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频率 这种感觉荡人心魄,他的双手温暖干燥,他的轮廊鲜明硬朗,他的外表清洁体 面,身上还散发出一股天天沐浴才有的气息。更令她叹息的是他拥着她时的有力臂 膀。 我一生渴望被人珍藏,妥善安放,免我惊,免我扰,免我四* 离,免我无可枝 可依。身子轻飘飘地飞过云端的那一刻,她闭上眼,不知怎么想起书上读到的一句 话。 是他吗?是的,应该是的。 她勾起小腿环住他的腰,同样让他感受到极致的快乐。 她睡沉了。 叶少宁轻轻地将背对着的她拉过来,安在他的肩窝处。手腕有点痛,是在南京 的工地上碰伤的。不能怪那扎钢筋的工人,他有些走神,太阳当头照下,也让他有 点眩,安全帽戴着不太舒服,他拿下来想重新理一理,后面有人叫小心,他本能地 伸手护住头,头没受伤,手腕给戳了一道大口子,当场血如泉涌。 别人惊慌失措,他反到冷静了。在医院包扎伤口时,他的心一点点安定下来。 初到南京的这几天,他焦躁、烦闷,温和的人突然变得苛刻、冷漠,无故地和 下属发火。 童悦的置身事外,让他很是生气。 其实他也是惊愕的,但那不会成为他的包袱。总经理,讲得再好听,也是一高 级打工的。你不努力工作,随时会被炒鱿鱼。在他的心里面,乐静芬是一个对他有 知遇之恩的上司,他敬重她、钦佩她。 这样一个地产业呼风唤雨的女强人,无论气场和风范,都是极佳的。但是…… 每次从高速上下来,经过那个小面馆,她总会让司机停下来。 “这种垃圾,怎么能苟活在这世上?为什么不被车给撞死呢?总有一天,我要 放把火,把她活活地给烧死……”她一遍遍地咒骂,语句之狠毒,表情之狰狞,和 市井上骂街的妇人没有两样。 泰华里面元老级的职员透露,乐静芬此生中唯一的滑铁卢,就是面馆的老板娘 江冰洁。她不仅拥有车城的初恋,而且还成功地让志得意满时的车城为她犯罪,为 她抛弃妻女、舍弃荣华富贵,与她蜗在这里,做一对你挑水来我浇园、你耕田来我 织布的神仙眷侣。后来,车城因为女儿回到了乐静芬身边,人前人后表现得伉俪情 深,江冰洁却仍守在他们曾经的爱情小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快成一块牌坊了。 这活生生的事实足够让乐静芬心中长出一片刺林了,经过这里时,就刺得心中生疼。 这些事,叶少宁听过就过去了。只是走到这里时,不知怎么就会瞟上几眼,那 个江冰洁无论从哪方面,都是和乐静芬不能相提并论了,但是爱情,从来无规律可 循。 秘书开玩笑地说,我们去吃碗面吧,见见那个打败乐董的女人到底有什么样的 风情? 无聊!他慢悠悠地收回视线。 多有趣,江冰洁居然是童悦的妈妈。老天这一次真的是一曲三叹。 他真没把这当个事,公司在意的是个人的工作表现和业绩,他喜欢谁,不在这 个工作范畴内。童悦那怯怯的、柔弱的语气,反到让他心疼无比。 以前,他对江冰洁是漠然的,现在,他讨厌这个女人。为了所谓的爱情,抛下 十二岁的小童悦时,她真的不配称之为母亲。 他刚想对童悦说几句怜惜的话,童悦就砸过来那么一句话。 在她的心里面,他不值得她信任和依赖么?他们是从* 开始,可是后来,他已 经用慎重的态度证明,这份感情,他是认真的。 她却没有当真! 她好象是看准他会放手的。因为* 妈不喜欢她,因为他为了不丢掉工作,必须 要在意乐静芬的心情。比较而言,她就可有可无了。 气到浑身发抖,生怕口不择言,才选择沉默,暂时避开。 气过之后,又生出不舍。 她并不卑微,她只是害怕受到伤害,只是在假装坚强、假装潇洒。 笨女人!他柔柔地叹息,握住她的手凑到唇边吻了吻,这才缓缓闭上眼睛。 睡得不久,但睡得很香。睁开眼,浅浅的白光悄然从窗帘下面漏进来,身边没 有人。 下床拉开卧室的门,一室清风。童悦窝在沙发里,穿着他的薄毛衣,在电脑上 十指如飞。 认真工作中的女人很美,他承认,是的,那散下来的发丝,紧抿的* ,时不时 蹙起的眉,令他轻易地砰然心动。 “你醒了?”察觉到他的注视,她扭过头,微红了脸。 