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第二十八章(1) 第二十八章 " 夫人,公爷说这两天忙,他就不过去了。如果您过去,顺便把他那份也带 上。" 是吗?他不去? 墨墨又在咕唧咕唧地吃奶,闭着眼睛皱着眉,吃一个抓一个,偶尔手重了, 还挺疼的。拿开他的手,我低头看着他。 只要不自作多情,杨不愁这个人还是容易看明白的。 他的心里应该是天下,是皇上,是功名吧?这样一个天生富贵,又把祖先光 辉的基业光耀几倍的人,最重视的就是这份荣誉,和自身的安全吧? 他不会开罪纪府; 他不会触犯皇上的怀疑; 他不会沾染和我有关的是非; 他把保护的能力局限在自己的府里; 他——不会许诺! 我要靠自己。 外面北风正隆,新年的焰火冲不散沉沉寒意。我把墨墨裹得紧紧的,抱着他 来到室外玩耍! 孩子,挺住吧!这世道不易,若是忍耐不住,也不用留恋不舍。早些归去, 找个好人家重新投胎。 " 哎哟,夫人。这大冷天的,您怎么把小公子抱出来了。这要是冻坏了可怎 么办?" 凤嫂急忙跑出来拦阻。我一把推开她,笑着说:" 为什么不可以呢?" 最后一个呢字高高地挑起。 凤嫂被推了一个踉跄,惊愕地看着我,愣在那里," 夫人,您、您这是—— " 我拉动嘴角,试图摆出一个无辜的笑容:" 让墨墨看看焰火啊!" 砰啪!五彩的花火在天空炸开,墨墨瞪大乌黑的眼珠,向着声音来源转动着。 凤嫂也不是傻子,嘿了一声,转身跑出门去。 一个又一个的焰火在天空相继炸裂,冷空气在脸部凝结。我看着天空发愣, 外面传来急促的跑步声," 咣当" ,门扇无力地瘫倒在院墙上。 " 你疯了!" 杨不愁几乎是吼叫着,大手一伸,把孩子夺了过去," 凤嫂, 带小公子回屋!" 应该差不多了吧?我合计着。斜睨杨不愁,他的怒火莫明其妙! " 进去!" 他一拉我的手,连拉带拽地进了堂屋。 厢房里隐隐传来墨墨的啼哭。 " 你——到底要干什么?墨墨还小,你这样会杀了他的!" 杨不愁在屋里走 来走去,半晌才冒出这么一句,貌似痛心疾首。 我没理他,对宛芳说:" 宛芳,你知会烟琴公主,就说墨墨病了,我要看护 孩子,不能过去。明天派人把礼物送到。哦,对了,还有,请个大夫来。" 我都 不知道我的声音会这么平静。 宛芳走后,屋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杨不愁才不可思议似的问道:" 就为了 不去赴宴?你至于嘛!这是要死人的!" 我拿起茶壶为自己倒了杯热水:"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至于不至于。我只是 应尽的小心罢了。" 是的,我清楚地知道" 太至于" !因为,我现在已经是惊弓 之鸟,每一天都当作最后一天来过,你说至于不至于呢? " 你要是不想去,我可以帮你推托。没必要出此下策!" 杨不愁继续说,很 令人感动。不过我已经问过他了,不是吗? " 谢谢啊!我比较冲动,没想那么多。" 我心不在焉地回复。这根本不用讨 论。 杨不愁看着我,又是没说话,不过灼灼目光似乎要把我烧个洞出来。最后他 才沉声问道:" 你——不相信我?" 嗯?这是哪家的话? 我为他斟了杯茶:" 公爷开玩笑呢,现下这个境况,我不相信您相信谁呢? 况且您为我们母子做出的牺牲,红锦尚且不知如何报答。怎么敢如此侮辱大人? " " 那就好!" 他站直腰板," 你要报答我很简单,墨墨姓杨,从一开始就姓 杨。你只要保证墨墨可以安全地长大,就算报答我了。" 笑话!一顶绿帽子还要随时修补吗?鬼才信你!不过,这是目前大家维持和 平的最好方法,姑且由之吧。 我毕恭毕敬地施礼:" 自然,公爷说得极是。" 他忘了,墨墨只有娘,没有爹! 杨不愁拂袖离开,临走又多留了几个婆子。说是照顾墨墨,不如说是监视我。 这样也好。 宴会那天,我没去。原本很忙的杨不愁" 拨冗" 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黑着 脸,把公主的回礼往我这里一放,什么也不说转身就走了。 我问随行的家人,他们支支吾吾,死活不肯讲。 第二天,让凤嫂去打探了一下,凤嫂回来也是吭吭哧哧。 " 既然知道了,就没必要遮着瞒着,说吧,我迟早会知道的。" 心里对讲什 么已经有了一个大概。 " 有人说、说小公子不是公爷的儿子。" 凤嫂悄悄看看我,大概没见到值得 害怕的表情,继续说," 有人说,您新婚之夜就被歹人劫走。是纪小姐把您救回 来的。那时上官夫人看得很紧,杨大人又很忙,所以根本没碰过您。至于对外宣 称的那些,有人说,根本就是掩人耳目。那一夜,那一夜大人是在上官夫人那里 过的。所以——" 我四处看着找东西,终于找到《秋风赋》的帖子:" 就这些?" " 嗯。就这些。哦,对了。大人听了很生气,所以没有久留就回来了。" " 知道了。您去忙吧。" 我展开笔墨,开始临帖。 该来的总是要来。 但是,杨不愁一直没有和我说过这些事。对墨墨的照顾也不曾减少过。 府中既没有传出哪个丫环的" 绯闻" ,也没有哪个新的继承人诞生。杨不愁 像个鞠躬尽瘁的大忠臣,把所有的时间奉献给朝务。 流言,似乎消散了。 转眼到了阳春,清明时节。墨墨五个多月了,那场病也没把他怎么着,还是 活蹦乱跳的。这个孩子的生命力也忒强了!有时候看着他没心没肺地咧开没牙的 嘴,我也会莫名地开心。 杨不愁陪着我们母子又去了一趟洛玉箫的墓前。坟前有灰烬,另一个方向有 一角衣衫消逝。轻盈得没有脚印。 " 以后我不想来了。" 看着孩子,话却是对杨不愁说的。 他似乎从来没有抢过话,沉默了半晌,我忍不住抬头看他,才发现他正皱着 眉头看我。此时,便斟酌着说:" 嗯……你要是怕麻烦大可不必。这点儿事情, 我还可以做到。" 我拿起一摞纸钱,烧着了说道:" 谢谢了。不过,我们活着的时候就不怎么 见面,死了更没必要了。再说了,不是有魂儿嘛,这时候也该投胎了。这会儿不 定在谁家哭着吃奶呢,我们烧这些都没用。" 想着洛玉箫躺在别人怀里哇哇吃奶, 觉得很滑稽,扑哧笑了出来。 灰烬在半干不湿的空气里飞舞,吸引了墨墨的注意力,不停地扭来扭去,转 动着胖胖的身子。十几斤重,几乎都要抱不住了。 " 我来吧!" 杨不愁伸手接过来。 君子抱孙不抱子。但是周围都是侍卫,奶娘也回家拜祭了。他不抱谁抱? 平日来的时候,他也抱过墨墨。再抱起来轻车熟路,大手一托,毫不费力。 只是面上的表情,似乎便秘:" 这个……他终究……是不是……太……" 似乎不 好说下去。 我接口道:" 无情?那怎么办?" 他为谁而死,因何而死,早在墨墨出生前, 我就不欠他什么了。路是自己走的,别人都是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