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绚烂 他们还是没有赶上,手拉手站在大门紧闭的宿舍楼下喘着粗气,然后你看着我, 我看着你,又都笑了。林欢这还是第一次晚归,想去喊管理员开门,可毕竟理不直 气不壮,担心打扰了别人休息,犹犹豫豫地走到窗前,小声敲了两下,没人应答, 她刚刚鼓起的那一点胆量也偃旗息鼓下去了。 “欢欢,我今天晚上不回去了,好不好?”程子默在她身后柔声问。 她蓦地脸上一热。他不等她说话抓住她的手转身就走。 他们去的是一家离她学校不远坐落在江畔的酒店,他要的是套房。办好入住手 续进了房间后,她惴惴不安地说:“这房间太大了,只是住一晚,标准间就行了。” 他不说话,只是微笑地看着她。 这么熟悉的笑容,这么眷恋的一张脸,到底还是舍不得。她仓促地低下头,忽 然间眼眶发热,无边的酸涩从四面八方狂涌过来,包围了她。 他已经发现了她的异样,捧起她的脸,轻轻抚摸着,低喃道:“欢欢,你不要 这样。你这个样子,我哪里都不想去了。” 他很少露出这种小儿女情长的样子来,可正因为这样,偶尔说了点情意绵绵的 话,就竟像真的一样。她仿佛一瞬间从魔怔中清醒过来,低斥道:“你这是说的什 么胡话?还不赶快收回去。” 他见她笑了,也恍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有点打趣道:“是要收回来, 我毕业证还在学校呢。”牵着她的手,带她来到里面卧室的窗户边,用遥控打开前 面那一整排落地窗帘。顿时,灯光熠熠,夜色璀璨,亮如白昼。站在这三十八层高 的地方,俯瞰着下面的江水,遥遥地还仿佛看得见他们那个夏天曾经一起走过很多 遍的那一条路。 她情不自禁地说:“这里真美。” 他说:“是啊,我一直想带你来看看。我刚刚从北京过来的那一年除夕夜时, 我爸爸在这边订了两间房,我们一家人站在窗户边看江边燃放的烟花……” 窗外尘世千万灯火在夜色中透着橘红色温暖的光芒,玻璃窗户上倒映着两个人 的身影,迷迷蒙蒙,虚虚实实,笼罩在淡淡的灯影下。她靠在他的怀里,听他缓缓 的叙说那一夜的天伦之乐和美丽的烟花。 “……很美。后来我想起来时,就总想带你也来看。等今年除夕夜,我们两人 再来这里。” 烟花再美,也不过就在那绽放的一瞬间,过后只余下燃烧后冷却的灰烬,而且 还不知道将会洒向哪里。这一刻,靠在他的怀里,感受他温暖的气息,她再次清醒 地认识到了这一点。是啊,烟花再美,转瞬即逝,而他们……他们的故事又将会走 到哪里去? “子默,我仔细想过了,我想等我拿到了博士学位,我们再结婚,好不好?” 她的声音比平时还要柔软,甚至还是撒娇的口气,他却感觉到了那一抹隐藏在 声音最底下的伤感和无奈。亦或许也只是他自己在担心,所以才患得患失的,因为 她脸上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有柔软,有娇俏,有羞涩,密密麻麻地织了满脸。 她说:“我记得我爸爸以前总是说,男人要先成家再立业,你看看你,你现在 还这么年轻,大学都没有毕业,我如果拐你来娶我,我爸爸妈妈知道了,会骂我的。” 他失笑,原来她担心的是这些:“你放心,你爸妈不会骂你的。欢欢,我会告 诉他们,有他们的女儿在我身边,我才能做出一番事业来。” 她没有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忽然转身寻到他的唇迎了上去,一双手也没闲着, 在他的身上探摸着,要扯下他的体恤衫。他被她忽如其来的热情给弄得手足无措。 在这一方面,他们之间一直都是他主动,对他每一次的起意,她亦总是毫无顾忌以 满身的热情迎接上去,唯恐不能让他尽欢。除却这些,她骨子里毕竟还是害羞的女 孩子,比不得那些纯熟的女人,不懂得要怎样去挑起男人的情* 欲。可现在她却好 像忽然间开窍了似的,吻已经由他的嘴巴一路转移到下巴再到喉结,然后开始了细 细的舔* 吻、啃咬。一只手也由胸膛一路下移,抚摸上了他早已坚硬滚烫如烙铁的 那片热源。 他的喘息声忽然加重,额头上开始汗涔涔的,浑身上下像火炉一样,热得难受, 他只来得及抱起她,踉跄两下把她抵在墙角厚重的窗帘布上,抬起她的一只腿,就 开始了一连串急切的动作。 她的裙子堪堪挂在腰上,卡在两个人之间,背后是一团来不及拉上的窗帘,头 一偏就能看见旁边玻璃窗上的灯光,玻璃的另一面既是尘世万家灯火,可是他们现 在全然不顾,所有的意念只在这一刻的互相拥有中。 