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谭璐的动员工作效果甚佳,刘大昆总算同意去电视台参加“重头再来”离婚男 女速配节目,虽然十分勉强,可岳子行和谭璐还是兴奋异常。 上班的时候,岳子行想象着以后的好戏,不由得嘴角泛笑。 菜菜问,皮特你怎么偷着笑?是不是捡了钱包碰上艳遇了?岳子行说,捡了个 钱包,空的,碰上个艳遇,丑的。 菜菜和程辉都笑。 岳子行不想让他俩知道这事儿,因为他不想让同事了解或介入自己的朋友圈子。 同事是同事,朋友是朋友,二者不可混为一谈,所以他很少在同事中交朋友。这是 普通白领阶层的不二法则。 菜菜的瑞典语日益精进,已掌握了不少单词和简单句子。每当斯文森得闲,她 就前去请教和切磋,时不时地嗲上两声,有时还穿着紧身低领的靓衫,白森森的乳 沟风情万千,也不知道斯文森眼睛一花掉没掉沟里。 岳子行承认菜菜很优秀,可他就是看着她不舒服,相信程辉也有同感。她虽然 有些散漫和黏糊,但工作有热情有活力,使两位先生黯然失色,因此深受斯文森赏 识。菜菜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外企和商社做,美德韩日等国的机构让她转了个遍,若 没有超人的能力,不吃各式的苦头,根本混不成现在的模样。不过在男人眼中,女 人太优秀就不怎么可爱了。 菜菜在同事面前总是小心地隐藏着过去,从来不让人了解和窥视,所以岳子行 和程辉都不清楚她到底有几个男友。她的暧昧电话最多,遮遮掩掩神神秘秘的,一 下班就匆忙赴约,当然不总是奔向同一个男人。恋爱中的女人是幸福张扬的,光彩 照人的,愚蠢迟钝的,可她似乎哪一项都不沾边儿。菜菜对男人只用力,不用心, 不太索取也不太投入。也许她是个爱情的老油条,只是用爱情愉悦自己或打发时光 ;也许她也曾遭受过挫折,看破红尘后只是盲目地在爱情的单行道上奔跑,至于能 跑到哪里根本就不重要。 岳子行当初之所以想把菜菜介绍给刘大昆,是因为大体觉得她各方面条件都还 不错。现在对她有了一定了解,发现她一点儿都不适合刘大昆。 上午开brainstorming (大脑风暴)会时,斯文森提出了一个大胆设想,即让 船燃公司参股大连路尔公司。该公司是国家部属企业,垄断经营船舶燃料的供应业 务。他们一旦参股,路尔公司就会很快打开局面就。大家就此事展开讨论,除了廖 国刚没表态外,其余人都支持这个想法。廖国刚想,船燃公司如果参股,海供集团 就会沦为最小的股东或直接出局,这等于砸海供集团的牌子,也是砸他的饭碗。他 心里着急,表面上却看不出来。这是国企领导的风格,深藏不露,后发制人,不象 斯文森那些老外,就事论事,直舒胸臆,让人觉得有些傻冒。按理说,斯文森不该 在这样的会议上讨论如此重大的的议题。他这么干,是想让廖国刚私下里将信息传 到海供集团高层,给他们施加压力,让他们为取得营业批文多做工作。 下班后,程辉要请岳子行和菜菜吃晚饭,说他女友回沈阳老家了,自己一个人 闷得慌。菜菜说现在吃饭太早,不如到哪儿先坐会儿。程辉说,你们说吧,指哪打 哪。菜菜说,我想去看看你的狗窝。程辉心里不情愿,但又不好意思拒绝。 岳子行跟着程辉和菜菜上了出租车。刚才程辉提到沈阳时,岳子行又想起了倪 约,下意识地想让程辉的女友帮忙找她,反应过来后暗笑着想,你怎么傻成这样了, 那么大个沈阳城,警察牵着警犬也不好找呢。 出租车驶出繁华的人民路,经中山路拐上东关街。一天的劳作和烦恼都被车轮 碾碎了,轻松和自由撒满一路。岳子行已经习惯下班后在外面游荡了,原来他总是 常年累月地在公司、家庭和谭璐之间作三角形穿梭运动,劳顿而无聊。如今他发现, 获得快乐的方法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改道,开辟几条新路线,多走走看看沿途风景。 