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第二十七章(1) 第二十七章 我上去扶住他,他却一把推开我说:" 放心,这点儿毒药还不至于让我立刻 就死。" 说着,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我拦住他,说道:" 站住!无论你死在哪里,他们就没办法害我了吗?" 洛玉箫站住,我扶住他道:" 纪大人绝对不会让纪青月胡闹的!" 一个杀手 会这么掺地死掉吗?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流泪,我只知道不能让他一个人孤零零 地死去!在突然知道自己不会立刻死之后,我的同情心又回来了,脑子也回来了 :" 我现在是制衡杨不愁的重要砝码,他们一时半会不会怎么样我的。" 我想着怎么解毒,拿出一个筷子递给他:" 拿着!" " 干吗?" 他吃力地抬起头,额头满是密密的汗珠! " 我救你的命!买你的命!买你和纪青月一刀两断!" 说完,食指压住他的 舌根,哇的一口,吐出一堆浊物。屋里立刻弥漫着一股腥臭,裙子下缘也是。 " 宛芳!宛芳!" 我叫着贴身丫环的名字,丫环匆匆跑进来,看见这景象也 吓了一跳。顾不得解释,我一股劲地喊着:" 盐,还有水,要很多水!" 哎!宛芳一迭声地折腾。 我满脑子只有一个字" 吐" ,把那东西洗出来! "4% 的淡盐水!" 我念念有词,灌进他的嘴里。 水沿着嘴角流下来。 再灌。 流下来…… " 红锦,没用的。" 洛玉箫抓住我的手说," 让我说说话吧。你这样我说不 出来。纪青月的毒药入口即化,早就走遍经脉了。" " 不可能!没有吸收那么快的毒药。都是骗人的!" 我大声讲,轻而易举地 挣出自己的手腕,舀起一勺水就要灌。 他的手臂很软地抬起来,我却无论如何灌不下去。黑紫的嘴唇,还有七窍慢 慢涌出的黑色血线…… " 来生……我一定做个好人……娶你……过日子……" 他断断续续地说,面 皮逐渐变得青白," 江南……带着墨墨……我的……家乡……桃花村……" 我手忙脚乱地擦着越来越多的黑血,哭着说:" 不去!我不认路。你不能走, 你要教墨墨武功,你是他爹,你要保护他,你要保护我们娘俩不受欺负!" 他的眼睛倏地一亮:" 真的?我……我是墨墨的——" 我拼命地点头,他的眼睛闪亮得可以透过朦胧的泪眼,直直地照进我的视网 膜。欣喜的,欢快的,愉悦的,好像一首哈利路亚在我的世界唱响! 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他! 渐渐地,他的眼神暗淡下来," 我是墨墨的——" 最后一个字卡住了,他的 喉咙滚动了两下,裹着血腥,吐了出来,含混着,我始终没有听见。 " 爹!你是墨墨的爹啊!" 我听见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声音。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刚才他们还势不两立玩着轮盘赌,刚才女人还把他 恨得牙根痒痒,刚才还把一杯最像毒水的茶递给他,但是当他真的死了,这个女 人却放声大哭。这世界太不可思议了! 我好像分成两个人,一半状似解脱——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眼前的一切;一半 在痛苦中挣扎——似乎没有出来的迹象。 这就是我吗? 黑色铺天盖地地冲过来。一抹刺眼的亮光中,我看见一个人的脸。 终于,那解脱的一半也被拽回红尘。 " 夫人,夫人!" 宛芳颤抖的声音飘进耳朵里,我才看见眼前死去的终究死 去了,活着的依然活着,没有奇迹,没有梦,没有……什么都没有! " 下去吧,让我静一静!" 我坐在床边,手帕上已经满是腥血,剩余的一点 儿白色的角落,慢慢地擦拭着洛玉箫脸上凝结的血痂。 " 亏你笑得出来。害我这么惨,你怎么笑得出来?" 哭哭笑笑,我自言自语,没有意识。 " 红锦。" 是谁?抬头看,有人点亮蜡烛,幽光里,杨不愁拿着一封信站在我面前。 " 出去!" " 红锦,这是洛大侠留给我的信。真没想到,他竟然安排在过了子夜才送来。 " 杨不愁不理我,径直说着。 人都死了,搞那么神秘做什么。 " 他什么都告诉我了。青月做的事情,太过分了。他要我保护好你。" 我看看他,又看看静静地躺在床上的洛玉箫:"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纪青月呢? " " 这……" 杨不愁一时无语。 " 出去吧,让我安静一会儿。" 洛玉箫的脸白白净净的,嘴角噙着凝固的微笑。淡红色的疤痕穿过半边脸, 好像调皮的天使不小心摔破了似的。 人不能太纯粹的,不能太固执,不能太自我,不能……不能! 郊外,青山,白雪,黄土,石碑。 我抱着墨墨立在墓前,灰烬在风中飘扬。腊月二十九,还有一天就是年夜了, 想不到,我和墨墨会在这个时候送别这个男人。 " 这是洛大侠的剑。留着做个纪念吧!" 杨不愁双手捧剑, " 谢谢,不过,还是将军代收吧。" 我抱着墨墨,不看那物件,眼睛凝定的 地方是一片虚空," 我只想墨墨平平安安地活下去,有没有它并不重要。洛玉箫 留给我们娘儿俩的已经够多了。" " 这个——金钱乃是身外物,何况墨墨一个男孩子,总要学些本事。" " 不,除了金钱,他还留下教训。我会教给孩子很多教训,做人不能那么纯 粹,太傻了!" 杨不愁默然,半晌才说:" 我……很佩服他。能做到——不易。" 沉默,风在林梢穿过,他是不是回到天国,传信来告诉我一切安好,勿念? 转过身,远远地站了一个人。 她的脚步依然轻盈,白雪上几乎没有痕迹;身姿依然优雅,只有衣摆微微地 在风中摇曳。 " 他是个傻子!" 纪青月走到我跟前喃喃地说," 像你这种小偷、强盗,根 本就不值得他这样做。" 我看看杨不愁,他的眼睛看着墓碑,没有任何波澜。 " 你说得没错。像你这种女人也不值得他这样对待。" 怨恨不会因为死亡消 逝,活人间的争斗会因为一个人的消失变得更加尖锐。连我——都控制不住地反 唇相讥。 " 你!" 她秀目圆睁,睚眦欲裂。我可以轻而易举地看见她眼角的泪痕,是 为洛玉箫吗?我倏地转过头去,不想看也不想知道他们之间的纠缠,无论是美丽 的、哀愁的、丑陋的、遗憾的,都与我无关!如果爱情可以分颜色,他们留给我 的是黑色;如果爱情有滋味,他们留给我的是苦涩。我活下来了,至少暂时还活 着,没有因为他的离去而夭折,可是中间的痛苦还有那些撕心裂肺的焦灼与绝望, 有谁与我共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