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林雨屏怎么也没有想到,妈妈这次是大面积脑溢血和心肌梗塞。尽管林院长把 几个专家、主任医师紧急召集一起对其会诊,采取最佳治疗方案,但一切已晚,七 十岁的何花老人,从得病到逝去,只最后在人间弥留了不足六个小时。 云霞哭得死去活来,昏天黑地。雨屏泪如泉涌,却强忍着哭声。 朱宏宇指责院长“为什么不先把何花老人放在高压氧舱里?”“为什么不采取 开刀手术?”当他还要问时,林院长说:“这时应该你来当院长指挥,唉……”朱 宏宇自觉心急语重,便不再和林院长理论,把哭着的云霞和雨屏拉到一边商量老人 的后事。 姐妹俩此时的心情还接受不了这一现实,她们不相信,怎么也不相信妈妈这么 快就与世长辞,忍心离开了自己爱着的女儿。可不管雨屏和云霞再怎么转不过弯来, 再怎么悲痛至极,再怎么千呼万唤亲爱的妈妈,妈妈离开人世这一铁的事实已无法 挽回。 停尸房里摆放着十几具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胖有瘦,何花老人是怎 么被推进停尸房的,只有朱宏宇知道,因为雨屏和云霞的泪眼已看不清身旁所有的 一切。当她俩终于发现母亲真的和死人停放在一起时,才知道悲痛归悲痛,哭是没 有用的,人必定终有一死。而且,她俩除去看到社会上死人如常事之外,必定也曾 接受过爷爷之死、父亲之死的现实。只不过,这是妈妈呀!对妈妈的死比对别人的 死自然有绝然不同的感情。所以,哭再没有用,姐妹俩还是痛哭不已,并且是趴在 已经覆盖上白纱布的妈妈尸体上悲痛欲绝。 朱宏宇想劝她俩,又想还是不劝的好。人么,都是有感情的,生养自己的亲生 母亲逝去了,自己过去不也是一样的吗?接受不了哇,真的接受不了哇。所以,他 理解她们,叫她们哭吧,痛痛快快地哭出来、发泄出来,心情会好一些的。又想总 不能这样哭下去啊,还是应劝说她俩面对现实,把母亲的后事办妥为重。于是,他 劝说雨屏和云霞不要哭,要节哀,身体是本钱啊!再这样哭下去,会哭坏了身子的, 那样子,妈妈是不高兴的。因为,做妈妈的曾多次说过,不给子女添麻烦,特别是 不会瘫在床上,拖累子女。母亲真的应了自己的言,说走就走了,这是母亲的好修 行,没受什么罪。所以,这也是你们姐妹俩的福分,母亲给你们的福分。现在,你 们报答妈妈的最好方式就是不要哭,千万千万不要哭。“不要哭了嘛!” 朱宏宇像劝小孩子似的边劝边拉她们离开那阴森可怕的停尸房,可他自己的眼 泪却控制不住地流淌。看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此时此地此情 此景确实是令人悲痛之处。 “雨屏?云霞?”朱宏宇哽咽着叫。 姐妹俩仍旧趴在妈妈的尸体上痛哭不止。 “雨——屏——”宏宇哽咽着大声叫,并用力拽她的胳膊。 “宏宇——哥?——”雨屏转身抱住朱宏宇的胳膊,哭叫着,“是我对不起妈 妈啊,我一天到晚就知道玩命地干事,不知照顾老人家啊我怎么知道妈妈这么快就 死了呢?我怎么会知道呢?宏宇哥,你说,怎么会这么快妈就死了呢?我是爱妈妈 的呀?……妈——”雨屏是对自己、对宏宇、还尽对妈妈说呢?现在,她自己意识 到是在对宏宇说,是搂抱着宏宇的胳膊对他说的。而当她说这些时,她听到姐姐在 对母亲哭诉着:“妈?。