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轨迹 “紧张么?”桑贝一掌的汗,第N 次地问童悦。 童悦摇头,只是花香呛鼻,她有些吃不消。她从末见过这么多的花,化妆台放 着捧花,屋子里是一篮一篮道贺的鲜花。数九寒天,一朵朵* 芬芳,那价格想着都 心疼。 五点起的床,礼仪公司的车已在楼下等了。昨晚她睡在家里,其实只是躺了一 会,晚上还和叶少宁去书香花园看了看。他送她回来的,没有上楼。在漆黑的楼道 里,他抱抱她,吻了吻额头,轻叹道:“真的要嫁给我了吗?” “难道你想退货?”一* 处下来,她发现他特别喜欢她向他撒娇。 “宝贝都来不及,舍得吗?” 他晚上要回别墅睡,家里还有些事要处理。那边也布置了间新房,就是他以前 睡的房间。 她第二次去叶家,罗佳英约了人在家打麻将。没起身招呼,懒懒地抬了下眼, “童悦,给我们削盘水果,挤条热毛巾。” 她放下包,进了厨房,削了苹果、剥了橙,一片片用牙签戳着端上来,热毛巾 挤了四条,一条条递过去。其他三人忙道谢,罗佳英连个笑意都没丢过来。 她整理好房间,告辞时,正是吃晚饭的辰光,罗佳英热情地挽留几位麻友吃饭, 对她的招呼只是嗯了一声。 雪夜的晚风,拂在脸上,刺刺地痛。 她呵呵冻僵的手,打开君威的门,暖气开了好一会,手指才能自如地动弹。 回眸处,叶家灯光灿烂,笑声不断。 凌玲主动要求做她的伴娘,乔可欣也丢来了橄榄枝,补充一句:那天我会素颜 陪衬你。 她婉言谢绝,说早和桑贝说定了。 那时桑贝还不知这事,她做了很多工作,又是扮可怜,又是搞利诱、威胁,桑 贝才勉强同意。 让桑贝妆扮成一代妖姬,她绝对不让人失望。但是伴娘,一向粗线条的桑贝心 里格外忐忑。 桑贝也是五点多到童家的。 彦杰开的门,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撇撇嘴:“你这里做伴娘还是做保镖?” 桑贝低头打量着自己,小心翼翼地问:“这样不行吗?” 她是真正的素颜上阵,连头发都染回了本色,一身烟灰薄昵套装,手中搭了件 大衣,看上去象正要奔赴某个严肃的会场。 “凑合。”彦杰嘴角抽搐。 桑贝这二十八年中,从来没有如此紧张过。 童悦夸奖她的打扮扮非常大方有个性有创意,绝对没人撞衫,这才让紧绷的桑 贝稍微放松了些。 其实,叶少宁和她都没准备找伴郎伴娘,婚礼非常传统的。但在这一生中最重 要的日子里,她需要一个人前前后后的陪在身边,为她提长长的裙摆,为她拿手袋。 往日在人前表现非常得体的钱燕今天突然变得谦虚了,不管什么事问她,她都体贴 地建议:这个应该问问你自己的妈妈。 没有人通知江冰洁。自从她跨出童家那一天,她放弃义务,也放弃任何权利。 童大兵拄着拐杖走到窗边,说道:“新年新气象呀!” 天空碧蓝如洗,东方泛出层层叠叠的霞光,楼下的树静如淑女,积雪在晨光中 是那么洁白晶莹。 这确实是青台冬日少有的晴朗天气。 童悦穿上大衣下楼,出门前忍不住回了下头,彦杰倚在房门前,双手插在裤袋 中,神情淡淡的,只一双俊眸幽深如子夜。 童悦昨晚到家就睡了,他房里亮着灯,不知是在上网还是在看电视。 木板不隔音,她听见周董大着舌头的歌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怎么隐藏我的忧伤,失去你的地方,你的发香散得匆忙,我已经跟不上,闭上 眼睛还能看见,你离去的痕迹,在月光下一直找寻那张思念的身影,我想对你说, 不敢说的爱…… “不行,我还是紧张。”