他走过去,把电脑挪开,抱着她坐到他腿上,“几点起来的?” “昨晚……那样,教案没来得及写,我只好四点爬起来补。”她羞赧地由着他 啄吻。“我还做了早饭。” “什么?” “红米栗子粥,补血抗寒。” 他挑了挑眉,“我都离家几天了,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 “我到楼下的超市买的,那儿二十四小时营业。”她小心翼翼地托起他的伤腕, 对着伤口处吹了吹口气,然后贴上自己的面颊。 她没有问他怎么受伤的,仿佛不必问,她已知。 “人家有没讲你是今天最早的顾客?”他含住她的* 。 “嗯,所以人家还额外多给了我两粒栗子。”她的气息一丝丝被他吮进了腹内。 他轻笑,“那好,我一会多吃的。吃完,我们先去下商场。” “干吗?” “给你买点东西。” “我第一堂就有课。”她很内疚地看着他。 “昨天说好请半天假的,你和别人调一下,就那个凌玲吧!对了,我晚上去帮 你把衣物都搬过来,你先住这里,不准和那个凌玲再有交集。这个客厅够宽,你可 以在这边辅导学生。下学期,不要再接了。” 她昂起下巴,眼睛眨了好几下,“叶总,你在对我下命令吗?” “正确,务必要执行得很快很好。” 好不容易从阴雨霏霏到万里晴空,她不忍破坏他的兴致,打了电话给教务处调 了课。 吃完早饭,到不是先去了商场,她拉着他去了小区诊所。纱布一层层地打开, 他让她把脸别过去。她不肯,看到那伤口,不觉发出咝地抽气声。换药的小护士昨 一夜没合眼,倦倦地应付了事,只稍微给伤口消了下毒。她冷冷地瞪了护士一眼, 抢过钳子,夹起棉球,蹲* ,重新细致地把伤口洗净、消毒,包括手腕的四周。 “你好象挺有经验?”他笑道。 童大兵不善打理家务,也不会照顾自己,他的工作是车间技术工,有时会受点 小伤,换药扎纱布,都是她。彦杰来了后,爱和同学踢足球,动不动也是这儿破那 儿破,他懒得去医院,也是她处理那些伤口。 “好了!”她俐落地把纱布扎了个结。“我来开车。” 昨晚热血沸腾,一路狂奔,她都忘了他的伤腕,不免有些自责。 “我其实不差什么的。”站在商场门口,她低下眼帘。她还不习惯接受他的礼 物。 “走吧!”他用完好的手牵住她。 他们差不多也是商场今天的第一波顾客。 他给她买了一件羊绒连衣裙,粉粉的颜色。 “装嫩哎!”她拽住,想换件浅灰的。这种颜色,班上的小女生们都已不屑。 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小女生,还没发言权,才能任由妈妈作主。 “我喜欢。”他还想买件火红的,可惜没有。 她看看他没商量的样,罢了,最多以后休息天穿吧!不过,真的很心疼,四位 数的衣服沦落成家居装。 他又给她买了件薄昵的外套、一双驼色的皮靴,非要看看她穿的效果,硬让她 进去全部换上。 “真美!”他的唇角勾了起来。 美丽的妻子,是老公的骄傲。 他不准她换下,剪了吊牌,纸盒里装上旧衣。 “人家会笑话的。”她真有点无地自容,看到营业员捂着嘴在偷笑。 “他们是羡慕。” 当他领着她站在明牌首饰专柜前,她讶然地瞪大眼,揪住衣角,心跳得很快, 不是激动,而是慌乱。 “少宁?” 他眼睛一扫,已看好几款戒指,让含笑的营业员一一拿出来。他挑出其中一枚, 就往她左手的无名指上套。 她曲起手指,将他拉到一边。“你别吓我。” “这怎么是吓?很多都来不及做,总得买枚戒指去登记!” 她脸色苍白,后背直冒冷汗,突然想起昨夜他好象提过这话。 “少宁,这太快了!” 他温柔地看着她,“快什么?你那天和你学生说,你不想要恋爱,你要的是婚 姻和孩子。” 他偷听?“那只是吓他的话,我……”她深呼吸。 “好了,好了,放松!”他搂过她,轻笑,“童悦,你二十八,我三十一,都 不是* 的年纪了。这一生中,我们终将要和一个人过一辈子,遇到了,早一点在一 起、晚一点在一起,有区别吗?我不想再给我妈妈拉我相亲的借口,也舍不得让你 被人取笑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我们现在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婚后再慢慢培养。