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也看不到冀哥 张景帆的公司一天天有了起色,我的薪水也涨到了每月五千块。五千,足够我 日常的开销,除去正常的花费,我还有可以陆陆续续将一些钱寄回家里。现有的公 司人手忙不开时,张景帆让我去人才市场招聘。他叮嘱我,最好找那种刚毕业的大 学生,一来薪水可以给得低些,二来可以跟公司一起成长,做到很久。我从人才市 场抱回厚厚一沓求职简历将筛选过的一些合适人选拿给张景帆过目,张景帆看都没 看便告诉我,学历必本科以上,英语要达到六级,外表要令人赏心悦目,第一眼就 有好感的那种,至于中专和大专学历的就先暂且放到一边。 我仔细整理那些简历,把一些条件合格的留下来,然后电话联络尽快安排面试。 接电话的人先是好奇问我们是什么公司,了解一些大概情况后,便兴奋又焦急地在 电话里询问公司地址了。 张景帆在深圳的交际网还不错,我们的小公司是挂靠在一家国际大型集团的二 级公司,对于应聘者来说,刚刚走出校门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先安顿下来应该是最 好的选择。 正当我满头大汗地整理职员面试表格时,手机铃声响起。 " 喂?" 想都没想便伸手去接,电话那端有人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一个女人在 叫我的名字" 乔奇,你还好吗?" " 冀太太?" 我愣了,想不到她这个时候会打电话给我。 " 我在深圳,这次是专程来看你,有空吗?" 电话那端的冀太太声音不冷不热, 我永远猜不出她是气愤还是高兴。 " 好,在哪里?我下班后去见你好吗?" 听到她是专程来看我时,我竟然有些 忐忑不安了。 我们约好晚上七点在上海宾馆附近的格兰云天见面。看看时间,虽然离见面还 有三个多小时,我却再也坐不住了,将手头的工作处理完毕后,找出随身携带的银 行卡,跑到公司楼下的自动提款机里取出三千元钱,格兰云天的消费很高,我怕万 一和冀太太聊得不高兴,她会突然离去而自己没有现金买单。 七点整,深圳的天空下起雨来,我撑着伞准时出现在格兰云天门口,身穿一袭 黑衣戴着墨镜的冀太太早已在大堂中等候。 " 乔奇,你很准时。" 冀太太看到我牵强地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带着我往里走。 我四处张望看不到冀哥的影子,难道,冀太太一个人来的?真的如她所说专程来看 我?百思不得其解,我还是跟在冀太太后面走进格兰云天的西餐厅。 " 想喝点什么?" 刚落座后,服务生便走过来先问我们酒水。 " 冀哥的伤还好吧?" 我没回服务生的话,直接问冀太太这次来大陆是否有冀 哥同行。 " 先吃饭吧。" 冀太太也没回答我,她点了一份美式牛排和几款小食,然后把 菜牌递给我。 " 意大利意粉。" 我的餐点得很简单。 餐点上来的时候,冀太太的墨镜依旧没有摘下来,她满意地看着我吃了半份意 粉后,突然忧郁说出一句:" 我先生,去世了。" " 什么?" 我惊呆了,手头的叉子一个没拿稳掉在地上。 服务员马上走过来帮我换一份新的餐具,不用了,不用了,我连声道歉拜托他 们尽快离去。 " 您在和我开玩笑?" 我充满疑惑地去看冀太太的表情,可她的嘴角一直是紧 闭着的,厚厚的墨镜成为她的保护网,我根本无法触及到她的内心。 " 二十天前在新加坡去世的,我是遵照他的临终嘱托来看看你。" 冀太太的声 音有些颤抖,她故意保持平静地诉说让我越来越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 他,怎么走的?" 我艰难地咽下口中那口还没嚼完的意粉,冀哥死了?我无 法相信几个月前还送我回家誓死捍卫我生命和安全的冀哥竟永远地在这个世界上消 失了。 " 关于这些你不必知道,我只是替我先生来看看你,他希望你过得好。" 冀太 太用纸巾轻轻擦拭着嘴角,我才注意到,她一直都没有吃什么东西。 " 就这样?" 我不知是该恨她还是该感谢她,一直以来冀太太对我充满了敌意。 " 还有,我要把这个交给你。" 冀太太从皮包里拿出两沓钱放在餐桌上。 " 这本来就是我先生给你的,只不过上次被我提走罢了。乔奇,我这次来也是 要感谢你在我先生面前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 " 不必客气,这钱本来就不是我的,你能告诉我他是怎么走的吗?" 我没有去 拿那钱,冀哥死了,这个消息太突然,我现在只想知道他的死是否与我有关。 " 我答应我先生的事已经做到了,钱也给你了,希望你以后好自为之。" 冀太 太拿着皮包站起身连句再见也不跟我说就要离去。 " 你不要以为不告诉我,就不知道他的死因了,放心,我自己会去查。" 我失 态了,失了声的对着冀太太背影大喊。 " 我劝你不要太自作聪明,还有,我和你永远不会再见。" 冀太太走了,她的 背影渐渐消失在西餐厅的拐角处。 钱,我望着餐桌上的厚厚两沓钱,冀太太留下的两万五千块将冀哥给我所有的 回忆转化成浓重的黑色。 冀哥死了,我拿起钱,心如刀绞。把钱慢慢地塞进自己小小的皮包内,皮包很 小,钱装进去后马上涨得鼓鼓的。 深南中路上的雨一直在下,我不想打伞失魂落魄地向夜总会的方向走去,如果 可能,我真愿意永远这样走在雨中,因为雨水中行走在对面的行人看不到我流出的 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