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妳究竟是怎么惹出这些麻烦的?」 一大早卓晴韵就蒙主召见,被叫进经理办公室。 这下可好,老编、杜可杰、东娱乐总编都在场,活像刑事案件开庭。 她几时变得这么举足轻重?来银河三年,头一回被宣旨召见,却是为了烂人、 鸟事,实在讽刺。 「我已经陆陆续续听了不少妳的『事迹』,卓晴韵,妳真是个制造麻烦的高 手,现在连自家同事也过不去,究竟妳对这份工作有没有用心?妳是怎么想的?」 他才进办公室,椅子都还没坐热就被迫听东娱乐一家大小击鼓鸣冤。 「经理,你可以指责我待人处世不成熟,但是请别质疑我的工作态度。我很 喜欢这份工作,这一点我绝对是问心无愧的。」 要是不认真就不会跟人起冲突了,摸鱼混薪水就好,何必自找罪受。 「是吗?既然喜欢,那就把心用在该认真的地方。」经理双手环胸,一脸凝 重。 「妳也已经待三年了,不是菜鸟,应该懂得拿捏分寸。」 「这我知道,但是经理,昨天很明显是东娱乐的人有错在先。」她瞪了一眼 东娱乐的总编。 「难道我出公差莫名其妙被跟拍了,还不能正当防卫吗?」 「正当?哼,妳嘛帮帮忙,」东娱乐总编口气粗鲁,摆明了要替下属讨公道。 「我们家记者什么稿都还没交,妳就凶巴巴地拦车堵人,连照片都毁了,根本是 防卫过当吧!」 虽然她是于乐的表妹,但东娱乐的人无论如何不能被第二组的人给踩下去, 否则他这个带头的面子要往哪挂? 「喂,说话要凭良心啊!」这家伙的口气让她想不发火都很难。 「你们家出了几只败类,不回去清理门户还来兴师问罪,就算是八卦杂志也 该留点品格,别让人唾弃。」真不明白这种狗窝表姊怎么待得住。 成学理以眼神示意她收敛一些,经理的脸色已经够难看了。 「看到没有看到没有?经理,不是我诬告喔,这下您也听见了,她出言不逊 污辱公司职员,罪加一等。」狗仔队长逮着机会狂吠猛咬。 「咳,经理,身为卓晴韵的组长,我也有话要说。」成学理向前一步,「她 跟同事起冲突是不应该,可是论工作表现,她绝对胜于多数人,瑕不掩瑜。」 「成总编,我了解你爱才、惜才的用心,但是在职场上不是光会做事就好, 会作人也一样重要,这点相信你明白。」经理板着面孔转向被告, 「刚才妳都当着我的面跟同事骂起来了,我也不能放任情形恶化下去,这样 吧,妳就调职当校对,留在办公室里修身养性,公司会再观察妳的表现。」这已 经很宽容的处置了。 「有没有搞错?我不过是丢他们一个记忆卡!那东娱乐的人呢?跟拍同事还 有免责权吗?什么世界!」 她沉不住气了,管他经理是哪根葱、哪颗蒜,有理行遍天下。 「是啊,经理,东娱乐的人昨天也态度不善,如果要惩处就见者有份,不然 光晴韵一个人倒楣有失公平。」杜可杰马上开口附和,身为哥儿们不站出来挺自 己人怎么行,朋友可不是当假的。 「杜可杰,你少帮腔了,别忘了昨天的事你也有一份,我还没算完帐呢。」 严肃威武的法官大人瞟了一眼那头金发,蹙起眉头。 「年底以前你老实待在办公室里专心设计版面,采访摄影我会安排别人接手。」 这些野孩子要好好再教育。 两个即将受刑的被告如丧考妣。 成学理也使不上力了,他早担心会有这么一天,偏偏千叮咛万交代也改不了 牛的脾气,也罢,没立刻革职表示亡羊补牢犹未晚。 那狗仔队长得意洋洋,一副胜利的嘴脸看得卓晴韵更恼怒。 「笑个屁啊你!」太不甘心了,难道老天不长眼的吗? 「多行不义必自毙,那种下三滥行径早晚会遭报应的,祝东娱乐停刊大吉。」 她现在一肚子炸药,可顾不了表姊的饭碗了。 「卓晴韵,注意妳的言行!」经理提高声量,一手拍在桌面上。 「大家都是公司的一份子,况且东娱乐是目前银河所有出版品当中销售量最 高、读者群最广的,妳应该了解游戏规则,公司获利对大家都有好处,如果想继 续待在公司里,就遵守以和为贵的原则。」 