在 这两个月内,我已觉得离不开你了,你也是喜欢我的,我有自信能给予你幸福,你 的大方、体贴、温柔,也让我感到快乐。我们结婚吧!” 她半张着嘴,眼睛瞪得溜圆,慢慢的,两行泪水从眼角流了下来。 “怎么了?”他替她拭去。 “我……我……”她象失去了语言功能,泪水止不住。 她真的要嫁了吗? 一直以来,她给自己下了个任务,在三十岁前,她要把自己嫁出去。 目睹过凌玲与孟愚、乔可欣与彦杰、她自己的爸妈、苏陌和徐亦心的纠结,她 知道爱情是个传说,不可信、不能信,就是有爱情,也不得善终。既然嫁不了所爱 的人,那么一定要嫁一个对自己好的、令自己感到安全的、温暖的,不然太委屈。 他很好,比她的要求好太多。 也许是太好,也许是太快,让她不能确定这真是她想要的吗? 如果长寿,一辈子并不短。紧紧牵着这双修长的手,从红唇乌发到白发如雪, 可以吗? “你这样,我很心疼。”手指拭不尽泪水,他只得用唇吮干。 “我……只是太激动了。”她合上眼帘。 她意识到,她不可能再遇到比他更好的了,是有点匆忙,可是彼此已融合成一 体了,再分开,如刀割心。 不够深爱,那就慢慢走,慢慢地爱上。 人生,不是一本计划书,而是一关一关地往前撞,一点一点地摸索。 偕手同行的人生,比孤单独行总是强的。 “傻瓜!”他笑着捏了下她的鼻子。 她挑了一对简洁大方的对戒,是在民政局登记好了后,当着公证人员的面,替 双方戴上。 牵手出来,她攥他攥得紧紧的。 “嗯?”他转脸看她。 清眸晶亮,面容清丽,“少宁,哦,少宁……”突然的,她扑进他的怀里,埋 了很久,也不说话。 他拍拍她的头,默默的。 此时无声胜有声。 他带她去吃杭州菜,然后送她回学校,他要去公司。 “你也学小女生戴那个?”赵清眼尖,一下就看到了她手上多了个首饰。 她扁扁嘴,打电话让课代表来一趟,不多讲。 “要戴就戴个真的,这样子不嫌掉价?” “有价总比无价好。” 她打开手机,彦杰应该回上海了吧,她把彦杰的号调出来又按掉,按掉又拨, 最后还是把手机关了,平静了下心情去上课。 在走廊上遇到教务主任,行色匆匆。 “童老师,你要准备下,后天局教研室有人过来,你得开堂公开课,局里面还 有其他领导参加。”教务主任叫住她。 “只有物理吗?”她问道。 “每个年级每个科目都有,不多说了,你也不是第一次上,好好准备。” “喔!” 公开课是评定一个教师的业务水平,因为有领导旁听,很多人都会紧张。有些 都是和学生预先彩排设计好,到上课时演练一遍就行。童悦不喜欢那样,她在课上 都没提一句,只是课后关照后天不能有同学请假。 强化班的栋梁们最爱表现了。 晚上,叶少宁来接她下班,一起回公寓拿衣服。凌玲笑得讪讪的,“叶总真是 一时不见心发慌,把我家童悦就这样抢走了?我要是想她怎么办?” “在学校会碰到的。”叶少宁装作没听懂她的话意。 凌玲是想能登门入室的,摸摸鼻子,“没啥要我帮忙的,那我就不妨碍两位了。” 语气酸酸的。 书太多,一时半会搬不尽,童悦说以后她再慢慢收拾。 把自己的衣物一件件挂尽衣橱,端着一杯热茶,站在阳台上,眺望着远处的海, 想起那疯狂的夜,真是有点感慨。 那是命中的契机吗? “童悦,我的睡衣呢?”叶少宁在浴室里喊道。 拉开玻璃门,热气扑面而来,“我就搁在外面的。”不敢抬眼看某人出浴的体 态。 “我喜欢你拿给我。”他低沉地回道。 她替他拿下包着伤腕的保鲜纸,故意瞪了瞪她,总归力度不够,被他一把拉进 怀里。 那准备好的睡衣于是成了摆饰。 新婚第一夜,总是要付之于心动与行动。 欢爱之后,她依在他怀中边喘边说:“你是故意骗我过去拿睡衣的,是不是?” 他笑,“当时不是,后来就不知道了。童悦,周六我们去看下你父亲吧!” “嗯!”她想都结婚了,也该见一下了。 没想到第二天就接到了童大兵的电话,语气气急败坏,“小悦,你快回来,家 里不知打哪来了个女人,边骂你边砸东西。” 回去的车上,童悦就猜想到那人是罗佳英。 罗佳英的叫声太大了,在楼下都听得分清。楼梯口站满了邻居,遇到她的视线 躲躲闪闪,脸上却又藏不住兴奋与讥笑。 