您怎么这样子就走了哇——是我没照顾好您啊,是我不懂 事啊!是您那个缺德的女婿白干气的您啊!我饶不了他,我要给您出气,我……妈 妈呀!您的女儿我命好苦哇,嫁了白干,白干呀。这个混蛋王八蛋,这个流氓、赌 棍,我怎么跟他结婚哪……妈——妈——我怎么办呀?妈妈——妈——” 何花老人静静地仰卧着,她的身体的某个部位时不时地有所微微的痉挛,这似 乎在告诉两个女儿,她听到了她俩的哭诉,也听到了朱宏宇对两个女儿的劝说,老 人表现出的那种安详、坦然的神态,是一种幸福感而没有丝毫的痛苦样。这是从老 人的脸上看出的。两个女儿始终没有叫送尸的人用白纱把妈妈的脸盖上。因为,妈 妈的脸从昏迷不语至现在,都是润红色的,并非铁青或干黄如蜡,倒像那粉脸含春 一般的美丽。只是因在夜间,又是在不足六十瓦的电灯放射出的弱光的八十平米的 停尸房内,看不清老人的脸色什么样子,只有女儿,特别是雨屏才能看出。因为, 妈妈年轻时就美丽,妈妈还应有两个迷人的酒涡——动人的笑涡的,妈妈从来不涂 脂抹粉那脸就更如荷花绽放一般美丽。亲爱的妈妈、慈善的妈妈、美丽的妈妈呀, 如果真的有灵魂,那就叫女儿永远地祝福您吧。 祝福您永远的美丽,永远的安康!如果真的有来世,那我愿来世仍旧做您的女 儿——好女儿,不要像现在的我,只顾事业、事业,只顾自己的理想目标的追求, 而把妈妈冷落在家中,我要带您去遛早市、逛公园、坐地铁、进北京——带您去麦 当劳尝尝洋味,去北京全聚德品品老字号的烤鸭,坐直升飞机上“八达岭”的瞭望 塔,带您去天安门——妈妈呀,我欠您的太多太多啦,太多太多了啊…… “先回家好吗?……”朱宏宇对着林雨屏那双进入冥冥幻觉的眼睛商量。 那双眼睛的回答是她的脚步动作的缓缓后移,脚在后移的同时,泪光从朱宏宇 的脸上转向了何花老人覆盖着白纱的遗体上,心里想着那副美丽的脸,那是妈妈留 给她的最后的印象…… 朱宏宇此时才听到自己的BP机在“吱儿吱儿”地叫,手机的铃声在不断地响…… 他先按那手机的开关键,马上就听到了女儿那急促的责怪声:“爸?您上哪儿 啦这么晚不回来?您怎么了?遇上什么事也该给家打个电话?我妈找不到您都要急 死了?县长找您不着韩叔找您也找不着,钱姨找您也找不着,还有,好多什么这局 长那局长的都找您,都没有您的回音,您到底怎么啦?爸爸您到底怎么啦?我妈急 得心口直疼,叫我妈跟您说话——妈?给您……”朱宏宇想插话向女儿解释什么, 可女儿连珠炮似的责问哪里有时间给他?显然,她的母亲也在身边,肯定在女儿的 身边,因为,他从电话里已经听到了妻子长吁一口气的声音。 “喂?——亚菊吗?”他赶快对着手机问话。 “听到你的声音就好啦。”对方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怎么没话了?”朱宏宇还想听妻子说什么。 “你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哇。” “那就好。” “喂——”朱宏宇还想听什么?并想告诉她为什么没有及时回家没有及时回电 话…… “爸?——您赶快回家,我妈那乳腺疼得厉害,哼!全是叫您给气的!真要有 个好歹,我恨您一辈子……”“瞎说什么?睡觉去!”显然,亚菊在说媛嫒。“您 甭管,我跟爸爸得好好算账——爸,女儿强烈要求您马上回家!” “媛媛?媛媛……”朱宏宇叫着,但手机里再也没了回音。 