要是改道的话,冯筝和谭璐肯定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他也一直心有顾忌,可他后来 才明白,很多看似难缠的事情,心一横也就过去了。 程辉租住的是一室一厅,家具和厨具都很齐全,整洁而温馨,一点儿不象未婚 男女的临时蜗居。程辉说,除了那个布制简易衣柜和皮箱是我们俩的,别的都是房 东的。岳子行看见床头和书桌上堆着各种外语书籍,都是些TOEFL 和GRE 考试的辅 导书,就对程辉说,不是在办签证吗,咋还看这些东西? 程辉说,作下病了,不看这些睡不着觉。 岳子行说,等你出国了,这些书都处理给我吧。 程辉说,处理啥呀,送给你了。 菜菜问有没有扑克,程辉说好几副呢,有动物,美女,风景,你想玩哪一种? 菜菜说玩动物吧。两位男士听罢爆笑不止,气得菜菜拳脚齐出。 程辉忽然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机在窗台上摆置了半天。他说这屋里没信号,窗 台上只有一个位置有信号,稍微偏点儿都不行。岳子行和菜菜都觉好奇。程辉说, 刚开始不知道窗台上有个位置有信号,就用大棍子绑个网兜,把手机挑到窗外去, 用耳麦通话,滑稽透了。有一回朋友来多了,一次挑了七个,电话一响,都不知道 是谁的,把网兜撤回来一个个地看,笑死了。 菜菜说,别管手机了,好好玩牌吧,反正等会儿就去吃饭了。 拱猪的时候,程辉和菜菜故意整岳子行,常常是程辉刚把猪给岳子行,菜菜的 变压器随后就到;或着是岳子行想收全红,他俩偏不成全他。结果,岳子行几乎每 一把都是负分最多,输一次就用唾沫往脸上贴纸条,实在贴不下了,菜菜就往他脖 子里塞。 岳子行说,我的脸对唾沫过敏,爱长癣,你俩饶了我吧。 玩了一会儿,菜菜忽然说,你们看公司能黄吗? 程辉说,黄了好,能拿不少赔偿金。 菜菜说,这种情况不一定有赔偿金,有也不会太多。你多好啊,拍拍屁股走人, 我和皮特怎么办哪,皮特还拖家带口呢。 岳子行说,那就留个心眼儿,偷偷找地儿吧。 程辉说,有那么严重吗?瑞典人不会让路尔黄的。 菜菜说,事情明摆着,国家不可能放开这个领域。我有朋友在一家外国油品公 司,他们想搞加油站,多少年就没干成,到现在只能干点润滑油什么的。批文下不 来,又没有其它业务,公司只有关门大吉。瑞典人不傻,现在是开一天门就干耗一 天的钱。 岳子行说,斯文森今天上午提的那个方案有戏。 菜菜说,我看也有戏,船燃公司真插进来,海供集团哭都找不着调。 程辉说,哭死那帮鸟人才好呢,他们没一个好玩意儿。我透露个秘密,谁说出 去就烂口条。当初瑞典人决定在大连投资前,曾花了五万美元雇一家咨询公司搞调 研,结果那家公司连国家政策和行业法规都没摸清,一份狗屎报告就把瑞典人给骗 来了。你们知道那家咨询公司的副总是谁吗?多巧啊,是廖国刚的弟弟。若不是他 捣鬼,瑞典人怎能放着船燃公司不理而去找海供集团呢? 岳子行和菜菜恍然大悟,破口开骂。 三人打完扑克,到外面找地方吃饭。岳子行的手机一来信号就有了冯筝的短信 :急事,速回话。岳子行怔了一下,马上往家里打电话,没人接。他有点发毛,赶 紧给冯筝打手机,电话一通就听冯筝没好气地说,特特的头被小朋友打破了,我们 娘儿俩刚从医院出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放心玩吧,不回来也行。 岳子行告辞了程辉和菜菜,急三火四地赶回家,冯筝正在厨房忙着做饭。特特 在客厅看动画片,头上包着一块纱布,上面有药水渗出的痕迹,绷带连头带下巴缠 了一圈。 冯筝在厨房说,石头砸的,差点儿缝针呢,没做脑电图,怕有啥后遗症。 岳子行说,做什么脑电图呀,我小时候打破脑袋缝了三针都没傻呢。 冯筝“咣”地把手中的菜刀墩在案板上,拔着嗓门说,说的轻巧,有事儿你哭 都来不及!你知道吗,我到幼儿园时,孩子正在那儿哭呢,伤口上粘着一张餐巾纸, 都快干了……冯筝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岳子行说,我早说换幼儿园,可你就图这儿便宜,这下你高兴了? 