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第六天,一直守在周文轩病床边的小护士突然发现他的手指动了一下,她以为 自己的眼睛发花了,忙揉揉眼,一眼不眨地盯着他。一会儿,她又发现他的手动了 一下,接着眼皮也动了一下,她忙叫着:“醒了,他醒了,周市长他醒了!” 巨大的喜悦使得她泪流满面。 守候在仪器前的欧阳康忙来到病床前,果然,周文轩眼皮动了动,试图睁开眼。 “文轩。”欧阳康轻声叫着,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眼前一片模糊,难道 奇迹真的出现了? 两分钟后,周文轩真的睁开了双眼,他努力地辨认着,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处 何处。 “文轩。” 肖文楚忙扑到床前,眼含热泪地叫道:“你总算醒过来了。” “妈……妈,文……楚。” 过了好半天,周文轩才吃力地叫了声,他的声音太微弱了,而且含混不清,欧 阳康只有趴在他胸前,把耳朵凑在他嘴边才能辨别出。 “妈……妈,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周文轩又吃力地 说着。 欧阳康忙劝道:“文轩,你刚苏醒过来,好好休息,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 好吗?” 周文轩摇了摇头坚持要说。 没有办法,欧阳康只能让肖文楚和护士先出去。 周文轩看着欧阳康好久才吃力地说道:“妈妈,您……怎么……有……这么多 ……白头……发。” 欧阳康明白他的意思后,眼泪不由又涌了上来,她克制着情绪,抚摸了一下他 的头发,尽量笑着说:“傻孩子,你们都快四十了,我能不老吗?” “妈……妈,您……知道……吗,在……我……心里,您……永远……是…… 十七年……前那个……样子。” 欧阳康抹掉泪:“周文轩,今天你太累了,明天我们再谈好吗?” “不……,妈……妈,我……还没……有说……正事。”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是那么的吃力,一句话要喘吸半天,甚至要重复几次,欧 阳康才能明白他的意思。欧阳康突然有一种周文轩要安排后事的感觉。 她忙劝道:“文轩,你不要担心,你这次能醒来,表示你已经挺过了最危险的 一关,刚才我已经看了你身体的各项指标,它们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我们有的是 时间,今天你先休息,明天我们再谈好吗?” 周文轩又一次坚决地摇摇头。 欧阳康只好又坐下来,看来,她只有听他说了。 “妈……妈,慧慧……好吗?” “好,过几天就要为她拆线了,你就放心吧。” “我……放心……了,妈妈,……今天……我主要……想和……您谈……一下 我……和……文楚的……事儿。这……些……天,我……想……了……许多,…… 我和……文楚……的……事该……有个了……解了,我……同意……和……她…… 离婚,在……这之……前我……已经……和她……谈过……一次,请……您……把 ……我……的……意思转……告她,让她……把起……草好的……离婚……协议书 ……拿来,……我……签……字。” 当欧阳康吃力的明白了周文轩的意思后,泪水不由又一次溢出了眼眶。 “好,我会的,你们的事情该了解了,这样对你也是一种解脱。文轩,妈妈对 不起你,如果当年没有极力让你和肖文楚结婚,而是找了别的姑娘,你也不会是这 个样子,都是我不好。” “不,……不,……妈妈,……你别……这么说。” 周文轩忙说道,他的情绪激动起来了:“是……你……给了……我一个……温 暖……的家,十七……年前,当……您……第一次……把……我接……回家时,我 就……知道,自己……又有……了一个……家了,一个……可亲……可敬……的妈 妈,是……您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周文轩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话语也越来越含糊不清了,欧阳康慌忙安慰着: “文轩,我明白你的心意了,你不要激动,妈妈明白你的心意了。” 说着搂着他的脖子,轻轻地拍着,极力安慰着他,渐渐的周文轩的情绪平稳了 下来。 与欧阳康简短的对话,竟用了近两个小时,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他疲卷地闭 上了双眼,不一会儿便沉沉睡过去了。 欧阳站起身查看了一下机器仪表,她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看来是S M2起作用 了,周文轩起死回生了。 当周文轩再次悠悠醒来时,竟然发现刘长山守在他身边。 原来刘长山一接到他苏醒过来的电话后,就立刻赶来了,他已经守候好半天了。 刘长山见他醒来了,忙俯下身子轻声唤道:“文轩,你感觉怎么样?” 周文轩觉得身体轻飘的就像一张纸一样,他想抬手和刘长山握一下,都力不从 心了。 “刘书记。”