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第一次看樱花 第一次看樱花,在铺天盖地的花瓣雨中,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惊艳。没有 想到的是,就在第二次看樱花时,我的感觉却变了。大二那年寒假去北京,回来 以后眼前净是未名湖的影子。几年前的尘梦悄然苏醒,终于化作一个没有止息的 声音,于每一个不眠的夜晚,抵达我灵魂深处最为脆弱的部位,使我一次次触摸 到那份战栗和焦灼的渴望,那是怎样一种无法抗拒的感觉!我知道,那就是上大 学以来一直被自己压抑着的梦想,原以为它已经随着岁月一道逝去了,然而事实 上是它还在那里,在我心底的最深处,如果不去触碰,它就会安静得如同熟睡的 孩子。然而现在它重新开始涌动了,它渴望飞翔。所以它一次次在梦里走进我的 视线,告诉我它依然存在着,让我像当初一样感到企盼,感到悸动。 在这样的状态下,我写信给北大的一位老师。写到那个前尘旧梦的时候,几 乎无法自持: 1998年7 月,我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考入湖北省重点高中——襄樊五中,当 即作为学生代表赴福建安溪参加中国校园文学报刊协会第二届年会。与会代表中 有当时的北大副校长郝斌教授。记得接风宴的那晚,他到我们桌上一起干杯时, 我在别人的指点下对他说:“我的理想是去北大。”他给我的感觉是不太经心地 应了一声。许是天南地北,这种话早已听过百回千回。而在于我,十五岁仍是少 不更事的年龄,浑浑噩噩全然不懂北大的意义。到了第三天,我在会上作了十几 分钟的发言,从念稿到最后兴之所至而完全脱稿,在众多专家学者的面前,竟忘 了什么叫做紧张。中午吃饭时,郝斌教授走到我的桌前,把一支北大百年校庆的 纪念钢笔送给了我。我在惊喜的顷刻间心有所感,真诚地说了一句:“我的理想 是去北大。”郝斌教授握着我的手说:“我在北大等你。”就在那一瞬间,我发 现自己懂得了什么叫做梦想,什么叫做追求,什么叫做期许。现在我甚至已经想 不起那间餐厅的样子,但我记得那句话,那个笑容,记得我当时感到的震撼,它 让我这些年来念念不忘,让我在每一个时刻想起自己的梦想与渴望,然后风雨兼 程。 在高中,我的成绩依然名列前茅,而且在课余坚持文学创作,先后在各级报 刊上发表作品近百篇,获国家级文学作品一等奖四次,二等奖六次。所有人都相 信我会在2001年9 月踏上北大的土地。然而我高考出人意料地发挥失常,虽然仍 高出湖北的文科重点线61分,但最终与北大失之交臂。 得知高考分数的时候,我木木的没有任何反应,仿佛那成绩不是我的。但在 拿到武大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当着许多人的面痛哭了整整一个下午。 到武大时,珞珈山盛着满满的秋色,天很蓝,云也很白,然而我竟然满心都 是被放逐的感觉。后来我也试图去忘掉那个未能实现的梦想,因为这样可以让自 己活得轻松许多。曾经有一段时间我觉得武大真的很美,尤其是樱花开放的时候, 满目满目的灿若霞云。一阵风吹来,遍地都是旖旎的芬芳。然后我相信了风过无 痕,心头那片未名湖的波影,总该慢慢淡去了吧。 今年2 月,偶然去北京办一点事情,这样我走进了北大。本来只想随便看看 风景,然而,当我真真切切地站在博雅塔下、未名湖畔,蓦地,我感到心里有一 样东西在苏生,在涌动。这片令我魂牵梦萦了三年的土地,此刻撞得我的心一阵 又一阵地隐痛。 我终究是爱着北大的啊,我终究是爱着北大的啊。 这样,在上一个寒冷的冬季,我寻回了我那未远的梦。“花落水流红,闲愁 万种,无语怨东风。”每每读到这样的句子,我都能从中体味出酸楚与期待的况 味。也许这个梦想追寻到头,已经化做了一种精神的符号。但唯其如此,才能让 我真正走出六年的心结。 记得当时写到高考的时候,泪很快就下来了,使得那浅蓝的信纸,终于染上 了几许印痕。也使我明白,原来在自己的内心,2001年高考的创伤,竟是那样刻 骨铭心,无以释怀。从来都是一个无比执着的孩子,此时眼前总是摇晃着一根梦 想的丝线,在我的心头打了一个牢牢的结,线的另一端,系着未名湖的曲桥塔影。 悬铃跨专业考研成功,于我多少是个鼓舞,何况她还考了第一。不过这里面 也有点惊险——悬铃的专业课考得异乎寻常的好,英语却恰恰相反。以至于她一 度认为自己将因英语不过线而惨遭淘汰。分数线下来的前一天她打电话给我,一 定要我出来陪她聊天。那天她把气氛搞得无比凝重,我说行了行了,等确定没过 线再这样也不迟啊。接着我把我写的一首《青玉案》拿出来给她看:“阶前点点 凄清雨,华胥断,风流住。暮霭苍茫失旧浦,远山深浅,栖鸦乱妒,难觅芳华处。 江南锦瑟无心顾,塞北霜云总堪慕。此去烟波不胜数,浩歌长剑,孤帆一举,笑 傲三千路。”悬玲看过以后指着“江南锦瑟无心顾,塞北霜云总堪慕”问我: “你当真想好了?”我说:“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这两句刚 说的时候带着笑,说完了我却有点想哭。 第二天分数线出来,悬铃的英语超过分数线一分。我说看看,这才叫好运要 来啊挡都挡不住,多一分浪费嘛。悬铃一改昨日的忧戚,马上附和说就是就是, 怎么还浪费了一分。 悬铃把她的考研英语星火词汇书送给我,厚厚的一大本,翻开还是新的。她 说专业书找清清要去吧,不过说话的时候小心点,他心情不好。 清清也是在诗社认识的朋友,学自动化的。我们诗社有一个传统,就是理工 科的人诗词都写得非常好,而且诗社当年是从工学部办起来以后,才如星星之火 一般蔓延到文科,终成燎原之势。清清在专业上找不到感觉,却是诗社里填词最 棒的高手。他想去考古代文学的研究生,结果遭到家人的反对。差不多一直奋战 到考研报名,他老爸才不咸不淡地来了个默认。清清和悬铃同为跨专业考研,悬 铃考上了他却败北,当然情绪低落。我问悬铃这究竟是为什么,悬铃叹气说还不 是一直被家里搞得心神不宁,哪里有心情复习啊,考研和填词一样是需要状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