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遭遇炸弹 忆摩归家时已是夜里九点,累得鼻塌嘴歪,满脸怒气。李方小心地问:吃晚饭 了吗?忆摩说:哪来的工夫!李方说:饭是现成的,我给你热热去。忆摩说:该死 的炸弹,害苦我了!李方摸不到头脑,眼睛瞅着忆摩,一眨不眨的。忆摩喘了口气 说:本来五点来钟就能到家,地铁快到卡姆登城时,突然停在黑咕隆咚的隧道里, 整整一个半小时,一动不动。好容易盼着它开了,却是往回退,一直退到尤斯顿。 说是前面地铁站发现爱尔兰共和军放的炸弹。我只好去乘公共汽车。头辆车太挤, 我就等下一辆。谁知等了四十分钟,也不见车影!忆摩苦涩地笑了笑,真是倒邪霉 了,越着急,事越多,人走背运喝水也硌牙。李方关心地问:那你怎么回来的?忆 摩一噘嘴:还用问,走路呗!李方心疼地说:你瞧你瞧,从一区到四区,十好几里 地哪,干嘛不打的呀。忆摩哟了一声说:听你的口气,我成百万富翁了不是?李方 嘲笑说:要按你的标准,打的的非百万富翁不可,那伦敦人多半都该肥得流油了。 忆摩打了个呵欠说:就数你贫!她走到书桌跟前坐下,这边抓抓,那边翻翻,像是 憋足劲要搞大破坏似的,那书桌本来被李方拾掇的整整齐齐,顿时一片狼籍,垒好 的书东倒西斜,本子掉到地上,钢笔、铅笔、圆珠笔撒了一桌,李方看得直摇头。 随着回国时间的临近,忆摩愈发显得躁动不宁,老说胸口像堵着块腥臊的脏物,随 时都想一吐为快,当欲吐不吐闷在心头时,难免就要动手动脚甚至动嘴了。有次她 突然说她憋得慌,想咬人。李方说:那就咬吧。他以为忆摩不过说说而已,谁知忆 摩当真伏在他肩胛上咬了一口,疼得李方钻心。掀开衣服看,一大块淤血的青紫牙 印。忆摩事后也吓坏了,赶紧寻出一张创口贴给他粘上,不住地问:疼吗?疼吗?。 李方镇静地说:我倒没关系,最吃亏的恐怕是老达。忆摩不解地问:谁是老达呀? 李方说:就是达尔文嘛,他的那套猴子变人的进化论,经你这么狼似的一咬,看来 得改写了。噎得忆摩眼珠子鼓起,差点没变成弹丸射出去:你再说,我可真要咬人 了! 好啦,别瞎翻乱抓了,李方上前拉开抽屉说,你是找信封信纸吧?瞧,我早为 你准备妥了,连内务部的地址我都写在信封上了,邮票贴的是快件,赶紧写信吧, 该去要回护照了。忆摩感激地望着李方说:我订的是下星期四的机票,我真担心内 务部不会按时把护照寄还给我。李方哼了一声说:不必多虑,那帮人可滑头了,考 虑你的政避申请时比乌龟爬还慢。一旦你提出撤消申请,退还护照的速度比兔子跑 还快! 写就家书 信匆匆而就。然后封口、出门,在昏沉的暗夜里,寂寥的街头上,忆摩清晰地 听着信件坠入邮筒底,感觉才踏实了安稳了。回屋时,桌上已摆好热呼呼的饭菜。 李方催道:快吃吧,不然又凉了。又说:你太性急,明早起床也赶趟,第一班邮车 要上午九点才来。忆摩说:这封信不投出去我睡不着觉。 吃着饭,忆摩讲起她去莫妮卡的家,见到好几位同学,正在那里讨论莫妮卡的 剧本。都劝她留下,等演完了剧再走。她们还拿我逗趣。忆摩不好意思地说。忆摩 讲了她和波尔准备在剧里担当的角色。莫妮卡开玩笑说:你可不能把波尔撂下就走, 他还等着在宫廷里和你一见钟情呢!立刻有人响应说:对呀,结局本来是双双远走 高飞,你就那么狠心呀!所有的人都大笑,惟有忆摩木然地靠着墙角,也不插嘴, 她的心情和这里的气氛就像隔着多少万重山似的。空气中迷漫着浑浊的烟味儿,黏 得像凝固的牛油。不论男人女人,几乎个个手里都捏着个盛着葡萄酒的玻璃杯,或 拉盖儿啤酒,此起彼伏地往嘴里灌,仿佛人人都是称职的酒仙,可以像李白那样越 是喝得颠三倒四,越是文思泉涌。忆摩没跟谁打招呼,独自悄悄地离开了。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