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第十六章(1) 第十六章 可能在一起时间长了,互相影响。杨不愁堂而皇之地避开我的问话,避重就 轻地选择了另一个话题:" 你还用人养吗?" 他的嘴角甚至还带了笑意。 是我大惊小怪了。 这么一说甚至我自己都觉得有些神经质。不过这也是个好话题,半是玩笑半 认真地说:" 我若能自己养活自己,如何落得今日?" 他的眼皮动了动,没有睁开。 话出口才知道原来不好笑。伤感已如潮水把我淹没:" 我也想清清白白简简 单单地过日子。和洛玉箫在一起的那两天,我唯一的想法就是从此男耕女织安生 过日子。就算他是杀手,又与我何干?最多也就是帮他收收钱而已。可惜——" 我摇摇头,摸着腹部," 就剩下这个了。" 杨不愁终于睁开眼说道:" 他自首的时候——我在。" 我看看他,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地说起:" 我审的。他是个汉子,不管怎么用 刑,不该说的一句也不说。" 我不以为然:" 是啊,他当然要保住纪青月。卖了太师府的事情,今后还有 谁来找他做生意!" 剩下的我没讲,怨意明显。说的都是我的事,因为我无足轻 重嘛! 杨不愁笑着摇摇头道:" 你误会他了。他最在乎的还是你!他来自首,固然 是因为青月。但是,我和他谈条件,他却要我放了你。只要我放了你,他可以答 应我办三件事。青月应该和你讲了,他是江湖上最好的剑客。朝中动荡,正是用 人的时候,太师也曾经延揽过他,可是失败了。送上门来的机会,我不能不用。 " 我看着杨不愁,心里叫嚣着:不要说,我不想听!可是,嘴巴哆嗦得厉害, 抖不出一个字来! 杨不愁眼神凌厉起来:" 他怎么敢当面说你是他的女人,怎么敢要挟我放了 ' 他的' 女人,怎么敢指责我不配做你的丈夫!我——" 他突然顿住,猛地闭眼。 似乎情绪已经到了一个极点,不得不控制一下。 我慢慢地说:" 你没有答应他。他也没为你卖命,对吗?" 杨不愁点点头。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贴身收藏的押票突然变得很烫很烫,浑身不自在。 " 他为谁卖命?" 隔了一会儿,我问。 杨不愁笑了:" 纪青月!他的命是纪青月的。" 这么说,最后还是达成交易 了?这个洛玉箫啊,除了害我一点儿忙也帮不上!人家稍微绕个弯儿,他就跟不 上趟了!可是,如果他不是这样执著的人,我还会…… 我睁开眼,看见一双嘲讽怜悯的眼睛,自嘲地笑了,还摇了摇头:" 每个女 人都梦想有个为她卖命的男人,但是不是每个女人能碰见的。在生活里,如果能 看到一个就已经很幸福了。洛玉箫从来没对我承诺什么,算不上对不起我。你不 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和这样的男人接触过,已经比大多数没机会相信的人幸 福多了。" " 其实——" 我歪着头,为了一个念头而困惑," 杨不愁,你说我是不是坏 女人?如果没有我,洛玉箫会全身心地爱着纪青月。纪青月总有一天明白,你不 是她的良人,而和洛玉箫终成眷属。" " 嗤!" 杨不愁对我的话嗤之以鼻," 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就是好 好在家守着,什么爱不爱的,荒唐!" 我看看他,知道他不会懂的,只是由着自己的性子往下说:" 站在纪青月和 洛玉箫的角度想,我不是一个无辜的人。如果没有我,纪青月应该顺理成章地嫁 给你,就没有这一切的麻烦了。" 杨不愁摇摇头:" 不会的。青月最开始不想嫁给我。她喜欢江湖的无拘无束, 喜欢任侠使气,为人又很正直。我只知道那时候她想劝洛玉箫改邪归正,洛玉箫 不答应,所以他们才分开。青月来我这里,只是想告诉我,她不想嫁给我。后来, 开战了,她不得不留下。事情就改变了。我打仗,她在营里。战争结束的时候, 她就改变主意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笑道:" 肯定是你符合她心目中英雄大侠的形象,所以才改变的。" 杨不愁看看我,笑着摇摇头。未必是否定,只是不以为然罢了。 如此说来,纪青月的确喜欢过洛玉箫的:" 现在洛玉箫把她救走了,他们应 该在一起远走高飞了吧?" 我问道。 杨不愁看看我,目光有些闪烁,看着车外不肯说话。 还有故事吗? 我无趣地垂下头,在马车的摇晃里,昏昏欲睡。 马车猛地一晃,我从梦中惊醒。漆黑的车厢里,看不见任何东西,凭空一种 紧张的气氛。手被人握得紧紧的,到口的问题咽了回去。 " 干什么的?" 外面传来呼喝声。隔着帘子我看见大路两侧灯火通明,一队 士兵站在路中间,鹿角铁蒺拦着。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设关卡干什么? 赵二说:" 探亲的。" 兵丁又问:" 去哪儿?" " 沙棋关!" 手突然被捏得死死的。我靠近杨不愁,只听他低低地说:" 抓我的。" " 认得你吗?" " 认得!" 