冯筝气道,竟怨上我了,我省钱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你下班不回家,电话打不 通,还好意思说。 岳子行不再搭理冯筝,揽着儿子查看伤势。他先问是谁打的,又问还没还手, 然后气哼哼地说,等爸爸哪天去幼儿园找那个小坏蛋,非打烂他的屁股不可。接着 教唆道,好孩子,你怎么跟爸爸小时候一样傻。以后小朋友打你,你就给我还手, 他踹你你踹他,他咬你你咬他,听到了? 孩子乖乖地嗳了一声。冯筝听见岳子行在对孩子胡说八道,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快步走到厅里说,有这么教孩子的吗?亏你还念过书呢。岳子行抱着儿子,没有还 口。 饭好了,谁都没心思吃。岳子行上床静躺,不知不觉睡着了。 冯筝把孩子送上床时已经快十点了。她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想早点儿睡,可 一听卧室里传出岳子行的鼾声,立时没了睡意。 今晚不用备课和批改作业,电视和电脑也都没有打开,冯筝无事可做,只好孤 单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生岳子行的闷气,心想他下班后到底去哪儿了呢?和谁在一起? 干了什么?她忽然想,何不看看他的手机呢?这几天她悄悄研究了他手机的说明书, 目的就是想查看他的手机是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以前,冯筝把岳子行放哪儿都放心。可现在不行了,岳子行一离开家她就有种 奇怪的感觉,老是觉得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上次为手机吵架后,她开始怀疑外面 有个狐狸精的影子在牵他的心,勾他的魂。那个影子,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处不 在。岳子行一出家门,影子就跟在他身边,勾肩搭背放浪形骸;岳子行手机响的时 候,影子就躲在他的手机里,鬼鬼祟祟地说话;岳子行睡觉的时候,影子就藏在他 的枕头下,教唆他不要对妻子温存。那个影子,正用一只无形的黑手,慢慢地掠夺 冯筝积攒了半辈子的财宝。 冯筝打定主意现在就检查岳子行的手机。可还没行动呢,她的心就开始狂跳了。 长这么大,她没做过小偷小摸的亏心事,偷看丈夫的手机,的确需要胆量和勇气。 犹疑良久,冯筝终于横下心,轻手轻脚到卧室取出岳子行的手机,关上门回到客厅。 她觉得自己是个可耻的小偷,心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手颤得厉害。 岳子行的手机已经关了。冯筝一边翻看手机说明书,一边打开手机查看。先看 短信,手机里除了冯筝的短信外,别说是“我爱你我想你”之类的情话短信,就连 黄色段子和广告短信都没有。再看号码簿,号码和人名大都不熟悉,总不能记下号 码以后挨个儿打电话考问吧。最后看通话记录,发现三十条记录中有两个人被拨打 的次数最多,一个是“大昆”,另一个是“王路”。 冯筝正想记下“王路”的手机号码时,岳子行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在寂静的 夜里格外响亮,吓得冯筝魂飞魄散,差点儿把手机扔出去。她想立刻关掉手机,可 慌乱中找不到关机键,情急之际把手机塞到沙发的棉坐垫下面,又抓过一个垫子死 死捂在上面。手机铃声顿时小了,隐隐约约象耗子在叫。 须臾,垫子下面的手机不响了,周遭重又沉寂下来。冯筝抹了一把脑门上的冷 汗,觉得自己刚才象是闷死了一个小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