重拨。 无人接。 也就在这时,他腰间挎着的BP机又“吱吱”地响起。 暗黄色的灯光下,按键,一个个都是急呼,汉字显示着“你在哪里?速回电话。” 有县长的、韩成功的、钱莉莉的、小刘司机的、自己的妻子孙亚菊的、女儿媛媛的 ;有呼两遍、呼三遍、呼五遍的,最多是妻子孙亚菊的,还有康达实业开发公司副 总经理韩成功最后一遍显示的汉字:“朱总经理,你怎么啦?速回电,急死我了。” 刚才响的是家中的爱妻呼来的,显示的汉字是:“我很好,不必挂念,多保重!” “我的好妻子啊……”朱宏宇看那BP机上的汉字显示,心中由衷地呼唤着,“你该 多么体贴我啊。我应该给你打电话,告诉你我遇到的情况。我知道你会理解我的, 甚至还会跑来和我一起看护何花老人,可我为什么就没有给你打电话呢?我本不是 这样粗心的人那,今天怎么就这么大意了呢?” “都是为了我们。”雨屏听到了宏宇说话声,看到了宏宇脸色的变化,明白了 发生在宏宇家里的情况,自责地对宏宇说,“真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都夜里一 点多了,快回家吧?” “看你说的,自家人,怎好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要知道,老人家是你俩的母 亲,可我是叫了‘妈’的!”朱宏宇说此话时感情是真挚的,心情是激动的,“我 和你们一道回家,今天,我住在你们家里。” “不,你一定要回家,我俩谢谢你了。”雨屏现在更关心的是孙亚菊和朱媛嫒, 特别是孙亚菊,通过他刚才在电话里对孙亚菊说的话,雨屏知道孙亚菊此时此刻的 心情。一个男人,夜间一点多了不回音,那该是一种什么心情,什么心情啊!亚菊 在想什么,想她的男人在做什么吗?为什么不回电话呢?是什么拴住了他?为什么? 为什么不回音?再大的事也应回个音啊!朱宏宇没有回音,一心扑在了治好何 花老人的病上。医院内外、楼上楼下,从院长到主任医师到一般护士,他找遍了, 问遍了,关照到了,嘱咐到了,同时还要关照她们姐妹两个。他呢?他的家里呢? 统统忘了还是——什么呢?所以,雨屏想到这些,必须得让朱宏宇马上回家,越快 越好。 她懂得女人,特别是孙亚菊对朱宏宇的心啊! 雨屏不能因为自己而伤了孙亚菊的心。因为亚菊的心是善良美好的,雨屏的心 同样善良美好。而一颗美好善良的心怎么能够去伤害另一颗善良而美好的心呢?不 能,绝不允许。 朱宏宇这时想的是一种男人对女人的奉献。因为何花老人有一句话:把两个女 儿托付给他了。这不是轻易能从老人嘴里说出的,这是一种信任,一种重托,意味 着他要尽责任。从现在起,他就要做出自己的牺牲,眼下的大事就是老人的后事要 办好,云霞和雨屏的心态要平衡好。要这样做,他就必须承受一些什么,如妻子、 女儿对他的这种奉献的不理解,社会上对他这样做的风言风语……男子汉么,这两 件事都要做。现在,他就是这样一种心情,所以,他执意把她俩拉出停尸间,拽到 医院门口,愣是把她俩托进了自己开来的卧车,驶向了雨屏的家。 何花老人做的“荷花春色”菜和米粉肉依旧在那摆着。雨屏和云霞进屋见此情 景不由得又是一通哭泣,朱宏字自然又强忍着泪水劝姐妹两个节哀。雨屏脚步迈向 了爸爸的遗像前,趴在荷花春色的玉雕上哭叫着:“爸爸呀,爸爸呀,你走了,妈 妈也走了,我的心里好想好想你们哪!”