原来如此,这下她终于懂了,自己真是白目到家,竟然搞不清楚状况。 「所以经理的意思就是道义放两旁,利字摆中间,只要卖得好,良心让狗啃 了也无妨?」 早说嘛,直接讲白了她就不会耍猪头,还一个劲儿地想当正义使者讨公道。 「不用说得这么难听,我们是营利事业,不是公益团体,抓住市场当然列为 首要目标。妳不照游戏规则走,就是妨碍公司营运,扯大家的后腿。」 既然谈开了也没什么好客套的了,主管摆出一副「你知道就好」的大方姿态。 「是吗?好,那我就不妨碍你们捞油水,你们尽量玩烂招吧,我这个扯后腿 的祸害玩不起,恕不奉陪!」 她豁出去了,说什么都犯冲,不干总成了吧? 「晴韵妳疯啦?说走就走耍什么帅啊!」杜可杰赶紧冲到门口留人,他知道 这女人说到做到,事情大条了。「喂喂喂,这节骨眼上不用那么有气魄好吗?」 「妳太意气用事了,乱使性子只会让自己后悔。」成学理也有点急了,留得 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为了赌一口气撕破脸,等于断了一切后路。 「如果还当我是朋友就让开吧。」她坚定的眼神盯着那两个办公室中除了表 姊以外最了解她的人。 「我也许冲动任性,但是绝对清楚自己要什么。现在我很明显地感觉到,这 些已经超乎我的底限了,既然公司上下都玩同一套,难保以后没有第二次、第三 次,要不停地妥协下去吗?你们知道我不行的。」 两个想慰留她的人也无言了,她说的没错,谁也无法预料类似的事件会不会 又重演。 「我回去马上打好辞呈,明天会来把座位收拾干净。」说完随即潇洒地离去。 室内一片沉默…… 「有谁要为刚才的一切做任何解释吗?」经理没好气地靠在椅背上说道。 「成学理,有这种组员,我真不知道该同情你、佩服你,还是责怪你。」 他算是大开眼界了,在银河快十年,从未有哪个女职员敢跟他大小声,甚至 他法外开恩从轻发落,对方还完全不领情,简直莫名其妙。 走了也好,这种不定时炸弹埋在办公室里他才头痛。 「哈哈,算她识相。」狗仔队长深怕没出声会被人当哑吧,看卓晴韵走远了 又来个马后炮。 「敢得罪我们东娱乐的不会有好下场的!瞧她刚才的德性--」 「你闭嘴!」成学理跟杜可杰头一次这么有默契。 卓晴韵一走到走廊于乐就急急迎上来,她进门打卡时听见消息便知道不妙了。 卓晴韵回座位拿起背包,姊妹两人静静相望。 一向叽哩呱啦的于乐难得收起三姑六婆的习性,轻叹一声,伸手拍了卓晴韵 的屁股一下,顺势推她往外走。 「去去去,要滚快滚吧,妳这枚土制炸弹,效法周处除三害也好。」 卓晴韵笑而不语,感激表姊的包容和体贴。 走到玄关外,在等电梯时,她突然觉得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停下来重新想想自己人生的方向,也未尝不是好事。 「啥?妳失业了?」 马伟鬼叫了一声,差点把咖啡打翻,几桌客人纷纷侧目。 「拜托你不要那么大声好吗?我辞职这种小事不需要广播给全店的人听吧。」 卓晴韵双手托腮,白了老板一眼。 「小事?能算小吗?妳神经是麻绳编的啊?」马伟稍微降低音量,语气仍然 激动,「快从实招来,妳干了什么好事?」 「你应该问别人对我做了什么好事。」讲得好像她专门作奸犯科、危害人间 似的。 「啥?妳是受害者?」他耳鸣吗?有没有听错? 「受害者是我。」温和的嗓音加入谈话。 两人同时回头,只见向儒一派优闲地坐上高脚椅,将手中几张乐谱摊放在桌 上。 「受害者是你?我的天,怎么连你也被『牵拖』进去了?」嫌麻烦不够多吗? 小璇母女的问题尚未解决就急着发展新事件,看他八成是时差没调好,真是 有美国时间。 「显然没人想知道我写了什么作品,只想帮我出一部罗曼史。」 喝了一口老板递来的冰开水,他替晴韵把事情始末大致说了一遍。 