桑贝重重闭了下眼,站起身,“我去外面透口气,一 会就回来。不然我快撑不住了。” “去吧,去吧!”她轻笑。 桑贝随性惯了,很少这样受拘束。两人在美容中心呆了大半天,泡花澡,洗头 发,然后化妆、换衣、修指甲。她没吃午饭,婚纱卡腰,怕显出小肚子。桑贝是紧 张得一口吃不下。 替她补妆的小妹告诉她,宾客已陆陆续续到了,新郎在外面大厅里迎接客人, 非常的帅气。 按罗佳英的说法,婚前新郎不能见新娘,不然不吉利。 实中的同事过来和她打招呼,一起拍了几张照。赵清手上捧着一对憨态可掬的 布偶,她忙道谢。 赵清诡笑着凑到她耳边:“你别会错意,份子钱我早出了,这是替别人代送的。” 她接过布偶,里面贺卡上英气的字迹,她非常熟悉。 这个李想,难道是笔误?把“新婚快乐”写成了“新年快乐”。 小妹吃力地又从外面搬进一个超大的花篮,“酒店老板送的。” 她和叶少宁来试吃菜时,酒店老板亲自作陪。席间,听叶少宁与老板聊天,原 来两人是旧识。这家酒店是香港恒宇集团的子业。恒宇也是做房地产的,业务遍布 全球,是中国地产业的龙头老大。现在的董事长叫裴迪文,恒宇的首席设计室就是 世纪大厦的设计师迟灵瞳。据说迟灵瞳欠乐静芬情份,偶尔为她接一两个项目。裴 迪文怎么包容这件事,童悦不清楚。但童悦从老板热情的态度中看出,恒宇似乎有 挖角之意。 叶少宁却表现出恰到好处的距离,不亲不疏。 童悦看着花篮,目光飞快地在屋内屋外巡睃了一遍,呃,泰华没送礼篮。不仅 是没送礼篮,好象泰华的员工也没见一个。 叶少宁在泰华很没人缘吗? 叶家的亲戚见着了。青台市委书记苏晓岑抱着外孙晨晨和老公叶一州早早就来 看过她了,叶少宁的堂妹叶枫和妹夫夏奕阳也一同来的。 这一家可都是大名人。真正的名人反到是非常亲和的,苏晓岑笑道:“少宁把 童悦的照片给我看时,我一下就看出童悦内外俱秀,和老叶说,我们叶家的孩子们 有福了,有这么一位优秀教师,以后教育不要费心。” “最先得益的是我们家的晨晨。晨晨,快叫舅妈。”叶枫抢声说道。 “舅妈好!”晨晨有其父风范,温和俊朗,正经八百。 “嫂子,我抢在哥前面结婚,你没怪罪吧?” 一边的夏奕阳宠溺地瞟了眼妻子,清咳一声,“主要责任在于我,但是我妹结 婚也比我早,所以真要追究,会没完没了的。” 众人大笑。 童悦看看他们,一张脸羞如桃花般。 “小悦,你老公好象很喜欢孩子。你可要努力了。”桑贝从外面透气回来,嘴 巴上沾了点饼屑,手里还握着一块点心。 童悦递给她一张纸巾,挑了挑眉。 “不知是哪家的孩子,叫聪聪,他抱得舍不得放,一直在那孩子脸上亲来亲去, 新郎佩花都被那孩子扯歪了。” “小女孩?” “嗯,象洋娃娃,和她妈妈象一个模子铸出来的。” 哦,应该是陶涛家的小公主,她记得叶少宁提过那孩子叫聪聪,愚人节出生, 左修然反其道而行,给公主取名叫聪聪。 “你要不要吃一块?”桑贝张开手掌,“我饿得快吃不消了。” 童悦摇头,“我想去下洗手间。” 桑贝把饼扔进嘴里,拍拍手,替她提起婚纱的裙摆,“走吧,外面现在没人。 我看客人都到差不多了,再过一会婚礼就该开始了。唉,我发誓我以后要是结婚, 一定不让人这样折腾。” “你那位怎样了?”夜色迷人虽然挂的是桑贝的名,但出资者另有其人。那人 童悦没见过,她只知道桑贝被那人降服了。 “大概在哪里泡妞吧!要不然,就是在攀岩。” 那人有两大爱好:美女与攀岩。桑贝不算美女,怎么会和那人扯上的,童悦想 破了头,只能说爱情从来就是莫名其妙的。 “小悦!”洗手间外面站着一个人,堆起怯性性的笑意,不敢置信地看着童悦。 