她哭着,一不小心,把玉雕移了位,发现 玉雕的底下压着一个叠得方方正正的白纸包。雨屏打开,看那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 : ‘雨屏女儿,近期我总觉心情不好,做噩梦和你爸爸在一起。看来呀,我的 病不是小病,怕要走了,找你爸爸去了。你是行二的,云霞是你姐,你要好好照顾 她。她的家庭我清楚,叫她该忍就忍,忍不了呢,你要叫她拿主意。另外,朱宏宇 是好人,他对你帮助太大了。你要懂他的心。妈这一生啊,就盼着你们姐妹俩平平 安安的有个好家庭。可是,你和云霞,唉——我,说什么呢?你姐云霞的家是那样, 你还单身一人,我要是再多活十年八年的该有多好哇。 雨屏,现在我托付给你,把我和你爸存下的钱,有七万多吧,全交给你,在你 结婚时,一半置办些嫁妆,算是我和你爸爸尽了做父母的心意;另一半呢?给你姐 姐,叫她好好过日子。你有事要多和朱宏宇商量,他经得多,见得广,切记——人 么,总要死的,妈妈是过来人,什么都明白……只盼你们多保重…… “妈妈呀——呜……”雨屏看那纸上的字,听字里行间母亲的心声,哭得泣不 成声,云霞接过那张纸,看后同样哭成泪人。 朱宏宇从云霞手中拿过那张纸看后,心情越加沉重,越感觉到自己对姐妹两个 责任的重大。不能辜负老人的一片真心啊! 雨屏和云霞在朱宏宇的又一次劝说和安慰下,终于咬住嘴唇不哭了,可是,雨 屏心中却还在想着妈妈为什么不早告诉自己呢?妈妈从什么时候有了自己感觉要死 的心态呢?这封遗书是什么时间写的也没注上日子,做女儿的太粗心了,太粗心了 啊!爸爸死时,执意要姐姐和我说出“荷花春色”这道菜的主料是什么、辅料是什 么、怎么个做法?结果——妈妈呢?今天执意要亲自下厨做这道菜,还要亲手给朱 宏宇做米粉肉,自己怎么就悟不出来呢?怎么就不懂妈妈的心呢?而妈妈呢?为疼 爱女儿却从不向女儿倾吐心中的痛苦。 亲爱的妈妈呀,你不应该,实在是不应该呀!您为什么给女儿的永远是欢乐, 却铸成了女儿终生的遗恨——总以为您身体健康,心情舒畅——使您的病情恶化到 了死亡的程度?如果您要对女儿说真话,使女儿早知道您的病情,早早地检查治疗, 也许就不是现在这样子,或许您还会活在人间和女儿享受天伦之乐的呀!——妈妈 呀,说来说去,还是女儿的错!我是不可饶恕的罪人哪…… 现在呢?她看朱宏宇,那个灯光下坐在饭桌旁劝解她和云霞的朱宏宇。她不能 再叫他在这里守护着她和云霞,此时,她虽然需要他的存在,甚至更强烈地希望他 从现在陪她到天明,到母亲的后事处理完,甚至更长远些;因为,母亲刚逝,她对 这个房间,对失去妈妈后的这个房间多多少少有些“怕”,这就更需要有这样一个 “大哥哥”也可以说像“父亲”一样的男人来守护着她,她心里才踏实,才能平安 地“度过”这一突发的势态。可她不能这样要求他,不能这样,他有家、有妻子女 儿啊!她必须得让他回去。不然,她就是又一“新的”罪人。她的良心告诫她不能 成为这样的“罪人”,绝不! 朱宏宇回家了。没办法,尽管你有千万个理由说留下,但雨屏让你回家的态度 是坚决的,说出的话铁硬铁硬,而且告诫朱宏宇,只有他回家,她和云霞的心情才 会好些,要他不要再往她们姐妹俩痛苦的心上再扎一刀。所以,朱宏宇回到了孙亚 菊的身旁,躺在了孙亚菊的身边。 “你不应该回来,你怎能这样做?”