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加思已经28岁了,身边像她这个年岁的孩子都上幼儿园了,还有上小学的。父 母焦急的神态怎么也掩饰不了,每每母亲想要出口的话,都被父亲凌厉的眼神逼了 回去。 “劝劝她呀,也不知她到底是怎么想!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像她这样大的 还有没有!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母亲烦闷愁苦的声音。 “你自己的孩子你还不了解,她不愿意的事情你逼她,她不是更难受了。”父 亲是怜惜她的。 “那要做老姑娘吗?给她介绍朋友,她又不主动,见了也是拉着个苦瓜脸,自 己又不谈!唉,真是让人不省心呀!”还是母亲的叹息声。 “大不了,养她到老。”父亲铿锵有力的一句话瞬间就击垮了加思坚冰凝固的 心墙。她悄悄地离开了父母的窗子。她即使不为自己,也该为父母而好好想想自己 的事情了。 这后她努力迎接着亲戚朋友的介绍去相亲,她想把自己弄出去,卸下父母的包 袱就是孝敬了她们。可惜,在面对时总不能很好的表现,有见了几次就没有回音的, 也有回来相邀而加思却是不感冒的,总之,计划相亲把自己嫁出去的愿望最后以失 败而终结。 年关将近,眼看一年又要过去了,在腊月二十九的清晨,加思就坐车离开这个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方,一个人去了西安。走之前,她就做好了回不来的准备, 把自己的东西都理了理,自己写的字迹类的东西一概焚烧干净,清理好一切可能以 人口舌的话柄后,她这才安然地踏上计划中的旅程。 恰好同车的有个人做销售正是西安市的人,他也在这天要赶回家过年,路上他 发现加思一个人郁郁不乐眼里好像还有丝丝泪影,也没有同伴,于是,他就格外留 心了她。 看着他也不算难看,且不猥琐,又殷勤地试着和她搭话,她不想无礼太过,于 是也就无可无不可的回应他一两句。 他弄清了她在西安没有熟悉的人,是一个人来玩,于是就自告奋勇地说要帮她 找一个便宜又不错的招待所,他也说了自己的情况,现在的家在西安市区,老家是 河南,他做一个厂子的销售员,老婆在行政机关,一个孩子刚读初中。 “一个很美满的家庭”。加思在心里说。 下午五点多就到了西安市,恰好这天正是阳历2 月14日,即老外的情人节,中 国人不知从何时也借了来且过的是有滋有味,加思透过车窗玻璃看着两边门店的广 告,花店里出出进进的人,酸楚不已。 她在情人节的时候逃往外乡,她在过年合家团圆的时候远走他乡,她真的就非 要这样吗? 西安的长途汽车站紧挨着火车站,加思和那个叫孔家姬的人一起出了车站,他 一边说着一边指给她看。又叫了出租车,说先安排她住下了再回家,她也不语,听 话地跟着他走。 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她也弄不清方向距离线路等,也奇怪心里竟没有任何的 担忧和惧怕。车开的飞快,西安是一个古城,一闪而过的街道刻着明显的标记,很 喜欢一堵很厚实很高大的灰色城墙,车穿过城墙绕了一个大的花坛,又过了一道城 墙,才又直直地往前了,前往一个加思不知道地方开去。 是一个大厂子的招待所,环境还不错,房间有暖气,且是一个人的单间,孔家 姬和她说了一会儿话后,就告辞说晚上再来看她,他要回家了。 她亦诚恳地道谢说:“不必再过来了,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不敢再拖累你浪费 时间了,还说年节里陪陪家人是他常年在外的人最幸福的事情,我真的不需要你再 帮什么了”。 孔家姬有味地笑笑说会来的一定会来的,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她礼貌地送他到路边,看着他打车而去。 她放好自己的东西,拿了洗漱用具,就去了洗漱间。房间的暖气开着,她不想 在这里吃晚饭,于是,就出去晃搭着,先买了份西安市区的地图,看见报亭间的电 话,忍着没有去摸。又穿梭在狭窄热闹的小吃街,很好奇他们的羊肉泡馍,但看看 还是不敢尝试,最后还是选了一份小碗的饺子,她想:过年了,人人都要团圆,自 己不能和父母家人在一起,那就自己身心团圆吧。 本来可以转一圈就回住处的,又怕孔家姬真的来看她,于是,她就越走越远, 直着过一个街口,右面的一条街看着更宽敞漂亮,因为怕迷路不敢侧走,反正大城 市的街道是走不到头的,她也就不用担心迷路,直着走就是了。她也没有记自己过 了几个红绿灯,最后觉得脚疼的厉害实在迈不动了,这才又慢慢地转了回来,还算 不笨,一路看着牌子又准确地找回了住处。 她刚进门,服务员就来敲门,说有东西给她。是一大兜的水果,饮料,糖,饼 干等点心。 “你的那个朋友来等了你好长时间,你还没有回来,他就留下这个让转给你, 还留了电话号码。”服务员的西安话说的也很好听。她接过纸片和东西,道了谢关 门。 加思呆呆地瞅着这一堆东西,房间里很暖和,电视都是西安市区的频道,她不 喜欢电视剧,也不喜欢文艺频道,于是就不停地调台,也不客气地吃孔家姬送的东 西。还一遍专注地研究西安市区的地图。 夜已经很深了,周围静寂极了,加思不好意思再开着电视了,虽然声音很小, 但画面实在没意思。 于是她就调暗了床头灯的光线,接着看自己带出来的书。 第二天就是新年初一,加思坐了最早的一班公车往大雁塔,她不想碰见孔家姬, 还准备换一家住处。因为前一晚看了地图,她知道往大雁塔的路线有小雁塔有市委 市政府,还有几所很有名望的大学。她计划着先看了市区再去看马嵬坡,秦始皇兵 马俑,华清池,还有路过的老城墙。 看完大雁塔过来,加思想另寻住处,因而就不再坐公车,一个人独自顺着路沿 石走着找可以住的旅馆,酒店不敢进,那气势那富丽不是她身上的票子所能负载的。 天色灰暗的时候,服务员看到她回来,眼神有深意地看看她,递过来一张纸条: “你去哪里了?晚上来看你。等我。” 加思不敢停留,就又溜了出来,这次她该往南北的街道走了,脚髁酸疼的要死, 胡乱进入一个馄饨馆,在等端上来的时间里,她就支肘看门外的人,她什么也不愿 想。 看时间已经十一点,街上的人也稀稀拉拉了,加思就又往回走,这时她在想了, 她怎么就是不愿意见孔家姬呢?要说一个陌生人帮了她,她即使不喜欢这个人,但 也要有起码的礼貌和感谢呀?可她心里就是没有想过感谢没有再要见面的意思?甚 而她有一种要逃离这个人一再地要来看的地方,她只想一个人呆着,不要任何人的 打扰。 还是那个有点年岁的女服务员,看见她回来,张嘴又想说话,加思佯装没看见 反身就进了房间。 天微微亮时加思就来到汽车站,她先在火车站的候车厅转了转,看发往西宁等 火车时刻表。要买票时,看见一群人推搡着往这边来,她一下就闪在了一边。最后, 她还是去了汽车站,问清只有本省内的汽车时刻,她也不再多想了,反正到那都那 样,走一步说一步了,她就买了汽车的终点站——商南。 加思很想一直坐在车里,可车还是下午四点多就到了站,她是商南终点站下车 两个人中的一个,背包装的是自己的东西,手里还拿着孔家姬送来的。她没有扔掉 不要。商南的街道沿着国道,很长,不宽也不漂亮,高楼也不多,树木高高低低层 次不齐,路上不怎么见人,风刮的很冷,人都钻屋内暖和吧,反正是稀稀落落的人, 她就一直往东走,直走到最东边没有一户人家的荒凉地,她就坐在国道边上,看往 东去的车,没有客车,货车也很少,过年里没人出来被风吹,即使这个国道两侧的 人家也不见有人影出来,只有她这个傻子跑了这么远,特特地坐在这里被风吹。 已经拦了几辆货车,不是说不路过那地方,就是说坐不下,不愿意载她。暮色 重重地压了下来,她远远就看见开过来的车灯亮的长长的,她这次伸开双臂站在了 路中间。 嘎地又沉闷地磁地声车停了下来,货车司机探出了头想骂她,她也扬着脸正等 着他的骂。 “这是干什么?要吓死人吗?”司机看看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变了的话仍是恶 狠狠气呼呼的。 “我要搭你的车。”加思一抬身钻进了车门,也没有拿路边的东西。车厢里两 个人,都很年轻,还是双排座位,他们都惊奇地看着她,没有及时接上她的话。 “你你你要打车,你要去哪里呀?就这吗?”还是手握方向盘的问着。 “还有个包,你们说要我搭车了我再下去拿包,不然我就不下去了。” 后边的那个人笑了。加思这才来得及看他,瘦小,大眼,开车的司机,稍微胖 一点,平头,两人坐着都看不出高矮。两人对视一笑算是默认同意了她的搭车。 “你要到哪里?我们是要到襄樊。” “恩,要下车的时候我会和你们说的。”后边那人又在笑了:“拿包上来吧。” 说着要翻到前边来,给加思腾地。 车又继续往东边走,加思把吃的都拿了出来,每人面前都搁了一堆,他们简单 的询问,她都给了适当的理由,最后三人都没有怎么说话,车子中间进了加油站加 水加油,后半夜的时候,车子到了内乡要拐道邓州去襄樊的路上,加思下了车,向 他们真诚地道谢并要付钱,他们只是笑笑就走了。 一场闹剧似的出走以两天两夜的离开再又回到原点而结束,在最后仍是莫名的 逃跑中邂逅的这两个人给了加思意外的收获和重新审视自己生活的机会。人的第六 感觉真的很奇妙和说不清,为什么她就不能相信那个孔家姬而就很信任开货车里的 两个人?是他们耀亮了加思心里那片沙漠里的绿洲,绿叶,水,鸟声就在前面,脚 下的路虽然很难走,但总有走到绿洲的那一刻,她一直就是一个自以为是且任性任 情的人,委屈自己一时可能没有什么,要一辈子在委屈里求活,那还不如不活这一 回了。因而,她就又划定了自己以后想要什么,喜欢什么,和应该要怎么做。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