童悦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冷凝了,她想转身折回,脚却纹丝不动。 “我……我去那边等着。”桑贝认得这江冰洁,眉头蹙蹙,看看童悦,避到不 远处的窗边。 “你来干什么?”童悦定了定神。 “你爸爸给我电话,说你今天结婚。我看过新郎了,很不错的小伙子。小悦, 你眼光很好。” “比你好,对不对?”童悦* 抖个不停。 江冰洁黯然地低下眼帘,苦涩地笑道:“怎么和我比呢?我知道你恨我……可 是那时候真的是鬼迷心窍……” “那你后悔过吗?” “你有新妈妈了。”江冰洁喃喃低语。 “我爸爸有这样的资格,难道你希望他一直等你吗?”童悦闭上眼,害怕泪会 控制不住的奔涌而出。 “小悦,我已经在承受苦果了,你……别说了。给你!”她递过来一个首饰盒, “这是我的心意,龙风手镯,龙凤呈祥,祝你们幸福美满,恩爱到老。” “需要我说谢谢吗?” 童悦睁开眼,咄咄地瞪着她,任由她的手悬在半空中。顶灯的柔光洒下来,皮 肤象被灼伤了,一阵阵地刺痛。 江冰洁叹了口气,蹲* ,把首饰盒放在地上,默默转身。 “拿走你的东西,别以为这样就可以弥补你所带给我们的一切,我不要,我不 要。” 江冰洁缓缓回过头,“小悦,我现在这个样子了,除了送件首饰,其他还能给 你什么呢?” 泪,决堤而下。 “快去补个妆,别把眼睛哭肿了。”江冰洁温柔地一笑,匆忙奔向楼梯。 楼道上,车城提着一个花篮拾级而上,不经意地抬了下眼。 那两道目光,象把刀,突地把他劈成了两半。 还能讲什么? 一切早已经结束,曾经轰轰烈烈的壮举,蓦然回首,就象是一个冷笑话,怎么 挤也挤不出一丝笑意。 他还在他的轨迹上,他的圆还是满圆。 她呢?来看做新娘的女儿,只能这般鬼鬼祟祟。遇到昔日的故人,慌忙捂脸躲 避。 泪流尽了,怨和恨也浅了。这个改写她人生的男人,现在也只不过是个路人而 已。 目光错开,冷然走过。 车城闭了闭眼,有十秒钟的僵硬。 再回头,楼道上已经不见人影,仿佛刚才那惊鸿一瞥只是错觉。 大厅里已经安静下来,叶少宁把胸前的佩花理理好,与叶一川说着话,察觉到 有一个人影走近,忙抬起头。 俊眸快速地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微笑地迎上前,握住车城的手。 “少宁,恭喜!恭喜!”车城随乐静芬,直呼他的名字。 “谢谢车总。”他向叶一川介绍车城。 车城与叶一川寒喧几句。 “我一会还有事,马上就要走。”车城婉言谢绝叶一川的邀请。 叶少宁送他出去,车城侧目看看他,自嘲地笑道:“我这不请自来,少宁不怪 罪吧!”他抬手阻止叶少宁的解释,“我能理解你的低调。你结婚的事,我不是从 泰华那边听来的。我……是打听小悦的情况,得知她今天出嫁,赶过来才知新郎是 你。” 叶少宁淡淡一笑。 “有些事不多讲,少宁担待些吧!”车城脸上露出浓浓的愧疚,“我很想看小 悦一眼,但她不见得想看到我,我还是走了。少宁,有句话我提醒你一下。你知道 迟灵瞳吗?” “知道的。” “她一毕业就进泰华工作,后来为什么离职,你也知道吗?” 叶少宁沉吟了下,“我那时还没进泰华呢!” 车城拍拍他的肩,“有空和她聊聊。” “叶总,婚礼要开始了。”司仪从里面跑出来。 叶少宁与车城握手道别,回身走进大厅。 灯光已经暗去,只在前台留下一束柔光,那里是他的位置,一会,童悦将越过 一道道花门,走向他,在众人面前,与他并肩,成为一生一世的伴侣。 他深呼吸,慢慢抬起眼。 化妆间内此时却一阵忙乱,小妹急得都快哭了,“童老师,你乍这样呢?眼泪 在眼中转几转就可以,你看现在妆都化了。”