当他向自己的妻子把一切解释清楚时,妻 子埋怨他,并要穿衣服。 “你要干什么?”宏宇问。 “我和你一块去雨屏家。” “天亮再去不行吗?” “不行,她俩现在需要人。” “她俩也要休息啊。” “你呀,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也不想想,她俩能睡好吗?” “这?……” “这什么?跟我去。雨屏平时待我那么好,这时遇到这样的大事,我怎能不去 关心她。你呀,在医院就该打电话告诉我及时去,我要劝慰她姐俩总比你强——快, 跟我去。”孙亚菊说此话时,眼里是含着泪水的,衣服已穿好并下了床。 “亚菊?”朱宏宇见妻子如此体谅他和如此要求他同去雨屏家照顾姐妹俩,心 中激动地叫道,“你真好——可是,你要真心疼我,也心疼姐妹俩,就一定要天亮 再去。我得睡个觉,明天好去和她俩共同办好老人的后事啊!” “这?……那好,我去陪她俩。”孙亚菊执意要去,“两个女人,两个女人这 时是要有人陪了。要陪了。” “亚菊,听我的,这时去,你想想,会不会见面又是一通哭呢? 她俩已经哭得没了声音,再哭,会伤身子的。再说,你也没休息好,咱俩好好 休息休息,天亮就过去好吗?“ 亚菊沉思。 “好了好了,不要再掂量了,天亮一定去。再说,咱俩现在走,媛媛怎么办? 放她一个小女孩在家,你放心,我可放不下心的。”朱宏宇打出了媛媛的招牌继续 劝妻子。 “我不怕”。屋里闯进了媛媛。乳白色的灯光下,穿着睡衣的媛媛揉着惺忪的 睡眼,说出的话是坚决的。朱宏宇回家时是悄悄地进屋的,但这并没有达到他不惊 动女儿的目的。朱媛媛还是听到了爸爸进屋的脚步声,听到了爸爸对妈妈讲述雨屏 阿姨家发生的事情,听到了妈妈执意要去雨屏阿姨家的决心,当然,当媛媛悄悄从 自己的居室走到父母亲的屋门“窃听”时,小小的心灵里有了些内疚,觉得自己已 经十二岁了,怎不问青红皂白在电话里责问起爸爸来了呢?还上六年级呢?还在班 里当班长呢?一点都不冷静,伤了爸爸的心。班里开展学雷锋活动去孤寡老人家做 好事自己不总是处处起表率作用么?老师说要从小树立尊老爱幼为人民服务的思想, 培养一颗善良的心,自己不总是这样做么?爸爸呢?有自己的大事业要干好,可爸 爸同样有一颗善良的心。善良的人当然要时时做善事下,而当爸爸去做善事的时候, 自己怎么就不管不顾地去刺伤爸爸的心呢?朱媛媛在门外听爸爸妈妈说话,边想自 己的过失,更感到对不起爸爸,所以当爸爸提到自己时,便推门进了父母的睡房说 出“我不怕”这三个字。这一是在说,我长大了,不怕;二是我错怪了爸爸,现在 要以实际行动检讨立功;三是林雨屏阿姨平时待我好,我坚决支持你们去;四是这 是做好事,应该去。 “媛媛?……”宏宇见女儿进屋,赶快坐起问,“你不怕什么?” “我天不怕,地不怕,神不怕,鬼不怕,就怕爸爸妈妈不去雨屏阿姨家。”媛 媛给爸爸扮了一个鬼脸俏皮地说。 “听媛媛说话的口气像个大伟人似的。” “伟人又怎样,伟人也是人。” “嚯,越来越伟人化了。” “什么伟人化不伟人化,这都是老师教我们的。老师说,什么事情都是两方面 或多方面的,你怕,不见得就有;你不怕,也不见得就没有。就像今天一样,爸爸 都夜里一点多了还不回家,也不给家来个话说明,妈妈就担心这担心那,怕您出事。 结果呢?完全不是那回事。我呢,还责怪了爸爸。结果呢?