门半掩着,童大兵蹲在地上,额头上的青筋因为愤怒有如一条条蚯蚓在蠕动, 客厅的地上散了一地的棋子,还有茶杯的碎片。罗佳英暴燥得又是踢腿又是挥臂, 口沫横飞。钱燕依在卧室的门上,那表情和楼梯口看戏的邻居没什么两样。 情况不算太坏,没人受伤,财物损失也不严重。 童大兵夸张了。 其实不是。那盒棋子是江冰洁结婚前送给童大兵的唯一礼物,他一直爱不释手。 离婚后,也没迁怒于它,依然珍爱如昔。这棋盒就放在客厅的电视柜上,现在给罗 佳英摔得满屋飞花,他伤心了。 童悦一推门,屋子里的三人刷地一致看过来,屋子里一片死寂。 “阿姨你好!”童悦礼貌地叫了一声。 这一叫把罗佳英给叫醒了,她冲过来就指着童悦的鼻子,“你……你个披着狐 狸皮的羊,仗着几份姿色把少宁拉上床,然后你就以为能缠住他?去你的,外面小 姐一百块一夜的多了去,你别往脸上贴花,你还不值那个钱。哼哼,没想到你心思 想大了,居然把少宁骗了去登记。你到底是不是个人?到底是不是你妈生的?见过 不要脸的,没见你这么不要脸的。别以为结婚就是尚方宝剑,没人治得了你?告诉 你,只要我没死,你永远也没资格进叶家的门,现在就给我离婚去。你拿镜子照照, 你个狐狸精配得上我们家少宁吗?” 童悦往后退了一步,抬手抹去罗佳英咆哮时喷过来的口水,闭了闭眼。 童大兵狠狠地揪着头发,一声接一声的叹息。 “这位阿姨,我想你肯定是误会我家小悦了。结婚是好事,怎么的也要知会双 方家长的,哪见过鬼鬼祟祟去扯结婚证的?虽说小悦不是我亲生的,但是这些道理 我都有讲过。”钱燕那厢慢悠悠地开了口。 罗佳英眼珠子惊得都要蹦出来了,“什么?你不是她妈?” 钱燕笑了,“国家计划生育抓那么紧,我已有个儿子,哪有福气再多个小悦这 样的女儿。阿姨,你是弄错了吧!小悦可没和家里提过一个字。她老大不小,我和 她爸为她这婚事可是愁得很。” “那……那她妈呢?死了?”这突然的状况,让罗佳英有点发愣。 “爸爸,你带妈妈下去转转。”童悦冷冷地说道。 “你告诉爸爸,你没和她家儿子登记去,是不是?”童大兵在这儿也是有如在 火上烤,巴不得眼不见为净,但还是心存侥幸。 “老童,你连自己女儿都不相信吗?肯定没有。”钱燕笑着用眼角斜视着童悦。 童悦抬起头,一字一句回答得很慢:“是的,爸,我结婚了。” 童大兵不敢置信地瞪着她,然后抬手对准童悦就是一个耳光,“我供你读了这 么多年的书,你就这样回报我?你……和那个* 一样,丢人丢到海里去了。” “老童,少说几句吧!女儿大了不中留,都登记了,再说也无益。你消消气, 我们出去透透空气。”钱燕轻拍着童大兵的后背,硬把他拉走了。 对于她来讲,效果已经达到了,这祸是童悦闯的,自然烂摊子让童悦收拾。 脸颊应该是肿了,童悦曲起手指,忽视心中和脸颊上蔓延出来的疼痛。她转过 身子看向还没回过神来的罗佳英,“阿姨,你是喝蜂蜜茶还是碧螺春?” “我渴死也不会喝你家的水,我嫌脏。你个狐狸精,我今天已经给你面子了, 没去你们学校找你算账,就是找你爸妈评个理,问问他们怎么教孩子的。现在我明 白了,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不过,你别逼我,你要是不和少宁离婚,我明天就 去找你们校长。” “坐下说。”童悦给她拉了把椅子,瞧她吼得腿都在抖。客厅是花岗岩地面, 不是木地板,摔一跤可是会很疼的。 罗佳英到没逞强,真坐下了。童悦也在她对面坐着,双手放在膝上,专注地看 着她。 “其实呢,我不是街道委员会的大妈,到处管闲事。你要是不惹我家少宁,你 爱乍就乍,我不会管的。但你知道吗,为了照顾少宁,我从一怀孕就辞去工作了, 从奶娃娃到现在,你知道我付出多少心血吗?他是我全部的希望和骄傲,我……含 辛茹苦培养成才的儿子,落在你这么个狐狸精手中,你说我能咽得下这口气吗?” “少宁一直是个孝训儿子,他……他从不拂逆我,怎么就鬼迷心窍,上了你这 个狐狸精的圈套?外面那些个好姑娘多的是,他眼睛到底长在哪?我好伤心,要不 是今天在菜场上遇到卖肉的刘二,他向我恭喜,我还啥都不知道。