忙不迭地把化妆盒打开,又是涂又是 抹。 “没关系的,婚礼上新娘流泪很正常。”童悦的声音带着哭腔。 小妹叹气。 “快,快,新娘该进场了。”司仪在外面大叫。 “韦彦杰呢!”桑贝问道。“呃?那谁啊,男方亲戚?” 童悦顺着桑贝的视线看过去,走道的尽头,一身礼服的彦杰与一个背对着这边 的男人说着话。其实是那男人在讲,彦杰面无表情地听着。 “大舅爷,宾客都在等呢!”司仪都快抓狂了。 那男人转过身来,是冷寒。童悦咬住了唇。 “别咬,快松开,不然唇彩要毁了。”小妹大叫。 冷寒没有动弹,彦杰眼中浮出一丝恳求。 许久,冷寒轻轻点了下头。 “哥,那人是?”童悦低声问。 “哦,认识的人。你们先过去,通知他们准备情绪。我调整下情绪,马上就到。” 彦杰把桑贝和补妆的小妹都打发走了,顺手掩了门。 “哥……”彦杰气质偏冷,穿黑色最有型了。 彦杰不说话,目光笔直地凝视着她,眼神仿佛是痛楚而又绝望的。 “哥……”童悦有点象催眠般,她弱弱地再次唤了一声。 “嗯!”彦杰回过神,从桌上拿起捧花递给她,“我们该走了。” 她挽上他的手臂,感觉他颤了下,下一秒,他突然又折身看向她。 彦杰的眼中涌满了泪水。 想着有一天会有人代替我,我会发着呆然后微微笑,接着紧紧闭上眼,又想了 一遍你温柔的脸,在我忘记之前,心里的眼泪,模糊了视线,你已快看不见…… 听了一夜的歌,此刻又涌上彦杰的心头。 童悦当他是舍不得自己出嫁,抽出纸巾替他拭泪。 “小悦,请允许我……”这般自私。只一次,第一次,最后一次,他温柔地托 起她的下巴,印上一吻。 此生无憾! 清冷的唇瓣,淡淡的烟草气息,这是彦杰的味道? 童悦呆若石雕。 “请原谅我!”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已恢复了正常。 她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彦杰已不给她机会。 化妆室的门打开,冷寒象株盆景,还站在走道的尽头,如箭一般的目光追着彦 杰的身影。 “哥,你没遇到什么事吧?”童悦无由地打了个冷战。 “没有。来,抬起头,挺胸,精神点。”在大厅门口,彦杰小声说道。 已来不及她多想了,结婚进行曲响起来了,射灯的光罩着她,全场屏息。 这样的一幕并不多见,如果忽视新郎胸前的佩花,已经搞不清谁是新郎了。两 位男子都是笔挺的礼服,同样清俊英朗。 其他人看得兴趣盎然,不时窃窃低语。 罗佳英冷哼一声,立刻就拉下了脸。 钱燕干干地笑着,“都怪老童,早不摔晚不摔,彦杰是没办法的。” “没啥,哥哥送也一样。”别人嘴上这样宽慰,心里却在偷笑。谁都知道,这 对兄妹没有一点血缘关系。 叶少宁俊容不易察觉地绷紧了,仿佛等不及般,在童悦跨过最后一道花门时, 他就紧步走上前,伸出手。 “请好好待她,她值得。”彦杰严峻地看着他,一字一句说完,把童悦的手郑 重地放进他的掌心,然后松手,毫不犹豫。 童悦下意识地回头,她想看看冷寒还在不在? 还没等她转身,手中的力度一重,她抬眼,对上叶少宁幽深的眸光,胸口一窒, 她由他牵着向前台走去。 又是气球,又是礼花,音乐震得耳膜都痛了。 证婚人是叶一州,证婚词简短而又幽默,逗得宾客哈哈大笑。 在司仪和现场观众的要求下,叶少宁讲了两人交往的过程。他说在和别人相亲 的咖啡馆,对邻座的她一见钟情,然后在实中校园邂逅,惊喜万分,于是穷追不舍, 三个月后抱得美人归。 叶少宁笑得如拥天下般的幸福。 这情节堪比经典言情剧了,众人起哄,要两人来个法式深吻。她想内敛的他一 定会拒绝,没想到他伸手一揽,将她抱在怀中,吻得淋漓尽致。 