……”唉,媛媛嗓子就 有些哑,鼻子酸了起来,一副自责和委屈的天真样儿,“爸,您和妈妈去吧,我一 人在家没事儿。” “媛媛?”朱宏宇被女儿的话感动了,叫着下床,走到媛媛的身边,动情地说, “我的好女儿,爸爸没生气,爸爸做得不对,太粗心,应该及时打电话给你们,你 在电话里说爸爸的话都对,是帮助爸爸,叫爸爸做任何事情都不要顾此失彼,孩子, 爸爸应该感谢你和你妈妈,该感谢的。” “真的吗?” “真的。” “爸真好——”小媛媛赞叹着亲了朱宏宇嘴巴一口。而后,便摆着手欢欣地对 爸爸妈妈说,“我走喽,走喽!不管你们的事喽,拜拜——”转身出屋,回了自己 的睡房。 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朱宏宇和孙亚菊夫妇相对而笑。这笑里有对孩子的爱抚 也有对双方的爱抚,有对孩子的感激也有对双方的感激,有对孩子的赞美也有对双 方的赞美。 人啊人啊——当每一个人都想着别人为别人的美好而去奉献着什么和承受着什 么的时候,难道他(她)不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人么? “睡吧?”朱宏宇对妻子说。 “睡。”妻子回答丈夫。 “好些吗?”把灯关了的时候,席梦思床上的朱宏字用手轻轻地抚摸爱妻的乳 房间。 “你细细地摸着嘛!问我做什么?”孙亚菊被朱宏宇抚摸着,疼爱着,她此时 乐意他长久地抚摸,一句话,她的周身都要抚摸到。 她认为这是丈夫对妻子的最大关爱,她要通过这一抚摸体会丈夫对她的甜蜜, 品味丈夫流荡给她的幸福,饱尝那种“家庭”的温馨。 家庭是什么呢?她有她的解释:家庭应该是一个温馨的小巢。这个巢里做丈夫 的既要扮演社会角色,又要担负起家庭的责任。这个小巢里做妻子的既担任家庭主 人的角色,又要替丈夫分担社会的忧愁。家庭里要的是爱,爱是家庭的生命,有家 才有爱,家庭之爱是。 其他之爱所不能代替的。现在就是:当朱宏宇用手去抚摸孙亚菊时,问的是 “好些吗?”回答是“你细细地摸嘛,问我做什么?” 这只能是夫妻之间才有的问答。若是治病的医生也这样问,也不会这样回答。 那么今天呢?除去这样问、这样答以外,相互还有一种心理上、生理上都需要的爱 情。 孙亚菊和朱宏宇都在享受着这种爱情。他是那么轻轻地、轻轻地抚摸着她,并 通过这一抚摸体现他的爱、他的情,体现他应尽的责任。并说:“还疼吗?”“那 个疙瘩像是越来越小了。”她呢,则侧过了身,贴近了他,抱紧了他说:“还有一 点点,没事的,再吃一段药,会好的,好了以后,看我怎么使你。”说着,柔情如 水,甜丝丝的。“哎呀,我现在四十如狼,疯狂起来够你享用的。”“我也不比你 大呀,这岁数正是接受无限疯狂的时候,就怕你顾不上。” “那你说,为什么把男人比作太阳呢?”“因为上帝把太阳的火热留给了男人, 给了你个会发电的阳棒棒,嘿嘿……”“那为什么又把你们女人比作月亮呢?” “那是因为上帝把月亮的柔美留给了女人,在最背人的地方挖了一道藏着泉眼的深 沟沟。”“说得好,说得好,亲爱的,说得太好了。我要的就是你的柔情,你的细 腻,你的泉眼,你的甜蜜。我要你,要你,要你……”“我会全给你的,让你醉那 儿、晕那儿、倒那儿……不知道还有天地早晚、不知道世界上还有除去你我汪洋汪 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