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此夜 这一年的冬天很冷,对一个刚从南方到来走下火车的人,一时间是很难适应北 方干燥寒冷的气候的。但这时候林欢站在陌生的北京街头,看着这个他长大也生长 过最长时间的地方,这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城市,脸上逐渐浮现出了笑意,在微风 中慢慢地荡漾,连呼吸的空气好像都夹杂了温暖。 接到她的电话时,程子默正在图书馆绘制一张工程设计图,还没说两句,匆匆 地放下图纸和铅笔,往外面走去。 她站在他校园门口,全身裹在白色的长大衣里面。再看了一眼那一团耀眼的白 色,他用力呼出一口气,快步走过去。口气虽然是责备的,但是也满含宠溺:“你 怎么没提前告诉我?”顿了一下,不等她回答,又接着说:“你怎么能一个人跑到 这边来?不是,我是说你应该让我去接你的……”他已经有点语无伦次了,国庆节 过后他们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见面了,现在看见她这样站在他的面前,心里像翻天 巨浪一样涌动着,拍打着,五味杂陈,单是惊喜并不足够。 她只是微笑地看着他,这时候才说:“我想来看看你生活的地方。”然后就习 惯性地拉起他的衣袖,催促:“走吧,带我去看看你的学校。” 他拿下她背后的背包,扛在自己肩上,把她的双手捂在自己手中,柔声问: “冷不冷?” 她摇了摇了头:“不冷。” 他松开手,牵起她的一只手放进自己大衣的口袋中往前走:“手都冻僵了……” 后来程子默一直没有回到图书馆去,落在那里的书本也是让同学帮忙收拾的。 吃完晚饭,林欢本来计划是要去找田蜜的,可是电话打过去她却说她现在在外 地出差。她来的时候倒是没想这么多,现在才想到要找一个地方住下。可一想到一 个人住酒店她却又犹豫了。 程子默突然说:“欢欢,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下车后,他带着她上到二楼,停在了一户门口,拿出钥匙打开了门:“进来吧。” 林欢一路上已经慢慢地猜出来了这是哪里,进门后不禁四处搜寻他住过的痕迹。 房子应该定期有人收拾,很干净,看不出来长时间没有住人。客厅的一面墙上挂着 一幅放大的照片,她走过去,站在下面仔细地端详了起来。 程子默放下她的背包,扭过头看了一眼,说:“那是我爷爷六十岁生日时照的。” 画面的中间是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小孩子,白白净净的,一双黑而大的眼睛,亮 晶晶的,比女孩子还漂亮,双手分别被旁边的爷爷奶奶拽在手里。她忍不住笑了起 来,说:“你小时候长得真可爱。” “是吗?”他难得有点腼腆,走到她身后。 她听到脚步声,回头便对上了他的目光,隔得这么近,那双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她突然呼吸一窒,很快地低下了头,可是却又忍不住想多看他几眼,刚刚抬起头就 被一个力道扳过肩膀,拥进怀里。 她听见了他压抑的一声叹息:“欢欢,我很想你,你想我吗?” 她把头靠在他肩上,眼泪终于伴随着这一句话流了下来。想,怎么可能不想? 她吃饭上课睡觉,日子一天天地滑过去,从来不需要刻意地去想,那思念早已经融 入了空气,如影随形,呼吸里面都全是他。 他说:“今天一天从看见你开始我就想这样把你抱在怀里。” 她的眼泪落到了他的肩膀上,谁说他话不多的?他只要想说,可以把全世界最 动听的话说给她听。 他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两手扶住她的肩,把她扳到面前来。马上便伸手去抹她 眼角和脸庞的泪水,喃喃着说:“看来我要想个办法了。” “什么?”她眨着还泛着湿意的大眼看着他。 那眼泪太多,手指抹不干净,他干脆伸出衣袖,这才抹干净她眼角的几滴泪: “让你以后见了我不要哭啊。” 他说得这样认真,她几乎立即又破涕为笑了。 她笑了,他便放下了一颗心:“去洗把脸吧。” 林欢洗了个热水澡,又在睡衣外面裹着羽绒服,一踏出浴室,还是感觉到一股 冷气。程子默已经等在外面了,有点担心地问:“很冷吧?这是老房子了,供暖不 是很足。明天我去买电暖气。” 她笑道:“我只是刚来还没习惯这天气。衣架在哪儿?” 他立即去给她拿来一把衣架,见她把双手放在背后,便要伸手去接那手里的东 西:“是衣服吗?我来帮你晾吧。” 她突然退后两步,不让他的手够到背后的衣服,低头小声说:“我自己来吧, 两个衣架就够了。” 