刘二说他昨儿在 婚姻登记处看到少宁在领结婚证,我不信,托人去打听,原来是真的。”罗佳英拍 着双腿,放声大哭,“我到底是不是* 呀,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童悦默默地叹了口气。 “狐狸精,你说,这是不是你的主意?你什么时候勾搭上我家少宁的?”罗佳 英豪猛地拭去眼泪,突地扫了眼童悦的肚子,“你栽脏,对少宁说你怀孕了?如果 怀了,要么打掉,要么等生下来做好亲子签定,鬼知道是不是少宁的!即使是,孩 子归叶家,你开个价,滚人。” 这是戏台上的套路,小丫环与少爷牵扯不清,珠胎暗结,贵妇人叫来丫环,大 部分是这番唱词。 罗佳英应是戏剧爱好者。 童悦只是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你怎么不出声?”空荡的屋子里,只有罗佳英一个人的声音在回响。 童悦摸摸嗓子,“我今天连着上了两堂课,又开了个班会,嗓子痛。” 罗佳英僵如木雕。 她从婚姻登记处一出来,便是磨拳搓掌,戴盔披甲,摇旗纳鼓,斗志昂扬,策 马扬鞭,一路风尘滚滚,发誓定要将敌人杀个尸横遍野、片甲不留。结果敌人却因 身体不适,高挂免战牌。 这滋味好受吗?这比战败还要羞耻。仿佛一根鸡骨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 又出不了声呼救,只能干瞪眼。 她进门,先把童家的桌子掀了,摔了棋盒,砸了杯子,跳脚漫骂,成功引来了 邻居围观。 没想这家原来就是个破罐子了,再摔也没啥心疼的。 狠话摞了,童大兵也打了童悦耳光了,可是好象啥事也没解决,接下来,她该 怎么办呢? 罗佳英哭丧着脸,这会有点无助了。 “阿姨进来时,有没到保安室登记一下?”童悦状似艰难地问。 “干吗?” “咱们小区的保安最负责,所有外来人员都要接受调查。哪里稍微有点动静, 他们就要追过来探个究竟。不过阿姨不要担心,你是咱家贵宾,他们问起,就说这 屋里是我不小心弄乱的。” “你……吓唬我,我不会怕的?身正不怕影歪。”话虽这样讲,罗佳英脸上到 是露出几份慌张。 童悦指指脖子,又不出声了。 “狐狸精,你给我个明白话,你到底和少宁离不离婚?” 童悦小心翼翼地咽了咽口水,“这事我一个人说了不算。” 罗佳英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行,算你狠,我……去找少宁。”她找了个台阶下。 “地上有碎片,阿姨小心点。”童悦提醒道。 罗佳英真的踩着枚棋子,差点跌个狗吃屎,幸好童悦托了一把,她吓出一身的 冷汗。 “我送阿姨下楼。” “你少假腥腥,没用的。”罗佳英甩开童悦的手臂。 童悦淡然把手背在身后,“嗯!” 罗佳英定定神,提起一股气,昂首离去,只是那气势再怎样也比来时少了点威 力。 童悦到是一路把她送到站台,看到她上了公车,才转身。 童大兵和钱燕已经回来了。童大兵欠着身,一枚枚地捡着棋子,钱燕捏起一块 瓷片,直砸嘴,“这杯子还是我和老童在景德镇买的,唉!”话音哀婉欲绝,无限 留恋。 童悦蹲下,要帮童大兵的忙。 童大兵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真是让人不省心,小悦。不管是离还是结, 不把这事处理好,你别回来。” 童悦站起来,拿起包包,“那我回学校了,爸!” “如果结婚日子定下来,早点讲一声,我要通知彦杰,让他把假期空出来。” 钱燕凉凉地飘过来一句。 童悦扶着门框的手颤了下,带上门走了。 楼梯口不知是从哪家逸出糖醋鱼的味道,非常诱人。她是青台人,却爱吃南方 菜。彦杰去上海,许久都不适应那里的口味,她到一下就习惯了。 暮色还浅,路灯却已一盏盏地亮起。这儿是居民区,公车上下车的人很多,离 开时里面宽敞得很,没几个人。她没有坐下来,她想站一会,仿佛这样才能好好地 呼吸。 眼睛干得发胀,她摸摸眼角,有点烫,没有泪意。 她不会哭的。四肢健全,智商又不低,有一份好工作,她有什么可以悲天忧地 的? 父母无法选择。