补妆的小妹眼一闭,唇彩这下完了。 “呵呵,想不到叶少宁这么猛呀!”桑贝陪她去化妆间换衣服,乐得前俯后仰。 童悦朝外面看了看,悄声说道:“桑贝,你去帮我看看,我哥在不在酒席上。” “应该在的呀,不然还能去哪?瞧他今天风头多劲呀,要不是叶少宁后面这么 配合,他就是第一男主了。” “去帮我看下。”童悦心神不宁。 桑贝纳闷地眨眨眼,还是出去了。 长长的婚纱褪下,她要换一件中式的旗袍,再后面是条小礼服。幸好酒店里暖 气足,不然她今天要冻成豆干了。 正在扣腰间的盘扣时,门开了,“在吗?”她别过身。 进来的是个小女娃娃,走路还不太稳,黑葡萄般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她,突然手 一张,“抱!” “不行,新娘今天只能抱新郎。”说话的是跟着进来的夏晨晨,一脸认真。 小娃娃不太懂,长长的睫毛眨巴眨巴几下,转过身,对晨晨小手臂一张:“抱 聪聪!” 晨晨皱皱眉,两手搭在她腰间,象拨萝卜似的,脸胀得通红,也没成功地把小 娃娃拨出地面。 “我现在还抱不动你,等我再大点。”晨晨有些不太自然。 小娃娃歪着头,很耐心地等了一会,可能觉得时间够长了,晨晨应长大了,再 次凑过去:“哥哥,抱!” 夏晨晨为难地看看她,求救地朝外面看看,一声轻笑飘过来,“宝贝,你就别 折磨哥哥了。来,爸爸抱!” 小娃娃咯咯地笑着,象只小蝴蝶翩翩地飞出去。 “羡慕吧!”左修然冲童悦一挑眉,任由小娃娃把口水印了一脸,那件手工精 制的西服名目张胆地沾了几块油渍。 童悦轻笑,点点头。“左总确是很称职的父亲。” “何止这一点,我还是模范老公。”左修然桃花眼一眯,下巴昂起,很是自信。 “不过,童老师今天表现不太好啊!” “你是我见过的唯一在婚礼上心不在焉的新娘。”左修然戏谑地挤了挤眼。 童悦微僵。 “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诫一下童老师,婚姻可是惊险地带,时时刻刻要全神贯 注,稍一走神,就是另一个人生了。” 慵懒的表情,促狭的语气,她不知他是不是在和她开玩笑。 “如果不能彻底告别过去,就不要匆忙开始,谈不上对别人负责,不觉着委屈 自己吗?不能要求别人全心全意,自己却身在曹营心在汉。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是不是?” 她渐渐听出点味来。 “左总,你对我讲这些有什么深意么?” “防患于未然呀!你让少宁幸福了,少宁才没空想这想那。我偷偷告诉你,他 总是打我家聪聪的主意,你说我能忍吗?所以,快点帮他生一个吧!最好是个女儿, 你俩的基因都不错,没我家聪聪可爱,但一定也是个小美人。” 童悦啼笑皆非,他这都讲的是什么呀! “我也喜欢小妹妹。”晨晨说道。 左修然一瞪眼,“喜欢也没你的份,你们是表兄妹。你别盯着我家聪聪看,虽 然你爸妈混得不错,不过二十年后你是什么样,我还要看看能不能配上我家聪聪。 不行,配上我也舍不得。”他生怕晨晨会跳起来抢人似的,把小娃娃移到另一边, 避得远远的。 童悦抹抹鼻子,挺同情地看了看很受伤害的晨晨。 “看吧,看吧,他都紧张你,一会不见丢下客人跑来了。要珍惜啊!”左修然 啵啵连亲几下怀中的小娃娃,腾出一只手牵着夏晨晨出去了。 门外,叶少宁长身站立,温润如玉。 “衣服换好了吗?”他走进来,与她并排站在化妆镜前。 她点头。 “该去敬酒了,我找了瓶酸枣汁,颜色和干红很相似,一会你就喝那个。” “少宁,谢谢你!”