他们毕竟都还年轻,在男女情* 事上,初始难免生涩,纵然配合得天衣无缝, 不乏激情,但是这样的激烈却是前所未有的,甚至于连他的动作都少了几分轻柔, 带上了几分野蛮,平素的温存也消失殆尽。 在最激烈的那一瞬间,她攀着他的肩,恍惚中看见了背后的漫天烟花,一蓬一 蓬,朵朵盛开,在漆黑如墨的天空中,绽放如星,那是她见过的最最美丽的烟花盛 宴。而这一刻,他在她的身体里,那么清晰的存在,一辈子都不可能抹灭的存在。 这一波的热情过后,余韵犹在,他还陶醉在她的身体里,喃喃着叫着:“欢欢, 欢欢……”他只知道他现在太快乐了,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满满的是欢乐, 她带给他的欢乐。 她亦是全身汗淋淋的,却紧紧缠在他身上,仿若怕他忽然抽身离开。她又开始 吻他,一点一滴,额头,眼睛、脸颊,鼻翼,嘴唇……一片地方都不愿意放过。她 对他的身体早就不陌生了,知道怎么最大程度地取悦他,亦是知道怎么让他在最短 的时间里再次燃烧起来。 他哪里还能想到其他的,抱起她时,才留意到那一整面玻璃窗,勉强伸手够到 书桌上的遥控板,摸索着按下一个键。伴着窗帘哗啦一声由两边向中间合拢时,他 也抱着她双双滚落到大床上。这一次,她强烈的身体语言让他在床* 上忘乎所以, 像个贪得无厌的孩子一样,不懂得罢休,一再而再地去索取,去拥有。 这么混乱而纠缠的一夜,第二天他们醒来时,已经中午了。简单地梳洗过后, 他要送她回学校。她一看时间不早了,担心误了他下午的飞机,不让他送,坚持让 他赶快回家收拾东西去机场。他还是叫了辆车,先到的她学校大门口,两个人下车, 依依惜别后,他再次上车离去。 林欢一直到看不到那辆出租车了,才慢慢地往宿舍走去。她低着头,一路到了 研究生宿舍楼,要进去时,忽然听到有人喊了声:“林老师!”循声望过去,在楼 前的一辆黑色汽车前,站着一个打扮高雅的女子,大约是中午紫外线太强烈,撑着 一把阳伞。那女子见她看了过来,徐徐摘下太阳眼镜,正是几年不见,前几天主动 给她打电话的吴院长。该来的终究会来。她顿了顿,走了过去,微笑问好:“吴院 长。” 吴君兰点了点头,略略打量了她几眼,笑道:“林老师,你倒是没怎么变,只 是越长越漂亮了。” 林欢仍然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她并不擅长于应付这样的场面,哪怕从前几天 晚上接到那个忽如其来的“闲聊”电话时,她就开始做好了准备,等待这一刻的到 来。现在她一脸友好地站在她面前,轻松自若地谈论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这个场 面比她幻想中的要好得多,可她却没有半点庆幸,反倒是情不自禁地身体一抖,打 了个寒颤。 吴君兰微微一笑,淡淡地说:“一直想来看看你,前几天电话中又不方便,没 有多说。这太阳底下又热又晒的,林老师,我看你都出汗了,要是有时间的话,我 们现在一起去喝杯咖啡吧。” 那是林欢喝过的最漫长的一次咖啡,从艳阳高照到夕阳西下。她要的是不加糖 不加奶的原味咖啡,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苦,甚至还有微微的甘甜。 两个人面对面坐下来后,吴君兰开始像拉家常似地对她讲起了子默,小到小时 候的一次考试成绩大到几年前的那一场大病,巨细无遗。中途她们两人的手机前后 都响过,林欢任手机在包包里振动,没有接听。但吴君兰却没有任何顾忌,接起了 电话,亦是不避讳她的,直接坐在那里和人通话。那通电话持续了十几分钟,她脸 上更是一直带着笑意。 面前的女子眉梢眼底全是毫不掩饰的笑意,林欢对她的那种笑容并不陌生,几 年前少有的几次见面,只要是子默在场,她就能从严谨端正的吴院长脸上见到那样 的笑容。那笑不同于平素挂在她脸上的矜持浅笑,少了几分淡雅,多了几分温暖, 有一股满足的意味在里面。恍惚中她以为见到了另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孔,原来他们 长得竟是这样像。她不由得开始笑话自己后知后觉,母亲和儿子,这么相似的眉眼, 她竟是现在才看出来。 她这几年也从子默口中获知了一些他妈妈的消息,知道她前几年就正式成为了 任职的那家三甲医院的核心领导,所有的人都得尊敬的称一声“吴院长”,饶是此 前一直在夫妻争吵中对她不无讽刺的丈夫,也早就去掉了那个“副”字,直接叫 “吴院长”。