也不比其他人少什么,只是过早地把自己催熟了,没有天真, 不会撒娇,心总是悬在半空中,轻易不敢着陆。 她记得钱燕和童大兵结婚的那天,不要人教,她主动地叫钱燕“妈妈”。她想 讨钱燕欢喜。 江冰洁走后,家里什么都乱了套。 童大兵加夜班,有一次她没带钥匙,就在外面坐到午夜,作业是趴在台阶上做 的。 钱燕的出现,童大兵是又惊又喜,有人煮饭,有人洗衣,有人收拾屋子,他又 可以找那些个棋友没日没夜的厮战了。私下里,他对童悦说:要乖,要听妈* 话。 不然咱们又要过以前的日子了。 钱燕对她还是不错的,不会让她饿着、冻着,过年也会置新衣。新衣一买回来, 就拉着她出去串门,逢人就问我家小悦好看么? “唉,我疼她比疼彦杰多,后妈不易做。不能打不能骂,只能捧着。”听到别 人夸奖,钱燕总这样感叹。 饭桌上有鱼有肉,第一筷是要夹给彦杰的,钱燕说:“彦杰是青春期,要注重 营养,小悦正在发育,要好好控制,一不留神,就没好身材,那多丑呀!” “丑就丑,健康最重要。”彦杰冰着脸,把碗里的菜全拨到她碗中。 她咬着筷子,却是一口也吃不下。 她发育算慢的,十四岁才来月经。从学校惊恐地跑回家,课本上虽然知识学了 些,但从没* 作过,非常害怕,怯怯地向钱燕提起。 “穷人出娇女啊,什么都得手把手教,唉!”钱燕从房间里扔给她一包卫生巾, “弄好了,把换下来的内裤先洗了晾出去。” 她肚子又冰又痛,没吃饭就上床了,咬着被角流泪。 彦杰下晚自习回来,那时房间还没隔开,他们睡上下床。 她睡在上床,彦杰站在下面,摸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脸,摸到一掌的泪。她 在抖,彦杰把她从上面抱下来裹进自己的被窝,然后和衣上床,把被窝拥进怀里, 就这样坐了一夜。 不小心,两人都睡沉了。 早晨,钱燕推开门,啥也没说。第二天,屋里就多了一道墙。 从此后,钱燕看她的眼神就多了一份防备,对她越来越疏离。 “到站了。”公车司机回过头。 童悦一怔,发觉自己坐到了终点,车里只有她一个人了。 她忙下车换站往回坐,上楼前,还去超市买了点菜。 叶少宁显然也刚到家,还是上班穿的正装,站在阳台上接电话,一脸凝重。 她没打扰他,换了衣去厨房做饭。 “对不起,今天让你受委屈了。”打火煮水时,叶少宁伸手过来熄了火,将她 搂进怀里,怜惜地抚着她红肿的小脸。 “还好吧!” “其实不管我娶什么样的人,我妈妈都不会满意。在她眼里,我是天下最好的 男人,没人能配得上。”他苦笑,“我请叔叔和婶婶去做她工作了,她很在意婶婶 的话。她认为婶婶看准的人,肯定很好。童悦,我替她向你道歉。” “少宁,知道吗?我很羡慕你。”她幽幽地吐了口气。 他纳闷,以为她说反话,捧起她的脸,发觉她眼中涌满了泪水。 “从来没有人这样无条件地信任我、维护我、珍视我。” 罗佳英的表现虽然不敢恭维,但那有如老鸡护卫小鸡般的强悍与勇猛,不也是 爱么? “唉,”他重重叹了口气,吻吻她的眼角,“好了,别难过,以后你有我,你 不用羡慕任何人的。” 她埋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童悦是在猝然的心悸中醒过来的,大睁着双眼,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听到 身边浅浅的鼾声,才想起自己是在哪里。 窗帘拉得密密实实,窗帘与木质地板* 处是乌黑一片,显然外面连月亮都没有。 房子隔音很好,纵使外面狂风卷起千重浪,也是听不到的。 她做了个恶梦。 只要做了恶梦,醒来后总是意识特别清晰。心一下一下猛烈地毫不留情地撞击 着胸腔,隐隐生疼。 在梦里,她被塞进一个管道中,里面黑压压的,潮湿阴冷,她非常恐惧,叫也 叫不出声,爬又爬不出来,越挣扎管道越拥挤,就在她快不能呼吸时,她醒了。 叶少宁气息安静而均匀,柔软轻缓地拂在她的颈边,心中的悸痛才慢慢消失。 幸好,这只是一个梦。 她换了个姿势,发觉不行。童大兵轻易不发火,那一掌是拼了命。脸颊碰着枕 头,还生疼生疼。她只得又转过来,叶少宁手臂跟着贴近,搭在她腰间。 