好半天,他才吃力地叫了声。 刘长山忙握住他的手:“文轩,你就放心吧,省委安排我暂时不去学习了,你 安心养病。” 周文轩吃力地点了点头。 “还有,市委研究决定,在你生病期间暂时由刘庆祥同志负责政府方面的工作, 你有什么意见?” 周文轩看着刘长山吃力地说道:“我同意,我给同志们添麻烦了。” 当刘长山吃力地明白了他的意思后,眼睛不由湿了,他忙劝着:“文轩,你什 么都不要多想,安心养病。” 周文轩吃力地点了点头,无法抗拒地闭上了双眼,不一会儿又沉沉睡去了。 刘长山站起身对高诚小声叮嘱道:“高秘书,这些天你就辛苦一下,帮着照顾 好周市长。” 高诚郑重地点点头:“刘书记,你放心吧。” 刘长山出了病房,跟随欧阳康来到了值班室。 他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平静了一下有些激动的情绪。 他冲欧阳康由衷地说道:“欧阳大夫,感谢你,是你把他从死亡线上救下来的。” “刘书记,您别这么说,俗话说‘三分药治,七分心治’,这次文轩能醒过来, 很大程度上是靠他自己的意志创造了奇迹。” 欧阳康看着刘长山:“刘书记,不瞒您说,作为他的主治医生,作为他的岳母, 我真不希望他再干下去了,他太累了,太需要休息了。可我最了解他,他是为工作 而生的。记的他第一次住院就是为工作累倒的,我明白,即使他不干这个市长,他 也会为别的工作忙碌奔波的,我相信经过这次,他会注意自己的工作方式的。” 刘长山点点头,眼睛不由又湿了:“欧阳大夫,文轩就托付给你了,让他快点 好起来吧,虽说‘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但我舍不得呀,我是看着他一步一步成 长起来的,快点让他好起来吧。” 周文轩虽然苏醒过来了,可一直处于昏昏沉沉、睡睡醒醒的状态中,连他自己 都奇怪,怎么这么能睡,就像几辈子没睡过觉似的。 因为睡的时候多,醒的时候少,时间概念对他来说模糊不清了。 这一天,当他再次从昏睡中醒来时,高诚趴在他胸前告诉他,李峰来了,想进 来看他。 “今天几号了?”好半天,周文轩才吃力地问了句。 “六月三号。”高诚答道。 “你请他进来吧。”周文轩又吃力地说了句。 高诚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了,忙站起身出去了。 李峰一进来就急走几步来到病床边坐下,抓住周文轩的手连声问:“周市长, 文轩,你怎么样了?” 随着问候,他的眼泪又涌了上来。 “我很好。”周文轩看着他,好半天才吃力地说了句。 李峰克制了一下激动的情绪:“学校领导委托我来看看你,大家祝你早日康复。” “谢谢大家。”周文轩微微点了点头,吃力地说道:“老同学,对不起,我恐 怕完不成你交的任务了。” 当李峰吃力的明白了周文轩的意思后,刚刚咽下去的眼泪又涌了上来。他知道, 周文轩是指演讲,他慌忙说:“文轩,别这么说,只要你快点好起来,就比什么都 好,快点好起来吧,我们还等着你来当校外政治辅导员呢!” 周文轩艰难地笑了笑,吃力地点了点头,转向高诚。 高诚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忙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稿子递给李峰。 “李书记,这是周市长的演讲稿。” 李峰接在手里立刻感到沉甸甸的,一时间,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几天前,他因为演讲的事再次和高诚联系时,竟得知周文轩病倒了,而且如此 凶险。当高诚流着泪告诉他,病危通知书都下了,他顿时觉得头脑一片空白,怎么 也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一个星期以来,他几乎天天来到医院打听周文轩的情况,他觉得这一个星期比 任何时候都漫长,更让他感动的是,周文轩见到他的第一件事却仍然记挂着这场演 讲。 周文轩看着他吃力地说道:“老同学,幸好稿子是提前写好的,要不然我真的 无法交差了。” 李峰抹了把泪,拼命克制着情绪,抓住他的手,感动地说着:“文轩,别这么 说,稿子我拿回去,在校报发表,相信同学们一定会受到更大的鼓舞的。” 说着,又从包内取出封信:“文轩,这是同学们委托我带给你的信,他们一直 牢记着你的话,‘永不放弃’,他们也真切地希望你‘永不放弃’,快点好起来。” 周文轩看着李峰,渐渐的,他的眼里涌上了泪水,少许,他一字一字吃力但清 晰地说道:“永不放弃” 接着又吃力地说道:“谢谢大家对我的关心,请同学们放心,我不会辜负大家 对我的期望的。” 李峰打起精神,笑着说道:“文轩,对了,刘杰、江小燕、陈虹、范喜郎、江 老师、林非夫妇他们都托我向你问好,我们大家都等着吃你的饭呢。” 听了他的话,周文轩笑了笑,他想起了上次的聚会,吃力地说道:“我一定请 大家吃饭。” 周文轩实在支持不住地闭上了双眼,简短的谈话之后,他早已是疲惫之极了。 在他沉沉睡去后,李峰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