「哇咧,这些狗仔太欠扁了,简直恶劣到极点,要是我就当场海K他们一顿!」 马伟忍不住慷慨激昂了起来。 「对嘛对嘛,我可是手下留情,已经很客气了。」卓晴韵马上搭腔为自己辩 驳。 「没想到公司根本摆明了偏袒对方,我当然要据理力争啊!」 「那种人都敢当面耍贱了,一旦让他们占了优势,妳这丫头又不懂得迂回战 术,要比玩阴的妳稳输的。不过乐观点想,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或许会因 祸得福走出一片天,谁知道呢?」马老板不愧见多识广,立刻开始鼓励失业劳工。 「好,今天庆祝妳离开狗窝,重获自由,晚餐跟甜点就免费招待啦!」 「真的?」卓晴韵两眼发光,「马大哥你实在太够意思了,我一定会帮你打 广告的!」 「打广告就不必了,店里已经快忙不过来了,倒是妳如果暂时没事做的话, 可以来打打零工,薪水不高,可是有好咖啡喝,还有好音乐听。」最重要是有她 想见的人会来。 「谢啦,我很喜欢你这里,不过目前只想好好休息几天。」她需要静一静。 「OK,那就多睡点美容觉吧。」马伟突然想到一个大重点,「向儒你呢?寰 宇知道东娱乐跟晴韵的事了吗?」 如果闹大可没完没了,让寰宇去教训教训狗仔队是不错,可就怕对晴韵有什 么不谅解,怪罪她惹来麻烦。 「我有跟元大哥稍微提一下,他说反正没闹上新闻就算了。」向儒说得云淡 风轻。 「啊?就这样?」难道他想太多了?但是宽宏大量并不像寰宇的作风,元桓 淳也跟慈祥和蔼搭不上边…… 「嗯,就这样。」向儒口风紧得很,心里却直想笑。 其实元桓淳对情势的进展早猜到八、九分了,发生这事件他可得意了,正中 他的下怀。 如此他们便不用多费心机设计挖角,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 合该晴韵是时候转换跑道了,或许他还要反过来感谢东娱乐的人推波助澜帮 了大忙。 今天他无事不登三宝殿,那几张谱可是钓晴韵这条鱼的诱饵。 「来谈不让人生气的事吧。」向儒拿出一张CD,「这是昨天晚上完成的DEMO, 想先请妳试听。」 「你要让我听DEMO?」卓晴韵睁大了眼,有些受宠若惊。 「确定吗?昨晚出炉的新曲,那我就是第一个听的耶!」 「当然确定,我说给妳就是给妳,不用怀疑。」向儒将目目放在卓晴韵面前。 「听完记得告诉我妳的感想。」 「我是很乐意啦,不过……这算不算侵犯商业机密啊?我可是『前传媒工作 者,现任无业游民』,让寰宇知道会不会把事情搞砸?」 「放心吧,这么不机密的商业机密,没人会有空来跟妳计较的。况且,别忘 了这是我的作品,著作权归我所有,谁也没有多嘴的余地。」 公司里唯独元桓淳有那个分量可以直接干涉他的事,不过这整个计画就是元 大人发起的,他老人家只会赞成不会阻拦的。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客气喽。」真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她喜孜孜地 将目昌收进背包。 「还有这份谱,妳也顺便一起拿回去。」 「我要谱干嘛?你忘了我不懂乐理吗?给我也没用。」对她而言,那些豆芽 菜跟中东文字没啥两样。 「不懂没关系,妳只要知道曲子怎么断句就好。」向儒拿起乐谱,耐心地解 释着,「像这种符号出现的时候,通常就是一个乐句的完结。我已经在各段开头 标上ABC ,妳对照着钢琴的声音,就可以了解哪里是附歌、哪里是问奏……」 修长的手指在白纸黑字上轻巧地游移着,彷佛有一排无形的琴键在那上面。 卓晴韵像个好学生专心听讲,她以前上音乐课从没认真背过这些符号,但是 现在她打从心里想把它们记起来。 过去她总觉得歌曲好听就好,乐理是专业的领域,她只是个听众,音乐本来 就是用听的而不是用看的,用不着知道那么多。