他如此笃定,联想起那些杀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杨不愁的脚还没好, 根本指望不上。我一个大肚子,手无缚鸡之力。赵大赵二倒是结实,也架不住这 群狼啊! " 沙棋关?" 那兵士嘟嘟囔囔地靠近车子,问道:" 里面何人?" " 兵爷。是小娘子和她相公。她相公病了,婆婆又刚去世,祸不单行,才急 着赶路的。" " 病了?" 那兵士怪声怪气地说," 让我看看!" 刷,眼前骤然一亮,我看见一个金属人在面前晃了晃。" 啊!" 吓得惊叫出 声。手一划拉,手帕落在杨不愁的脸上,露出半拉额头。 那个士兵看我大着肚子,没有说话,眼睛往杨不愁的身上瞟:" 这是你相公? 打开让我看看!" 我哪敢反抗,一忽卢杨不愁的脸,掀下帕子。士兵拿火把一照:" 啊呀我的 妈呀!这是人是鬼?" 我赶紧安慰他:" 军爷,忘了说了,我家相公有麻风病。唉,其实也不是很 严重,可城里就不让人住;非要我们去山里的一个什么村。这不,赶上家里出事, 我们就出来了。您说我一个妇道人家,又大着肚子,这是图什么呀!" 士兵一听麻风病,早就跑得远远的。 我还念叨:" 也该透透风了。这一路上是个人都不让我们见见风,我都是晚 上偷偷地给我家相公舒活一下筋骨。今天睡着了,耽误了。唉!" 一边念,一边 掀被子。杨不愁配合着低声哼哼。 士兵骂道:" 别掀,别掀!奶奶的背兴!快滚,快滚!" 赵二和赵大不知道坐车的大爷明明是断腿,怎么变成麻风了?狐疑地看看我, 我道:" 走吧,走吧,人嫌马憎的。唉,走吧!" " 驾!" 长鞭扬起,车子再次踏上征途。看着那些关卡消失在黑暗里,我赶 紧对二位车把式道:" 多谢二位了。方才只是怕军爷敲诈,让二位受惊了。一点 儿小意思,买壶酒压压惊吧。" 赵二赶车,赵大迟疑着接过来说道:" 小娘子,您可别害我们。我们兄弟还 没娶媳妇呢!" " 赵大哥放心,我家相公真的没事。" " 那他的脸怎么那么红?" 我赶紧取出一包辣椒粉:" 我方才不小心把辣椒粉泼到相公脸上了。" " 啊?那您相公可是——嘿,真能忍啊!您快去收拾收拾吧。" 解释清楚, 赵大乐滋滋地拿着钱,和赵二分了。 我赶紧钻进车里,杨不愁正紧抿着嘴,用我留下的帕子混乱地擦着。我捂着 嘴,说道:" 别扬,别扬。弄得哪儿都是。" 往手帕里洒了些水,递给他让他把 脸抹干净,又打开车窗和车帘,让冷风把辣椒末吹散了,才重新安顿下来。 " 谢谢!" 杨不愁很正经地说了一句。我有点儿不适应,嘿嘿一笑说:" 别 介意!我还是习惯你不谢我的样子!" 杨不愁面上一僵,有点挂不住。脸上可能还有点儿辣椒,风一吹灌进鼻子里。 " 阿嚏" !打了个喷嚏。他忍不住抱怨:" 你怎么不用胭脂?弄些辣椒末的干什 么?" 这回正常了,我看他似乎想坐起来,赶紧搀扶。不过我的肚子已经很大了, 一起一落,动静又很大。杨不愁慢慢靠着车壁,一声不吭。 我咳嗽一声,说道:" 胭脂找不着了。辣椒末不是你要蘸馒头吃的吗?" 他说道:" 怎么咳嗽了?是不是刚才风吹着了?" 伸手去检查帘子缝。 黑暗里我无赖地说了一句:" 咦?你咋对我这好哩!小心我喜欢上你哦!" 捂帘子的动作声突然没了。我猛然想到这个玩笑可能不合适,下意识转开目 光,在黑暗里做眼球旋转运动。 过了一会儿才听他说:" 怎么,这么快就不想做洛玉箫的老婆了?" 他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打了个嘿声说道:" 老大,我不就是撒了您一 点儿辣椒末吗?至于这么往人伤口撒盐嘛!我这叫落花有意,人家是流水无情。 现在我紧着忙着寻找新生活,您就不能给我一点儿希望啊?!" 我也不知道他听懂没听懂,反正叽里咕噜地说完了,自己也觉得很解气,似 乎出了一口闷气。 " 什么新生活?" 杨不愁问道。 嘿,他还真执著!我不耐烦地解释:" 就是再找一个男人把自己嫁了。" 杨不愁很顺畅地接口说:" 不用了。除了你自己,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杨府 的纪夫人。" " 那倒是。" 我顺嘴,然后定住——" 打住,打住!大将军,您不是耍我吧? 我就因为这个冒牌纪夫人还被通缉呢!您倒是说得轻松。" " 回去我自有办法!" " 回去?什么回去?" 我有点儿紧张——这是关键。 他突然住口,即使黑灯瞎火的现在,我依然可以感觉到复杂的目光似乎要将 我的心肝脑肺穿透! " 你……为什么问这个?" 我无力地叹口气,明明聊得很好,突然又变了调子。杨不愁的警惕性还真不 是一般的高。 " 你说是谁就是谁。能不能不问了?" 我把被子拖到胸前,躺倒闭上眼," 问来问去的!要是真觉得我碍事,干吗不一刀杀了我!的卢的刀在你手边,慢慢 磨吧。我先睡了。" 我们坐一辆车,脸对脸地睡在一起已经十几天了。一开始我还当卧铺大巴, 他今天怪里怪气地一说,我反倒觉得他也如此坦然地接受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