今天的吴院长,脱掉了白大褂,削的薄薄的短发,衬得一张脸越发光 彩熠熠。接近五十岁的人了,纵然工作繁忙,脸上倒是看不出来过多的岁月痕迹。 一件米色丝质束腰衬衫,胸前点缀着少量细碎的荷叶花瓣,高雅又不乏女性化的妩 媚,下着咖啡色直筒长裤和白色平底凉鞋。这一身既显气质又恰到好处的展现出了 她保养得宜的身材。 这是个长期生活在优越的环境里且又懂得如何善待自己的女人。她不由得想起 了电话那边的人,他们是母子,是这么的相同,却又这么的不同。 吴君兰挂断电话后,对着她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林老师,让你久等了。” “没有,也就一会儿。”林欢还记得,几年前她都是直接称呼她“林欢”的, 今天却一口一个“林老师”,这么彬彬有礼,如果换个场合的话,她或许会觉得 “受宠若惊”,今天“惊”是有的,“宠”倒未必。她开始坐立难安了。 吴君兰说:“我这个儿子你也教了一年多,我和他爸爸都知道你尽了全力也做 得很好,他爸爸一直说要找个机会好好谢谢你,这几年我们都忙,天南地北地跑, 这事儿就搁下来了,到了今年子默大学都要毕业了,才记起来这桩事,说起来他能 有现在的成绩,你也帮了大忙……” “哪里,他本来就聪明。”林欢讪讪地答道。 “子默确实有点天分,特别是在建筑这一块,我和他爸爸一直觉得是得了他爷 爷的真传。林老师,你还不知道吧,他爷爷以前就是做这一行的,当年也算得上是 个行业精英,北京城内现存的还有好几处著名建筑都是他设计建成的,至于那些大 学图书馆就更不用说了。子默从小在他爷爷身边长大,见得多了,也喜欢上了这一 行,本来他一直都做得很好……”吴君兰说到这里暂停了一下,看了看她,好似在 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林欢笑了笑,果然不负她所望,问道:“那现在呢?” 这一次,吴君兰没有任何停顿,很快从包里掏出一叠文件来,放到她的面前: “林老师,你看看这些。” 林欢只扫了几眼,蓦然间惊诧了起来,连手都有点发抖,又抬头去看她。 吴君兰轻描淡写地说:“你看到的这些可能很快就会变成废纸了。” “为什么?他既然各方面都合格,录取通知书也下来了,还会有什么事呢?这 些东西怎么可能会成为废纸?”林欢一惊之下,一时没注意,一连串的话就这么冲 口而出,本来也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可她自己反倒被自己的语气吓到了,楞了一下, 忙像是亡羊补牢似的接着说:“吴院长,我是指这样的机会错过了太可惜了。” “是啊,确实可惜,可是如果他自己不愿意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些 东西也只能扔进垃圾桶了。” 林欢捏紧了自己手上的纸张,忽然没有再出声。 吴君兰叹了口气,仿佛亦是无可奈何:“你们年轻人在想些什么,我也搞不懂, 这个机会得之不易,放弃了实在可惜……林老师,我跟你说这些,也是想着你们年 龄相近,你也曾经辅导过子默的功课,或许你能劝一劝他。这个孩子从小就重感情, 喜欢认死理,我和他爸爸把好话都说尽了,他就是不为所动。” 半晌,林欢低声说:“我试试吧。 两个人一时无话,同时拿起面前的咖啡杯喝了一口。这个话题也算是到了这里 为止。 过了一会儿,吴君兰漫不经心地提起:“你春节前去过北京吧?那时候我过去 参加一个会议,好像有一次在子默他爷爷那老房子附近看到过你,那时候赶时间就 没有下车……” 林欢忽然低声叫了一句打断了她的话,慌忙地拿开还搁在桌子上头咖啡杯旁边 的那一叠文件。幸好里面的咖啡已经没多少剩余了,所以文件倒是完好无缺,只是 有几滴咖啡渍沿着桌巾洒到了她腿上,她也顾不得擦,连声道着歉,双手把文件递 到对面去。 吴君兰接了过来,无奈地笑道:“难得你这么保护,马上都要成为废纸了。” 林欢默不作声,只是盯着自己的搁在膝盖上的手袋。这个手袋还是她去年和子 默在北京逛街时,一起买的。那一天下着很大的雪,他们第二天就要离开北京了, 所以顾不得外面寒冷的天气,还是出门了。他大约是担心她在南方生活久了,经不 住这样的低气温,所以尽带她去商场,一家一家地逛过去。这个咖啡色的手袋就是 在一家商场买的,这个学期她一直都在用。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