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让我们将悲伤流放(68) 飘云想,他真的是病糊涂了。若是平时,这样的话绝不会从他龙少嘴里说出 来。他是什么样的人?习惯了君临天下发号施令的男人,万丈高楼平地起,每一 句话都要像打桩似的地动山摇铿锵有力,哪能如此脆弱? 叹了口气,放下水盆,回头安慰病得有些智商退化的男人。 “我不走,不走。只是去给你拿药,乖一点,等我回来。”飘云揉揉男人的 脖子,又用手指梳了梳他刺手的寸头,突然想起来,他不是虎头,不能同等待遇。 于是亲亲他的额头,顺便测测体温,似乎没那么热了,估计再发发汗就好了。 龙天佑这才放手,听话地躺好。飘云拿来水杯,药片。扑热息痛,据说这药 副作用大,但是拿来退烧最有效。 喂他吃完药,用最厚的被子把他裹得像个糯米粽子似的,只露出一张脸。飘 云站起来,看了看,突然笑了,怎么把头东方雄狮弄得像只蚕宝宝? 原来再刚毅坚强的男人,生病的时候,也像孩子一样脆弱,是能激发女人母 性爱的。 只是,床被他占了,自己要睡哪呢? 第二十八章 早晨的阳光斜斜地照进这方狭小的空间,龙天佑慢慢张开眼,望进满眼碎金 子似的阳光。空气里到处都是黏稠甘甜的粥米香,身上的被子厚实温暖,面料柔 软,有绒绒的毛球和旧棉花的味道,看得出是颇历时光的旧物,岁月的温情沉淀 了无数。 他只觉得浑身骨骼酥软,人也有点恍惚,仿佛回到童年某个温煦的片段。一 觉醒来,看到母亲忙碌的身影,飘香的皮蛋瘦肉粥,酥黄薄脆的油条,精致可口 的八宝酱菜,金色的阳光照在乌漆油亮的紫檀桌上。而窗外是喧嚣的夏天,陌生 的语言和一条永不停息的河流。 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切,被他深深掩埋在记忆的最深处。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的 单纯质朴,却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天气晴朗的早晨,被人在猝不及防之中唤醒。 惊惶之间,只觉得手足无措,双眼刺痛,几乎招架不住。 “你醒了?”穿着白色棉质睡裙的飘云,细白的胳膊,细白的面孔,像团轻 悠悠的棉花从天边飘过来。 龙天佑看着她光洁素净的脸,就这样把她跟太阳重合在了一起。 “我饿了。”他说。 飘云喂他吃粥,银白色的不锈钢勺,长长的把,末端的细瓷釉着白底红花。 只是普通的白粥,米粒黏滑稠烂,没什么味道。可龙天佑吃得倍儿香甜,一滴都 没剩下,竟然还不够。 飘云又盛了一碗,舀一小勺粥,在碗边磕一下,吹凉了才喂给他。母亲的身 体一直很差,总是被父亲打得起不了床,所以飘云从小就很会照顾病人。 龙天佑突然不吃了,只是一动不动地瞧着她。 “怎么?烫着了?”飘云替他擦了下唇角,因为没出门,就随便挽了个松松 的髻,低头的时候,鬓角滑下一绺碎发。逆光里坐着,眉眼不甚分明,周身裹了 一层薄薄的晨曦,好像一副明动亮丽的西洋画。 “你怎么没去上班?” 飘云叹了口气:“你真是病糊涂了,今天是周日。” 龙天佑哦了一声,接着吃粥。 “那你不用去上班?” 飘云看着他,点点头:“是,我不用上班。”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龙天佑又哦了一声,然后低头接着吃。 “你……” “想说什么?一口气说完吧。”飘云索性直截了当。 龙天佑看着她,抬起手帮她把那绺调皮的碎发别到耳后,轻轻地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这碗凉了,我再去给你盛一碗。”飘云站起来就走。 “对不起。”龙天佑一把拉住她的手,急切地说:“这是我第一次对别人说 这三个字,我不知道怎样说才算有诚意。以前无论使了多少手段,害了多少人, 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我从不觉得自己有错。可是这一次,我真的觉得自己错了。 可我不是成心的,我知道你想见他,本想成全你一次。可是一见到你们在一起, 我整个人都蒙了,都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我们的事,你早就知道的。你早不发火,晚不发火,现在却来刁难我?” 飘云突然感到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