她拉好被子,重新闭上眼。 早晨起来照照镜子,脸上的红肿消了,稍微上点妆什么也看不出来。 “我下午去实中,晚上我们一起到外面吃饭。”叶少宁系领带的时候对她说了 一声。 她想是关于教师公寓的事,里面也有她一套,她等着呢! 叶少宁昨晚把图纸和合约带回家看,她替他收拾时,发觉有一张售楼部的宣传 广告单。那个小区叫书香花园,不是泰华开放的。左依实中,右挨公园,后面是大 海,交通非常方便。孟愚和凌玲的房子就买在那,但他们买的是小户型,这么好的 地段,可想而知房价不菲。 一个大户型的结构图上做了个* 号标记,不知是有疑问,还是代表感兴趣。这 是叶少宁工作上的事,她看了一眼就合起来了。 实中昨天彻底打扫除,老师一律戴校徽穿深色正装,学生则是校服,今天领导 们来听课,郑治可不敢掉以轻心。 童悦进校门时,就看到他站在一边背着手神情严峻地查考勤。 孟愚已经到了,两人打过招呼。 “凌玲说你搬家了。”孟愚说道。 童悦点了下头,“还有些东西等期中考结束我就搬走,你们新房开始装修了, 凌玲也不用住多久,转租吧,那地方很抢手的。” 孟愚哦了一声,神情古古怪怪的,“童老师,凌玲脖子上那条链子你和她在哪 买的,昨天我在通灵翠钻看到同样的一条,要四万多呢。现在赝品的工艺很高呀, 简直可以以假乱真。” “呃?”童悦表情僵住,好一会才支支吾吾道,“最近事多,我……一时也想 不起来。我去班上啦!” 一身冷汗,几乎是狼狈逃窜。 童悦的课是下午第二堂,第一堂是赵清的,她在第一堂下课铃响前就等在教室 外面了。 “同学们,你们目前居住的地方叫地球,不叫火星,所以思维要正常点。考上 名校,黄金屋、颜如玉、车马簇、千钟栗;上个民办的,铁皮屋、柴禾妞、棒子面、 自行车,你们好好掂量着吧!哦,童老师都来了,我打住,一会公开课好好配合童 老师。这么个美女老师,要持一颗怜香惜玉之心,看她梨花带露,你们舍得吗?” 童悦在外面咳个不停。 赵清冲她一挑眉,“你需要金嗓子喉宝吗,童老师?” 童悦昏厥。 下课铃声终于响了,赵清老牛慢步夹着书本出来,挤挤眼睛,“需要我留下来 陪你么?” “立刻、马上,从我面前消失。” 赵清潇洒地敬了个少先队礼,大笑离去。 教室的后排已经放了一排椅子,童悦目测了下,十六张,人可真不少。同学们 出去放了会风,很乖地回到教室,在领导们进来前,一个个已腰板挺直,尽显国之 栋梁的**英气。 看见苏陌,童悦并不意外,永远不变的斯文俊逸、倜傥卓然。 苏陌并没有特别关注她,和教研室的几位专家在教室里转了几圈,翻翻学生的 作业,低头轻声地问问压力大不大之类的话。 等人全部到齐,童悦开始上课。 高三的教材在高二和暑假补课时已密集地教完了,现在只是分侧重点进行复习, 讲什么也是炒冷饭。 童悦冲后面的专家和领导们微微颌首,目光收回,并没有打开课本,而是走下 讲台。 “物理概念和物理规律是中学的精髓,如果把中学物理比作高楼大厦,那么这 两项就是构成大厦的砖石和钢筋框架。我知道同学们都掌握得非常好,也能熟练地 应答各类题型,只是不知能不能灵活应用到生活里的一些有趣的现象上。今天我就 来考验下同学们这方面的能力。” 未来精英们轻轻嘘了声,很不以为然。 专家们板着脸,象是很讶异童悦这样的教学方式。苏陌微微一笑,俊眉飞扬。 童悦走到班长身边,手搁在他肩上,“看过《后天》没?” 班长点头。 “在那部影片里,让人类感到恐慌的敌人是零度以下、不断移到的飓风,能把 风暴眼底下的一切东西变成冰柱。你认为这可能吗?” 班长沉吟了下,摇摇头,“根据波义耳定律,空气降至地面,其压力增大,体 积减小,由于气团是极佳的绝缘体,在这种体积转换期间,相对少的能量能产生飓 风,再接照热力气第一定律,作用于气团的力量因其体积减少而产生能量,因此使 温度升高。在理想条件下,零下100 摄氏度的空气在到达地面时,将升至零上57摄 氏度,会有57摄氏度的冰飓风吗?所以没有可能。” “很棒。”童悦赞许地点头。 李想率先鼓掌,然后掌声此起彼伏,教室里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有谁喜欢汤姆克鲁斯?”