他前妻那里,自己心理上肯定觉得对不起 你,怕你有意见。所以他跟你一样也觉得不敢面对你。你主动些,告诉他你的感受, 告诉他你爱他,需要他,我向你保证,你们会幸福的。” “真的吗?”她的语气里充满了犹豫。 “当然啊,你听我的吧,今晚主动点,想什么要什么就要让他知道啊。”我就 像给学生上课一样教导边清清。 边清清点了点头,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早晨,我醒来后为了不吵醒他们,就悄悄拿了包下楼,想去楼下的洗手间洗脸 刷牙。 我下楼的时候,边清清已经在楼下厨房准备早餐了。 她没发现我,我站在楼梯上看着她。她穿了家居服,头发盘了起来,早晨的忙 碌使她的脸红扑扑的。她的身材藏在宽大的家居服下还是那么迷人,高耸的乳房, 使她看起来女人味十足。 看着她在厨房忙碌的样子真的很幸福,有个家,有个爱自己的男人真是很幸福 的一件事。生活其实不就是那么简单吗?为自己心爱的男人做饭,为自己心爱的男 人可以付出一切。而这些,我是无法享受了。 我不禁一阵悲哀。 “小惠,你起来了啊?怎么站着不说话,吓我一大跳。”边清清抬头看着我手, “快去洗脸,我为你做了好吃的。” “为我还是为夏局长呢?”我故意找茬。 边清清一点也不恼怒,看着我羞涩地笑了。 我跑到了她身边,凑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昨晚很缠绵吧?脸色红润我喜欢哦。” “我去煎荷包蛋。”清清扯开了话题,去找平底锅了。 分享清清幸福的时候其实我心底里隐隐作痛。我转身进了卫生间,我怕自己会 在这个充满家庭温暖的早晨里落泪。 我往脸上泼了点冷水,看看镜子里的这张脸。年轻、漂亮、白皙这些词语都可 以用来形容我的。可是怎么老天就不眷顾我的幸福呢?要我日夜在情感的旋涡里煎 熬。 我跟清清吃完早饭就去上班了,夏天还在楼上睡觉。 清清告诉我,昨天她跟夏天说了自己很爱他,很想要他抱着睡觉。夏天很开心, 昨晚一直紧紧抱着她。 “我感觉我现在才开始恋爱。”小女人一脸的幸福。 “可是,还有一个前妻和一个女儿呢。”我故意泼她冷水,幸福容易让人昏了 头脑。 谁知,她竟一扬脸说:“不怕,不是有你吗?你就是我的万能的主,你帮我搞 定一切。我爱死你了。” 我笑了,是苦笑。看来我是要不得安宁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