她伸手抚上他的脸。他这几天也累坏了,眼中红丝多了几 根。 “谢我什么?” “谢谢你娶我。” “傻了吧,说这话。那我是不是也要谢谢你肯嫁我?”他握着她的手,轻轻咬 了下。 除了罗佳英有些刻薄外,从哪方面看,他真的都是极好的男子,而她其实并不 算好。 两人牵手出来,碰见桑贝。 桑贝朝她摇了摇手,不知是没找着彦杰,还是什么事都没有? 她没时间考虑,扬起一脸的温柔,与叶少宁一同迎向宾客。 送走所有的宾客,回到叶家别墅都是夜里十一点了,又有亲戚来闹洞房,上床 时已是凌晨两点。 蜜月地点是哈尔滨,叶少宁说青台就在海边,稍暖和的海南也靠海,没什么意 思,云南以后去,现在去北国看冰雕、滑雪很有意思。 飞机是上午九点,两个人不过睡了四个小时就急忙起床。 可能是假期不多,叶少宁把日程定得非常紧凑。 叶一川和罗佳英还在睡,两人没打扰他们,轻声轻脚出了门。先拐去童家打声 招呼,钱燕开的门,不冷不热的。 童大兵非常开心,问衣服带足了没有,有没多带些零钱。 “妈,哥还在睡吗?”彦杰的门紧闭着,童悦追去厨房问。 “小悦,你还要利用我家彦杰到什么时候?你都结婚了,还不放过他?行行好, 他以后也是要娶妻生子的,你离他远点,别再污了他的名声。”钱燕“啪”地甩下 锅勺。 童悦闭紧* ,转身就出来了。 “我们走吧!”她拽了下叶少宁的衣袖。 “你妈都做好早饭了,吃完再走。”童大兵关心道。 “不了,还要安检什么的,我怕赶不上。爸,妈,我们走啦!” “好好玩。”钱燕在厨房里应了声。 叶少宁替她系好安全带,打量了她几眼,“有谁欺负我老婆了?” “没有呀!”她努力笑了笑,“阿……嚏!”不提防,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老天,你可千万不要感冒哦!”叶少宁有点不放心。 真给叶少宁说中了,在机场,童悦的一张脸就开始发起烧来,或许是因为室内 外温差太大的缘故,又仿佛是缺痒,只感觉皮肤凛冽刺痛,嗓子又干又痒。 怎么上的飞机,她不记得了。真正有点意识时,人已躺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 呛鼻的消毒水味,让她不舒服地拧了拧眉。身子下方垫着的是叶少宁的羽绒大衣, 她自己的当被子盖在身上,头枕着叶少宁的膝盖。叶少宁只着墨绿的高领毛衣,一 只手翻着旅游指南,一只手握着她的输液控制器。 应该是晚上,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泡一盏盏都亮着。因空气中飘荡着水汽,光线 朦朦胧胧。这样看叶少宁,有着几份不真切。 他察觉到她醒了,偏过身,放下书,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可能感觉不出来什 么,又用额头抵着,最后是用* 触了触,长吁一口气,“热度稍微退了,童悦,你 可真把我吓坏了,三十九度。我是带老婆来度蜜月的,可不是带老婆来求医的!” 她一直都很健康,只要不碰酒,很少和医院打交道。但是她只要有热度,动不 动就飙升到三十九度,很吓人。 “对不起。”声音干涩得象杆风中的破竹。 他捏了下她的鼻子,“又说傻话。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他把她的手袋垫在她的头下,起身走开。 她扫视了下四周,发觉感冒的人很多,每一张长椅上都坐得挤挤的。蒙着口罩 的小护士端着药盘不时匆匆穿过,过一会就听到东北特有的大嗓门响起:“医生, 这里换水啦!” 