童悦扫视了一圈。 刷地,一只只手臂象旗杆样举起。 “帅哥的魅力真是不同凡响,喜欢他,肯定不会错过他的《碟中碟》系列,在 《碟中碟》二中,他和多格雷骑着各自的大马力摩托车,有过一次猛烈的碰撞,他 们当时倒地后,没事人似的爬起来走人。如果放在现实中,他们的存活希望是多少? 李想说说。” 李想站起身,“假设他两人的体重是八十公斤和九十公斤,摩托车的时起速为 八十公里,碰撞持缓时间是0.0015秒,那么碰撞产生的力是惊人的12.4万牛顿,全 部施加于两人身上,他们活下来的几率不超过百分之五十,即便活下来,他们也会 受很严重的内伤。电影里只是夸大视觉效果,其实很不真实。” 掌声再次四起。 苏陌嘴角勾起愉悦的笑声,他瞟瞟两边的专家门,相互交换着眼神,有的还轻 轻拭了下汗。 实中的强化班的实力确实令人惊叹。 童悦又问了《生死时速》和《极限特工》里的现象,有一个是徐亦佳回答的, 虽然不如其他人完美,但也答出来了。小姑娘坐下来时,兴奋地回头看了看苏陌。 在离下课铃声响起的前十分钟,童悦说起了基努里维斯和桑德拉的《触不到的 恋人》,女主无意之中在邮筒里收到一封来自于两年前的来信,然后她回了,你来 我往,两个人在时空错乱中居然相爱了。“这有没有可能呢?”童悦问。 教室里沉默了。 童悦回到讲台,“这是一个随时可能崩溃掉的故事,逻辑上不能自圆其说。两 个人在时间是相差了整整两年,可是两个人却生活在两个平行的时空内,要是女主 把两年前的股票行情告知男主,那男主怕早成了亿万富翁?至于改变命运、阻止死 亡,那更是不可能的,幸好爱情不需要自圆其说,只要够浪漫就好。下课!” 天气不好,教室里早早开了灯。她一抬手,戒指光芒在灯下一闪,苏陌象被刺 了下,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童悦已站到门边,准备恭送领导了。 当着这么多人,自然的不能说什么。 一行人下楼,这是最后一堂公开课,接下来在会议室,有个简短的交流会议。 郑治站在楼下等着,他的身边站着叶少宁。 童悦脸一红,不知是打招呼好,还是不打招呼。 苏陌心中倏地一惊,叶少宁这张脸他是怎么也忘记不了的。 “苏局长!”妻子的最高领导,叶少宁主动上前握手招呼,朝着站在最后面的 童悦微微一笑。 苏陌点头,“叶总今日怎么有空来实中视察?” “有工程上的事,也有点私事。”叶少宁收回手臂。 “是吗?”苏陌眯了眼,抿起唇。 叶少宁笑笑,“不打扰苏局长了。”他走向童悦。 郑治那边赶忙引领苏陌一行走向会议室。 苏陌看到叶少宁和童悦说了几句话,然后两人一同走向停车场,清俊的面容陡 地降了几度。 “这事是我疏忽了,那天送你回来就该买了,不然我们这么亲密,人家还以为 我勾引实中的优秀女教师呢!别破坏我形像啊!”叶少宁从后备箱里提出两大箱巧 克力,“我买了不少,你班上的学生也有份,免得再有某个楞头小子跑出来示爱。” “我没那么吃香。”有点羞窘,心中却也暧暧的。 “有备无患,走吧,送喜糖要两人一起的。” 他陪着她一个个办公室的转了一圈,又是香烟又是糖,笑得亲切而又温和。 实中的办公大楼掉落一地的眼珠。 “结婚了?真结婚了?”凌玲是连问了两声,象不敢置信。 乔可欣握着巧克力,神情晦暗不明。 “平地一声惊雷,嗡,咔,我的心裂了。”赵清摆出捧心长叹的苦相。 郑治在开会,两人在校长室把糖放下刚出来,校长秘书从会议室跑出来,“童 老师,你快去下会议室。” “有什么事?” “关于你上课内容脱离教学大纲的事。”秘书紧张地叮嘱,“你忍着点,领导 讲啥你都点头,千万别回嘴。” 童悦拧了下眉,“少宁,你到我办公室坐会,我一会就过去。” 叶少宁温柔地捏了下她的手,“如果忍不住,回一两句也可以,天掉下来我顶 着。” “叶总,你就别开玩笑了,苏局脸都青了,吓人得很。”秘书急得脸都白了。 “我应付得来。”童悦回眸一笑。 叶少宁会意地挤挤眼。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