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这就是骚狐狸的窝 那天忆摩刚下班,笑笑的姑姑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去了团结湖小区,在一大片六 层的居民楼之间转来绕去。末了,指着一间底层的玻璃窗说:这就是那只骚狐狸的 窝。忆摩突然感到两腿发软,怀里像揣着只小兔子似的惊恐不安。别害怕,姑姑直 给忆摩打气,我在厂工会呆了十多年,什么样的歪人歪事没见过?再说,咱们是去 讲理的,不是去撒泼闹事,胡搅蛮缠的。说着就要闯进去,忽然身旁驰过一辆本田 摩托车,急刹在离她们不远的楼门前。忆摩认出是丈夫的车牌。从车后跳下一位穿 着暴露扮相妖艳的圆脸姑娘,穿着短裙,小腿均匀修长,但胸脯平平的,这使忆摩 略略感到意外。她想象中的狐狸精应该有对大奶子,瞅着机会就在男人身上蹭来蹭 去。 忆摩一把没拽住,姑姑已雄赳赳走上前去。她站在姑娘面前,先有礼貌地介绍 自己,然后指着忆摩的丈夫高声问道:你知不知道他是结了婚的人,有妻子、孩子? 知道。姑娘的声音不大,不慌不忙的,眼珠子滴溜转,显然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姑 姑严肃地说:充当第三者,是很可耻的。姑娘一扬头:我乐意。姑姑忍了忍才没发 火,继续好言相劝:好端端的一个家给搅散了,你就忍心?姑娘耸耸肩:那是她没 能耐! 笑笑的姑姑勃然大怒,脱口骂道:臭不要脸的,你简直是个妖精!姑娘也毫不 示弱地回骂。这边劈头盖脸,不依不饶;那面尖酸刻薄,强词夺理。一时间脏话丑 话酸话损话满天飞。两人好像在作语言赛跑似的,你快我更快,一声高过一声。看 热闹的邻居已是里三层、外三层。忆摩哪见过这等场合,早慌了神,又尴尬又难堪, 脸臊得没处藏。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丈夫,她以为丈夫会做点什么,至少可以把叫 骂的双方拉进屋里,关起门来。已经是丑事了,还要闹得满世界人都笑话? 丈夫一动不动地靠着摩托车,悠闲地叼着一支万宝路,仿佛只是个偶尔路过的 闲汉,整个事情与他无关。 忆摩感到身上的体温在迅速冷却。她曾觉得今生今世,这个男人不可以扔下自 己走掉的。为了赢回他的心,维系住这个家,还为了留存在心头的那点爱,她曾经 准备牺牲一切,哪怕粉身碎骨呢。如今却像演了场滑稽剧似的让她只觉得可笑、厌 倦。 忆摩没有再看丈夫一眼便默默离开了。她胡乱地穿街过巷,一路上跌跌撞撞。 街头熙来攘往,万头攒动,车鸣声高高低低,交通灯红红绿绿。她什么也不想听, 什么也不想看,只有一个念头还在支撑着濒于破碎的神经:逃,远远地逃开去。 一个月以后,她拿到去英国的签证。 真的要走了 忆摩待到笑笑过完三岁的生日才离开,那已是九一年的春节之后。 真的要走了,她最丢舍不开的还是笑笑。从笑笑呱呱落地的那一刻起,她对他 就有了血肉相连的责任。这责任使她幸福无比,也使她的爱从此源源不绝。她从未 让笑笑离开过身旁。只有一回,父亲接走了,想让她轻松一段日子。她第二天起大 早把笑笑又抱回了家。看不见儿子,她不踏实,不安宁,睡不着觉,好像有灾难随 时会降临似的紧张。她是儿子的保护神。然而,保护神却要走了。父亲看出了女儿 的犹豫,说,我已申请了提前退休,身体也不错。我来带笑笑,能带好的,你不就 是我带大的吗?再雇一个小保姆做家务事。笑笑在身边,我也有个伴。 笑笑的姑姑也说,你放心走,我会经常来帮忙照料。姑姑在经历了那场丢人现 眼的唇枪舌战后,对她弟弟算是彻底失望了,她咬牙切齿地说:我决不会让那个小 婊子碰笑笑一下!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