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本分为官(1) 6 本分为官 看时间快到十一点钟了,周一民就要参加守灵的副市长都去休息,今晚就由 他带领政府办的一帮人和市直单位的有关负责人值班就行了,明天还有很多工作 要做。其他副市长都走了,李云彤却坚持要留下来坐一阵再走。他找了一个离其 他人稍许远一点的地方,与周一民一同坐下,接过周一民递给他的一支烟,点燃 后,便与周一民腾云驾雾起来。见周一民只顾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而不开口说话, 便说:“听说今天的常委会开得很热闹,很有火药味?” 周一民看了李云彤一眼,说:“这事怎么传得这样快?你就知道了内情。” 李云彤一笑,说:“这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别说是一个市委常委会,就是省 委常委会,也莫不如此,上午开会议的事,不到下午,省委大院的人全都知道了。 我想中央也大概是如此的吧,这也算得上是中国独有的基本国情了。” 周一民只有苦苦的一笑。 李云彤曾是原省委书记的秘书,老书记去年退休前,就把他安排到了江城任 副市长。他今年还不到四十岁,江城官场都估计江城只不过是他官宦旅途中的一 个镀金的驿站,过不多久,他将还要扛大梁举大旗的。故江城官场无论哪个派系 的官员,对他都总是另眼相看,热情有加,无论他办什么事,都是广开绿灯。这 对满怀热情从政的他来说,更是坚定了他从好政、当好官的信心。 过去任省委书记的秘书时,虽说有百般的好处与甜美,但也间或有一种当小 媳妇的苦涩与无奈。在外人面前,你可以受到无比的尊重与恭维,甚至可以拉起 虎皮当大旗,可以呼风唤雨,但在首长眼前,你每时每刻都得小心翼翼,稍不留 神,你对未来的一切美好意愿就可能会在顷刻之间化为泡影。到江城任职后,他 就有了一种鱼游大海,鹰击长空,马驰草原的畅快感觉。到江城上任三个多月后, 他就在自己的博客上写了一篇文章:《拥抱江城》。文章引经据典,纵横捭阖地 盛赞了江城的人文历史,山川名胜,滔滔长江的非凡气魄,江城人民的勤奋睿智。 纵观历史,洋洋洒洒数千言,一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字字有肌理,句句有风韵。 可见作者的激情之飞扬,文采之流光。 有好事者拜读了《拥抱江城》后,又把其文转到了网络的论坛上,读其文的 人就更多。熟识李云彤的人都说,市长写了一篇嗷嗷叫响梆梆的好文章,不止是 政界凤毛麟角的大才子、大手笔,还着实羞煞了江城文学界的骚人墨客。试看文 学界的人士写文论章,哪有如此之胸襟与气魂?甚至还有人向市长进言说,市长 既有如此扎实的文学功底,一旦公余有暇,不妨多写出点作品来,这将要在江城 的历史上留下一段美誉佳话云云。 尽管李云彤平素听惯了听多了恭维的话而对一般恭维的话并不在意,可江城 人这次却是从文化的角度对他予以肯定,他听后就觉得格外的舒坦,每个毛细孔 都散发着一种惬意的气味,并隐隐有了一种创作的欲望,只是整天事务太多太杂, 才没得闲情逸致予以实践。一次,他同周一民到下面一个县里检查工业园区的工 作,吃过午饭,在回宾馆准备午休的路上,他问周一民看过自己的《拥抱江城》 没有?待得到对方看过的答复后,他就问对方对他的文章的感觉如何。 周一民说,如果从文章本身而论,确实不错,有才气,有气势,胜过一般文 人多矣。李云彤看周一民对自己的评价如此之高,自然窃喜不已,正想谦逊几句, 可周一民话风一转,说出的话叫人听起来就难以入耳了。周一民说,李市长,如 果你现在担任的职务是分管文化工作的副市长,或是市委宣传部部长或是分管意 识形态的市委副书记,那么这篇文章就与你的身份相得益彰,那就是美女巧化妆, 天然去雕琢,是尽善尽美的事。可你现在毕竟是分管工业的副市长,不管你是一 时的心血来潮也好,还是你的书生意气也罢,总之,我觉得这与你的身份不符, 或者说,现在还不是适合你写这类文章的时候。 李云彤听周一民说出如此一番话,心底就很有几分不服气,一个分管工业的 副市长就不能写文采斐然的文章?这无论从那个角度说都有些说不通吧。想中国 历代那么多文化名人,不是也有很多人不是文化官员吗?享有唐宋八大家之称的 韩愈是侍郎,王安石还是当时的宰相,写《岳阳楼记》的北宋文学家范仲淹也曾 任过参政知事,也是副宰相,他们是靠自己的文章而留名青史;而三国时的名相 诸葛亮写的前后《出师表》,那可是流传千古;创立“建安风骨”流派的曹氏父 子,更是立下了划时代的文学功勋;而近代的曾国藩、毛泽东诸人的文才,更是 被世人推崇不已。我们平时也常说儒将儒商的话,既然军人与商人都可儒雅之, 一个政府官员又为什么不可儒雅之?这不是一种十分明显的陈腐之见么? 见对方那满脸灿烂阳光瞬间化为一片阴霾,周一民知道对方很不喜欢听自己 说出的话,淡淡一笑,继续说,李市长,你来江城差不多半年时间了吧?不知你 对江城的工业有何看法?李云彤看了周一民一眼,没吭声,刚才明明是谈文章的 话题,怎么一下子又扯到工业上去了,真是风马牛毫不相及。周一民又说,我知 道你从未从事过工业工作,也还不太熟悉江城的工业状况,若是现在要你写一篇 论述江城工业的文章,那自然是太苛刻了些。我主管全市的经济工作,感觉到最 叫人头痛的就是工业这一大块,老企业技改速度慢,产品竞争力不强,亏损企业 增多,困难一大堆,工业这篇文章实在难做啊。别看现在有人表面上大力恭维你, 但从你分管的工作而言,你知道他们在私下里又会怎样评价你?虽说江城的工业 不是你和我两人说把它弄好就能弄好的,但有人若是问你对发展江城的工业有何 高见时,你是否能写得出一篇类似《拥抱江城》这样叫得响的文章呢?你如果万 一写不出的话,你将如何应对提问者?你总不能说这是人家故意刁难你吧,这毕 竟是你的职责所在。也许有人会说,李副市长抓主业没见他开花结果,搞副业还 有几下子猫叫狗跳的本领,只可惜猫叫狗跳得不是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