如今向儒要让她参予意见,她希 望自己懂得更多,能跟他讨论得更深入。 「就是这样,其实很简单,」向儒将乐谱整理好,放到她手上。「妳回去边 听边看很快就会懂了。」 卓晴韵低头看着谱,上面是向儒斯文清秀的笔迹,她觉得这迭纸好贵重,突 然可以体会那些追星族的心情了。 唉,自己是不是犯花痴了? 她想说些什么,抬起头来正好跟向儒的视线对上,当场楞住。 他……从刚才就一直看着她吗? 不知道从几时开始,她不太敢直接盯着向儒的双眼看,潜意识想自我保护地 隐藏起什么,以至于对外来讯息也都自动切断。现在不期然地四目交接,才发现 他看她的眼神,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深度? 她被他盯得眼睛也忘了眨,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他眼神传达的,是她所以为 的那么一回事吗? 「我,呃,那个--咳咳咳……」一开口马上被口水呛到,她满脸通红,真 想撞墙昏死在地。 「慢慢讲,不要急。」他伸手轻拍她的背,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 卓晴韵低着头,以捂嘴轻咳的动作掩饰尴尬。 天啊,她这么爱要帅的人,竟然在如此重要的时刻讲个话都「突锤」,糗毙 了! 想整肃仪容假装没事,可是……向儒拍在背上的手好轻柔喔,而且她真喜欢 看他的笑容,温温雅雅地,像他的歌一样令人舒服,唉,就让她多陶醉几秒吧。 今天不知怎么了,到了二十五岁高龄才突然开始青春期,表姊要是知道了, 一定会狠狠嘲笑她的。 「咳,不好意思……我只是想说,这谱是原稿,给我带回去没关系吗?」应 该影印一份给她就好了吧?手稿万一有闪失就糟了。 「喔,我已经誊一份留着了,不用担心,而且我信任妳。」 「信任我?」真的吗?连她自己都不敢这么信任自己了,他信任她? 「我看人的眼光一向准确。」他笑得别有深意,一语双关。 「但愿如此,要是元总监也相信你的眼光就好了,希望他大人有大量,不会 把我列为黑名单。」 好像从她跟寰宇有接触以来就灾难连连,大祸小祸轮流来,害她忍不住要怀 疑是不是「卡到阴」,受到了诅咒。 「他当然相信,因为他的眼光比我更快、狠、准,早在一认识妳的时候,他 就看穿了妳不是个当记者的料。」 哦?这么厉害啊,居然能一眼看穿她不是……「你说什么?」 正收完一桌咖啡杯端回吧台的马老板,被她鸡猫子鬼叫的声音给吓得差点打 翻托盘,赶紧护住那堆白瓷器皿,以这辈子最迅捷的速度放到流理台上,才大大 喘了一口气。 夭寿喔,刚才是有人杀猪还是野狗被踩到尾巴啊?那些杯盘都是英国进口的 耶,随便摔一个就够他淌血了;而且当初是限量生产,现在就算有钱也不见得能 找到一模一样的来补了。晴韵这死丫头,自己倒楣不够,还「带赛」地想拖他下 水。 「喂,我不知道妳又哪里不对劲了,但是发发好心,别让人以为这里出命案 了好吗?请容渺小没尊严的老板提醒妳,这是一家有格调的咖啡店。」 没人理他,卓晴韵的大眼死瞪着悠然自得的向儒。 唉,小俩口在他店里斗嘴斗上瘾了,真是承蒙抬举,感谢捧场,铭谢惠顾。 马伟摸摸鼻子,像个隐形人似飘离暴风圈,情侣抬杠最好是自动快闪才是上 策。 「我说妳天生注定不该进这行跟人扒粪,走错路当然会踏死巷碰壁。」 向儒靠在椅背上,像个道行高深的命理大师,轻描淡写地论断她的运势吉凶。 「什么天生注定?鬼扯!我可是一直尽忠职守、力求上进,现在只不过暂时 休息充电一下,等我睡够、玩够了马上就会复活。反正传播媒体多得很,银河并 非唯一。」 「银河的确并非唯一,但各家的生存法则却大同小异,像东娱乐那样的行事 作风比比皆是,妳的性格、观念才是问题关键所在。」 