医院里到是挺暖和的,羽绒服盖在身上,她还觉得有点热。身上那种刺痛感消 失了,换之是种极致的虚脱,抬下手臂,都是一身的汗。 叶少宁很快就回来了。“这个时间外面也没什么卖的,只有这个了。” 她闻到一股八角和茶叶混和的气息,是五香茶叶蛋,不禁撇了下嘴角,“少宁, 我要坐起来。” 他托了她一把,眼前天旋地转,金星直冒,心跳加速,眼睛闭了好一会,才缓 过来。 他不知打哪找来满满一杯温开水,她小心翼翼接过,白开水淡而无味,非常难 喝。她努力地强咽着。 清雅俊朗的男人剥茶叶蛋引来不少人的注视,小护士们经过时,脚步放慢了, 眸光带柔。那人一点也没发觉,只想着要让生病的人吃点暖的有味的东西,转了一 圈,只有茶叶蛋。茶叶蛋偏偏很烫,不一会,指尖就红了,捏着鸡蛋凑到嘴边吹吹, “给!” “我不吃蛋黄!”童悦气息微喘。 他一怔,住在一起时有些日子了,他从没看出她挑食。想必以前太过理智,知 道要营养全面,不允许自己挑食。这一病,脱去理智的外壳,她也就是一个不折不 扣的小姑娘。 鸡蛋掰成两半,他把蛋黄咽下,蛋白分成几片,喂着她吃下。 吃完,替她擦了下嘴巴,让她又躺回他怀中。药液还有半瓶,至少还要半小时。 “大妹子,你可真有福呀,老公又俊又体贴。”对面一位陪孩子输液的中年妇 女冲他们友善地笑道。 她回以一笑,推推他,“夸你呢!” 那人从旅游指南上挪开眼,“你开不开心?” 她握住他的手,捏了捏,什么也没说,嘴角弯起的弧度特别的优美。 这是他们蜜月的第一天,再过二十年大概也会记得很清晰。 输完点滴,才知都是晚上十点了。替她穿好大衣,扣上风帽,裹严围巾,象只 熊猫地走出医院,还是狠抽一口冷气。 哈尔滨的冬天才是真正的冬天,零下二十四度,狂风、大雪,呼出一口热气, 转眼就冻成冰凌。 童悦瞪大眼看着狂舞的雪花,所谓燕山雪花大如席,原来并不是夸张。 好不容易才看到辆出租车,司机高大壮实,一路上说个不停,“现在是哈尔滨 的冰雪节,你们来巧了。可以去看冰灯、冰雕,逛逛圣索菲亚教堂,到松花江边上 看人家冬泳,还可以去滑雪。哈哈,保证你们乐不思归。” “玉门街上的那些* 人住的砖木结构的小洋房还有吗?”叶少宁问。 司机嘴巴张成半圆,“大兄弟,我原来是在班门弄斧。那条街是哈尔滨最短的 一条街,知道的人可不多。房子还在,就是花园没了。” “真是可惜。”叶少宁叹了一声,朝外面看着,“都说哈尔滨这座城,能气死 卖胭脂的,长冬一来,寒风就化成一团团粉扑,把姑娘们的脸颊涂红了。” “哈哈,大兄弟说的是。” 到了酒店,司机还觉得意犹未尽,送给叶少宁一张名片,说如果想用车尽可找 他,他给他们打折扣。 一进酒店,陡地就象跨入暖春,童悦的头又晕了。 “少宁,酒店应该供应夜宵的,你去吃点东西。”从出发到现在,他只吃两个 蛋黄怎么能填饱肚子呢? “我不饿,先上去洗个澡。”他扶着她进电梯。 带来的行李扔在房间的中央,想必急忙去医院,还没顾得上整理。他让她在沙 发上坐下,挽起衣袖,先去浴室放水。她的体力洗不动淋浴,泡个澡出点汗可能更 好。 放好水,他过来扶她。 她赖在椅中不肯动,两手环抱着他的腰,头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不想洗,那我们明早再洗。”他蹲* ,替她解衣扣。 “少宁,”他听到她幽幽地吸了口气,“我以前很怕生病。” 不是怕打针也不是怕吃药,而是怕那种虚弱无依的感觉。平时,别人再冷漠再 忽视也可以坚强撑着,但在那种时刻,无法坚强,脆弱得象张薄纸,风一吹,就灰 飞烟灭。