他怔了一会儿,马上明白了过来,放了两个衣架在旁边的桌上,手指着阳台的 方向,声音有点发涩:“阳台在那儿,你去吧,我去给你找床厚被子。” 等他走了,她飞快地拿上那两个衣架,走到阳台。 她进房间的时候,他正在往床上放被子,见她进来了,指着枕头边的一团东西 说:“我放了一条毯子在床头,晚上冷你就加在棉被上面。” 林欢应了一声,走过去抚摸着海棠花图案的被面,触感绵软,颜色素净,在灯 光的照耀下也略显妩媚。她不由得抬起头略带惊讶地问:“这么多年的东西怎么还 像新的一样?” 她的问题令他笑了:“这个不是以前的,这是我今年买的。” 她“哦”了一声,转念又一想:“你经常过来?” “有时候没课就过来。” 她沉默了,发现她并不了解他这几年在这边是怎么过的,每次见他也都是他回 去。过去她总对自己说,只要他们彼此心里有对方就行了,可是这一刻她发现不够, 远远不够。他每天吃饭了没有,他生病了怎么办?在他最需要人陪的时候,她不在 他身边。 她想要呆在他的身边,陪他一起看着日升日落,看着晨昏交替,看遍这个世间 所有的风景。 还有半年她就毕业了,还有半年……想到这里,脸上才微微露出笑意来。 程子默放好被子,转过脸来,看见的就是那个仿若昙花一现的笑脸。一时情难 自禁地抚上她的脸颊,头也慢慢地低下来了。 她微扬起脸来承接他的吻,渐渐地沉迷在他的气息里。他的呼吸声也变得越来 急促,终于颤颤巍巍地拉开她羽绒服的拉链,一只手由她的睡衣下摆伸进去慢慢往 上抚摸……她突然喘了口气,感觉到他的手流连在一个地方不愿意离去。这几年他 们毕竟聚少离多,这样的机会不多,也曾经有几次他伸手抚摸过她的身体,可那些 时候她都是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不像现在,她睡衣下面的上半身是空空如也。 他似乎是非常喜欢这样抚摸她,一只手不够,又伸进去另一只手。迷乱中,他 没有控制好力道,不可避免地令她感觉到一丝丝疼痛,可是却又不想他的手离去。 她微微地呻吟了一声,他的手忽然间就停了下来。他靠在她肩上顿了顿,手还停留 在原地,仍然抱着她,却说:“我去旁边房间了。” 她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动。 过了一会儿,她开始踮起脚尖,一点一点地吻他的脸颊,像蜻蜓在花间飞舞似 的。他渐渐地受不住脸上的骚动,他感觉到他的全身都骚动了起来,急于找到一个 喧嚣的出口。在抬起头想要回吻她时,他眼角余光瞥见了敞开中的房门,努力克制 那一股冲动,微微推开她的身体,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想要关上房门。手刚刚触上 门把,她却追来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他听见了她的声音,可怜兮兮地说:“我不 要你走。” 他最后的理智湮灭在这声音里,用力把门甩上,回头便把她抱了起来。背后传 来“碰”的一声,门已经关上了。 林欢躺在床上,看着他半跪在她旁边,一颗一颗地解她睡衣的扣子。她伸出手, 慢慢地抚摸他的眉毛、眼睛、鼻尖、嘴唇……这上面每一个器官都是她熟悉的,组 合在一起的是这一张她看了五年多的脸,这一刻这么近的在她面前。 他抓下她的手,微微抬起她的身体,把睡衣从她的身上退下来,然后颤抖着伸 手扯落她下面的衣物。她全身上下仅余脖子上挂着的那枚翡翠玉,在这明亮的灯光 下,影影绰绰,泛着幽艳清冷的光泽。他努力克制想看她全身其它地方的冲动,只 把眼神定在了那块玉上,禁不住伸手抚摸了一下那枚带着她皮肤温度的暖玉,渐渐 地视线又移到她的脸上。 她半咬着嘴唇,任她的整个身体完全暴露在他面前,搁在床单上的手心沁出了 汗来,可她还是望着他,不愿意转过眼镜。 他们的视线在空中相会,交缠。她看着他很快地脱掉自己的衣服,然后俯下身 体,一点一点地在被子里面探索她的整个身体。他身上那枚玉坠落在了她胸前,和 着他的体温,和这肌肤相贴的温度一起温暖了她,她慢慢地把一双手放在了他背上。 其实程子默并不知道他急切叫嚣着的身体和心要的是什么,凭着一股冲动,他 的手伸到她的腿间,抚摸着探到了准确的位置,然后略微抬高她的身体把自己埋进 去。她重重地呻吟一声,仿佛是喊了一声:“子默。”双手从他的背上滑落。他有 一瞬间的停顿,一只手抓到了她垂落在床单上的手,十指交扣紧紧握在一起。可他 仍在她身体里的那一部分却不受他控制,被欲* 望牵引着,很快便毫无章法仅凭本 能地在那□的温暖里面律动。那两枚翡翠玉伴随着他的动作也碰撞在了一起,传出 轻微的一声响动。 