「我才是问题?有没有搞错啊?你也是当事人之一,怎么颠倒是非?」亏她 刚才还为他陶醉好久,这家伙就不能识相一点配合配合吗?偏要唱反调! 「先别急着跟我生气,女侠。」向儒心里暗自摇头叹气,「听清楚,我没说 是妳的错。基本上,我跟元大哥都认为,依妳这种有话就说的个性,很难在传媒 界生存。」 「干嘛把我讲得像笨蛋一样,这行也没有复杂到那种地步,我有足够的能力 去分辨黑白真假。」 「黑白分明又如何?妳可以跟着睁眼说瞎话吗?就是因为妳心中那把尺太清 楚,而妳又不肯做表面功夫,吃亏的注定是妳。」他已从元桓淳口中听到她前科 累累的丰功伟业。 「为什么一定要睁眼说瞎话?记者,不就是记录真相的人吗?报导不就是要 将所见所闻详实地呈现给读者看吗?净写些哗众取宠的狗血题材,那跟肥皂剧有 什么两样?」她想当个实事求是的杂志编辑,而不是八点档的编剧。 「妳不用那么激动。」 向儒淡淡地回了一句,拿起桌上的冰咖啡轻啜,再将玻璃杯微微摇晃,看着 漂浮回旋的冰块。 「并不是要妳习惯作假捏造,学会当个撒谎高手,只是想告诉妳,有些事知 道却不一定要说出来,看到也不一定要写下来。三年的实战经验, 我相信妳体会过各种说真话倒大楣的遭遇,也发现媒体跟读者另有一套他们 的特殊逻辑,偏偏很不巧这些游戏规则是妳的个性玩不来的。」 「游戏规则?我可是认真得要命,一点也没有在跟他们『玩』啊……」愈说 愈小声,卓晴韵突然觉得沮丧。 自己像个满腔热血搞革命的斗士,凭一股傻劲追求心目中的乌托邦,却没发 觉社会早已转型,大家流行吃包装精美的垃圾速食。 「不想玩就不要玩了,」向儒放下玻璃杯,一手在桌面上像弹琴般轻轻点着。 「现在正好全身而退。妳不妨考虑换个跑道,既然喜欢音乐的话,可以往这方面 尝试。」 卓晴韵没有回应他的提议,只顾着哀悼自己的理想如此早夭。 「那你呢?你对这些事是怎么看的?你了解游戏规则,也跟他们一起玩吗?」 「我要是跟着玩,元总监会变脸吧。」他轻笑着。 「我只要遵守一个最高原则--『沉默是金』,一切有寰宇公关部顶着,他 老人家不会允许我放着音乐不作去跟小狗玩的。」 「你不生气?」 「何必?小狗也要混口饭吃,我一向爱护小动物,就让他们去吧。我不需要 扯谎,也懒得多作解释,闭上嘴巴安安静静地看戏,戏总会演完,观众会自动散 场。」 当然,前提是没有真正造成伤害。 如果那天东娱乐的行径没被发现,让他们奸计得逞,照片上了杂志的话,不 用等晴韵发火,元桓淳自然会先给银河出版好看。 他的私事被乱写一通不算什么,反正晴韵的表姊已经首开先例,多个几篇凑 热闹无妨,管他八卦报导再辛辣,他们自有应对之道。但是唯独小璇绝不能受连 累,要是那些不懂分寸的狗仔把小璇也牵扯进去,影响到她的生活,所有关心小 璇的人必定会让对方吃不完兜着走。 就这点而言,东娱乐的人应该感谢晴韵,损失照片算便宜他们,真要等到元 桓淳翻脸,那两个家伙最好连夜逃命。 向儒继续喝着冰咖啡,卓晴韵则双手托腮发着呆,吧台陷入一片沉寂。 「哇,好安静喔,战争结束了吗?还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老板不知几时鬼 鬼祟祟地摸回来。 「马大哥,今天谢谢你的招待,我要回去了。」卓晴韵叹了口气起身。 「这么早?多坐一会嘛,你们慢慢聊啊,我不当电灯泡。」 丫头不对劲喔,向儒还没说要走耶,平常小俩口不是聊个没完没了,都嫌时 间不够的吗? 「我心情不太好,想回去一个人静一静,拜拜。」不等向儒跟老板回应,她 挥挥手转身离去。 「她……怎么啦?」好怪喔! 「意料中的事。」向儒没有抬头,望着杯中的冰块,优闲自若地微扬起唇角。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