记忆中发高热的几次,有一次是学校的老师送她去医院的,钱燕就在那家 医院,老师交待完就走了,她一个人在输液室打点滴,不知怎么睡着了,邻座一个 小孩的尖叫惊醒了她,输液管里一片血红,原来点滴早就滴完了,那么多的血,那 时她以为她会死掉。还有一次是在家中,钱燕给她吃了退热片就去上夜班了,童大 兵出差,彦杰和同学出去玩了,她睡到半夜,热度又起,那团火一直燃到天明,彦 杰回来后背着她上医院,她住了半个月院才痊愈。 真的是不能病,也不敢病,每一次都让她有余悸。 “嗯!”他温柔地亲了亲她的鼻尖,还是抱起她去了浴室。 如同婴儿般轻轻地浸入温水中,他给她洗头发,涂沐浴乳,洁面,修长的手指 抹过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现在不怕了。”因为她结婚了,不管是贫困还是疾病,他都会陪在她身边。 这是在医院的走廊上,她突然领悟的。 说这话时,她* 着依在他怀中,是这般契合,这般自然。 此刻,心里一片明净,只有他的身影与之* 。 “结婚的感觉真好!” 他笑了,刮了刮她的鼻子,“童老师,你真是后知后觉。” 明明睡了那么多,不等他帮她擦干头发,她蜷缩在他怀里,又沉沉地睡去了。 醒来时,他还在睡,晨光里,五官的线条是那样的清晰明朗,只是不知为什么, 眉心轻蹙,仿佛有什么不能言明的心思。 感冒好象轻了许多,悄悄地探身下床,把窗帘拉开一条缝,外面还在下雪,雪 大得连最近的楼房也看不清楚。 她缩回身子,重新蜷回床上。 俊眉耸了耸,修长的手臂伸出来替她掖了掖被角,然后手掌整个覆在她的额头 上。 “好多了。”嗓子也恢复了。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你怎么没有一个电话?” 他是泰华的总经理,不管是公事还是拜年,手机应该会被打到爆的!现在,他 的手机搁在茶几上,如同素描的静物。 “我关机了。”他抱起她,将她置于自己的身上,眼睛睁开,清澈得象能穿透 她的灵魂。 男人的早晨都是生机**的。 她羞得闭上眼睛,感觉他的唇贴了过来。 “我还在感冒呢!” “可是我想呢……”低沉的嗓音,嘶哑而又迷人。 长睫动了一动,“想也得克制,两个人都感冒了,怎么办?” “我们就呆在床上不下来,酒店有客房服务的。”炽热的唇印* 胸前雪白的肌 肤上,* 下面的坚硬一再提醒她,他是多么的渴望她。 “少宁……那个你为什么关机?”她还在弱弱的挣扎,其实这样的欲推还迎, 也是一种情趣。 “我要专心陪着你。我一忙,你就会走神。”温和的清眸闪烁着清淡明亮的笑 意。 她不是走神,她失神了。也就这一秒,那人已一跃而起,将她压在身下。 “童老师,专心点。”他扣住她纤细的腰肢贴近他灼热的肌肤,律动象潮水般 席卷而来。 她气喘、呻吟,早就没有办法想别的。 “其实,这个比输液更有效。”在将她推上巅峰的时候,她听到他在她耳边喃 喃低语。 又一同泡了个澡,下楼吃了早餐。服务生告诉他们这是几十年不遇的暴风雪, 估计要持续到明天晚上。两人也不急,上楼继续休息。电视开着,赵本山大叔的春 节专辑,看看,时间过得也非常快。 午睡后,他打电话要了盘梨,盯着她一片片地吃完,说润嗓清肺。 她咽下最后一口梨,看到桌上的旅游指南,一扬眉梢,“你对哈尔滨这么熟悉, 干吗还买这个?” “就来过两次,谈不上熟悉! ” “出差来的?” “不是,陶涛在这儿读书,我过来看她。”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