林欢的头脑整个都是热的,耳边是他的踹息声和着她的呻吟声,湿热的头发散 乱在枕边还有颈上,有一缕发丝也缠上了他的脖颈,伴着他的动作摩擦着她的脸颊, 令她更想把脸贴近他。虽然他的动作称不上温柔,甚至带着少年的蛮力,每次进出, 都会让她感觉到一丝丝的疼痛,可是她喜欢这痛,这痛是他赋给她的,这痛证明了 他在她身体里面。她甚至想要他更深入她的身体,这样她才能够更接近他。在此之 前,她从来都不知道两个人可以亲密至此,他的一部分在她的身体里面,从此以后, 她的身体里面永远留有他的烙印,任谁也抹不掉。 渐渐地,所有的思绪都被打散了,一点一点远离,她能够感觉的只有他,她被 他带入了一个从未到过的地方,哪里只有她和他。在情动攀到最顶点的那一刻,她 听见他在模糊地叫着她的名字:“欢欢,欢欢,……”她即将出口的呼声被他含进 了嘴里。 这一阵狂热的骚乱停止后,他伸手拨开她脸上的乱发,摸着她仍旧嫣红的脸颊, 趴在她身上不想动。等到呼吸渐渐平稳,他才慢慢地从她的身体里面退出来,然后 掀开被子下床,捞起旁边的大衣披上。他一动,冷空气也跟着进来了,她缩了一下 身体,颤抖着问:“子默,你去哪里?” “你等一等。”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径直出了房门。 再进来时,他手里多了块温热的毛巾。他坐在床边,掀开她半边身上的被子, 让她微微侧卧着身体,然后开始擦拭她腿间的残留物。他的动作轻柔,专心致志, 整个过程中并没有说一句话,就好像擦洗一件自己珍爱的古董花瓶一样。 即使这样,她的脸还是红到发烫,一个字都说不出口,闭着眼睛任他动作。片 刻后,她感觉到他的手离开了她的身体,再等了一会儿,房间的灯突然熄灭了。他 摸索着回到床上,重新面对面抱住她,一只手绕到她的颈后,把她的头搁在他的肩 窝处,她整个人就这样置于他怀里了,头顶抵着他的下巴。他的另一只手顺着她的 腿摸到了刚刚让他迷失到忘乎所以的入口,俯身在她的耳边轻轻地问:“痛吗?” 她的腿开始发热,想动也动不了。她还没有完全降温的脸重新开始发热,越来 越像煮熟的虾皮。她开始庆幸,房间的灯关了,他看不见她脸上尴尬的表情。 他没听见她回答,沉默地更加抱紧了她。 她感觉到了他无声的语言,在他怀里摇了摇头,闷闷地出声:“没有。”她说 话的热气喷到他的脖子上,他感觉到身体的某一处又开始蠢蠢欲动。偏偏这时候她 还想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胡乱一摸就碰到了最不该碰的东西。她被那热度烫到了, 松开手后才反映过来那是什么,一时羞涩到无地自容,把脸埋进他的肩窝深处。 他受不住这一阵撩拨,她的身体就像是个无止境的黑洞,吸引着他坠进去,深 入,沉迷。他的身体也脱离了他的心,重新翻身伏在她的身体上。开始新一轮的抚 摸和探索的时候,他模糊地想,还好刚刚没有替她再穿上睡衣…… 凌晨的时候,程子默就醒了。他的手臂被她压着有点酸麻,他怕惊醒了她,只 敢稍微调整了下位置,更方便她入睡。待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他侧着身子借着窗 外淡淡的光线,低头看着怀中的她。她的头枕在他一只手臂上,脸埋在一堆乱发之 中,在这黑暗的房间里,看不清睡容,甚至连轮廓都是一团模糊的黑影。 他看了她很久,她还是一动不动,只有肩胛处传来轻微和均匀的呼吸声。想必 她是累到了,坐了这么久的火车,昨天晚上又被他那样纠缠。他抚摸了一下她的脸, 突然就想到了十八岁那年他和她一起在九寨沟。那天早上他醒来时,她还面朝着他 睡得正香,他就那样看着她在清晨里的睡颜,很久,很久,一直到她睁开眼睛。那 一夜过后,他们就分隔南北,从此就是银河两边,金风玉露,佳期如梦……这么漫 长的几年。每当他想她想得入神入骨,却触摸不到她的脸时,他心里就不可避免地 产生一阵阵的挫败感。她总是把最好的都送到他面前,让他在没有她的日子里一遍 一遍地想念她的好,她脸颊的温度。现在他们又躺在了一张床上,比那一次还更亲 密,可是也偏偏是在这时候,在他们再次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明明前半夜他还那 么快乐,现在轻触她的睡颜,他的心里突然就有了不确定。窗外朦朦胧胧的仿佛有 一束月光照射进来,是谁说过,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他感觉到了一 种惶恐,太幸福了也会害怕,害怕失去。他终究还是怕了,怕一生中像今夜这么美 好的夜晚难以长久,怕这夜过后的分离。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