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公孙篱 在公孙篱快要退出我的生活时,她却打来电话说要见我。 “……我要走了,想见你一面,可以吗哥?” “你要去哪?” “青岛,我叔叔在那里。” “去多长时间?” “可能再也不回来了,我爸知道了我们的事,就让我去青岛定居,准备考研。” “你爸怎么如此狠心?连亲闺女都不要了?”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们之间的事的,说既然我们不可能走到一起,就 趁早分开,这不,他非得让我去叔叔那里。” 公孙篱把见面的地方选在了黄河边,并且远离市区。我不想请她来家里,她也 不想让我去她家,我们都开始回避有可能重新出现的暧昧。 好些天没见面,她明显瘦了许多,脸上是郁郁寡欢的憔悴神色。她领着我穿过 河边的一片树林,踩过一片浅浅的河滩,爬上了河中间的一座小岛。其上水草丰茂, 只有几株不大的树日夜在此守望,而凉风习习,景物袭人。 “我想跟你在一起待上半天,安安静静不受任何人干扰,哥你关上手机可以吗?” 我拿出手机关上,说:“这地方可不怎么安全,最适合坏人作案。” 公孙篱看着我说:“怎么?你怕啦?” 我点上根烟,扶着她坐在树下,说:“我说过怕字吗?” 她双手托腮,没有说话,看着不算湍急却浩荡宽阔的河水出神。我在她旁边坐 下来,一时也不知该怎么继续下面的话题。有时候两个人的沉默就可以完成交流, 可我和公孙篱现在已然没了这种心领神会的默契。 抽完一根烟,又抽完一根烟。空气没有停止,有风吹过。 我递给公孙篱一瓶矿泉水说:“丫头,还在生我的气吗?” 她点点头,又飞快地摇头,泪水也夺眶而出。 “又孩子气了啊你?跟我在一起就不能高兴点?没出息!” 她伸手抹去眼泪,但后面的又跟着涌出。 我说:“你真的要走吗?” 她忽然扭身扑进我怀里,压抑不住地失声痛哭。 “我放不下你,我舍不得离开你呀,哥,可我不走又能怎么样啊?” 我轻抚着她的秀发,一任自己的泪水悄然滑落。我知道,在另一个城市里的蓁 子,这几天的心情也不好受。她和公孙篱,一个急于要来兰州,一个却急于离开兰 州;因为我,要来兰州的迟迟不敢动身,要离开的却舍不得走。 待公孙篱哭够了,我揽着她的肩膀说:“去了青岛,替我去看看大海啊。” 她仰着头,说:“哥,你以后会忘记我吗?” “我想是不会的,只要我活着,就有可能记着你,毕竟,你是我生命中比较重 要的一个女人。” “那你说,你爱过我吗?” “爱过!”我向她点点头说:“现在也是。” “哥,有你这句话,我就很满足了。” “丫头,我,很对不起你,真的,我觉得我在你面前很不是东西。” “我不要你这么说,哥,都不怪你,只怪我不懂事,给你惹了那么多麻烦。”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怀孕了?” “没有,我是吓唬你跟她的,想逼着她离开你,可一见她那天跟我打招呼的表 情,我就知道我不是她的对手,你只能是她的,我斗不过她。” “真的没有?” “是呀!”公孙篱看着我很认真地说:“到现在了你说我还敢拿这么大的事跟 你开玩笑吗哥?” 我紧紧地搂了她一下,看着不远处一只水鸟飞过黄河,又掠过河滩,然后消失 在视线拐不过弯的地方。 公孙篱说:“我希望你们以后能好好过日子,虽然我恨她,可我也会在遥远的 地方祝福你们的。” “别恨她了好吗?她也是女人,有自己的苦衷和不得已。”我嘴里这么说着, 心里却清楚我和蓁子的关系很快就会走到尽头。 她点点头,又嗯了一声,很乖很听话的模样。 “哥,工作室的情况现在好吗?” 我苦笑一声说:“工作室出了一堆麻烦事,已经停了十几天了。” “停了?”她很惊讶地问我:“怎么就停了?出了什么事啊?” “我离开兰州没几天,若智就和人打架,让人捅了17刀,差点死去,抢救加上 治疗,工作室给垫付了不少钱,差不多是把仅有的一点钱全花出去了,另外和变性 人的官司我们输了,被判赔偿人家三万元的精神和名誉损失,工作室的汇款被法院 截留,用来支付给变性人的赔偿。没办法经营下去,我就只好暂时停了。” “捅了17刀?那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现在还不知道,能把命保住就不错了。” “他家里没出钱吗?怎么工作室给他垫付医疗费?” “他就一个老娘,应该没多少积蓄,这一次连养老钱都拿出来了,他的朋友也 给垫了些,可他伤势太重,几乎是靠人民币在堵伤口。” “可你给他垫了那么多钱,却停了工作室,这损失找谁去呀?” 我暗自叹了口气说:“工作室本来就经营不善,停也是迟早的事。若智出了这 么大的事,我又做不到见死不救,何况他跟我情同手足,我不帮他难道眼睁睁看着 死去?” 公孙篱紧紧拥住我的胳膊说:“哥,你心太善了,你这样的性格在城市里太容 易吃亏,我真希望以后你能改变一下。” “如果我还算善良的话,那只能是我的母亲遗传给我的,我没权利去改变它。 再说了,我如果变成恶人,你还会爱我吗?” 她愣了一下,又扑哧一声笑起来,说:“我宁可你不善良也不希望你吃亏,可 是在心里,我还是希望你既善良又不吃亏。” 我也忍不住笑起来:“傻丫头,天下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呀?” “那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先这么静一段时间再看吧。” “哥,你这样子真让我担心,我多希望你能像以前那样英姿勃发激情飞扬地工 作,我很喜欢你那样的精神。” “放心吧丫头,你哥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在平地上卧的人。” 从下午到黄昏,我们气氛融洽相谈甚欢,行将别离的忧伤情绪在彼此的内心隐 隐起伏。我几次提议出去吃饭,她说我们以后可能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这样的气 氛这样的心情在这样美丽的地方说话,她坚持要到天黑下来才出去吃饭。 可我们谁都没有想到景色宜人的地方也有它的危险之处。在我们说话的时候, 黄河水就已经不知不觉地淹没了来时的河滩,并且水位在不停地上涨。 等我们发现的时候,潮水已淹上小岛。想退都没了去路,看水的流速和深度, 绝对不可能让我们游过去,而我是旱鸭子,公孙篱只会在游泳池浮水,要从黄河中 游过去,只能是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