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 就着卧室折射的光线,徐海燕展开了她和丁文革的离婚协议书,她的手一下 子停在半空中,在男方那一栏,丁文革签下的三个字突然变成了三颗明亮的星星, 直接刺过来,照亮了四周的天空,丁文革写的三个字是—— 张桂云现在神清气爽,她每天干的事全部是料理她丈夫。尽管徐治国从吃饭、 喝水、吃药、打针到大小便都需要她的帮助,尽管搀扶背负徐治国庞大的身躯常 让她感到腰椎间盘隐隐地痛,但这些肉体的不适,丝毫不影响她心情的愉悦。 这么多年了,她从大国媳妇,变成海霞她妈,再变成琛琛他姥姥,她还从来 没有这么长时间地和她丈夫呆在一起。现在的心情完全是在度蜜月,像千年的狐 狸成了精,百年的媳妇熬成婆,苦尽甘来。她不管干什么嘴里都哼着歌,楼下的 小花园里每天有她搀扶着徐治国散步的身影,甚至在下雨天,她都要挽着徐治国 的胳膊,打着红色的伞,像冬青灌木丛里开出一朵巨大的睡莲,幸福地浮在雨水 里。 这一美妙画面被一个业余摄影家十分及时地捕捉进镜头,被标以《晚晴》, 参加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影展并获了二等奖。这件事让张桂云心花怒放,一遍一遍 地把照片拿给“铁姑娘班”的老姊妹看,又像当年贴先进证书一样,把照片放大 了,端端正正镶进像框,挂到客厅里,逢人必看。 但是,徐治国却不能再继续叱咤风云了。他的大脑一旦恢复正常,每日少了 那么多要签的字,不见了那么多等待见他的人,没了那么多必须出席的会议,这 让他非常接受不了。而且随着他病休时间的延长,来看望的人逐渐减少,这些都 让他产生深深的失落,只好朝张桂云发泄心中的不快。但奇怪的是,不管他怎么 说不好听的话,不吃药,嫌菜做得没味道,嫌他的布鞋不合脚,百般使性子,张 桂云像换了一个人,对他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像个尚未翻身做主的日本女人。 徐治国一拳打进棉花堆里,百般疑惑。 其实答案仍旧在曲莉莉身上,因为海霞今天进门,不仅手里抱着个硕大的国 际特快专递信封,还通报了一个十分确切的信息。曲莉莉现在成了一个叫路易的 法国人的情妇。徐海霞在贵都大酒店亲眼看见她挽着那个大肚子老头的胳膊,走 进酒吧里喝“富门弟子”干白葡萄酒,连酒的牌子她都看清了,是意大利萨拉莫 世家的,正是她最爱喝的。 张桂云因此又得到一个佐证,这些专门勾引别人男人的骚×,只可以同富贵, 坚决不肯共患难,等徐治国彻底康复了,可以接受一定刺激了,她一定要把这件 事讲给他听。 但海霞显然对这件事不像张桂云那么感兴趣,她关心的是手里的大信封,童 大夫的儿子韦悟今天寄来了特快专递,他已从澳大利亚给海霞联系了一所学院, 录取通知书寄来了,海霞可以自费读研究生,赶在2 月份开学。 张桂云一听,接过那几张英文信纸看了又看,虽然她一个字看不懂,但激动 得血压一个劲地攀升,又有点头晕目眩。这几个月里,她为海霞介绍了至少6 个 对象,半打,但高不成低不就,硬没有一个对上眼的。现在她闺女终于有了出路, 可以有一片新的天空,她怎能不激动。她赶紧催海霞,快去谢谢人家童大夫呀, 童大夫真是治病救人的活菩萨。因为她发现,性情暴躁的海霞一提到童大夫或者 到了她那里,就恢复了知书达礼的品性,这才是她真正的面目。真是一物降一物, 那个童大夫比她当妈的都强。 徐海霞兴冲冲赶去医院,妇产科的医生却告诉她,童大夫病了,一个星期没 来上班了。徐海霞又马上去买水果,按医生给的地址,赶到海大教工宿舍。现在 探病比道谢重要,就是没有读研究生这回事她也要来看看,童大夫这些年待她像 亲生女儿一样,是她倾诉的港湾。 门铃响了好久,童大夫很虚弱的来开门,门里的老人眼皮浮肿,灰发散乱。 徐海霞扶她在沙发上坐下,立刻发现,家里更乱,她无意间用手指摁了一下玻璃 茶几,竟发现在厚厚的灰尘里按出个指印,这才露出淡蓝色玻璃的真面目。海霞 马上站起来去厨房洗了抹布擦干净了,又自己点火烧水,这才坐下来。 童大夫满怀歉意地望着她说,自从韦悟走了,家就不像家了,你看连开水也 没有。“韦悟对象呢?袁建敏也去了吗?谁来照顾你呢?”海霞环顾四周,博古 架上摆着的企鹅标本和地球仪同样蒙满灰尘,至少几个月没打扫了。 唉!童大夫深深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但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抓住海霞的 手告诉她: “袁建敏正在和韦悟闹离婚呢,非但不去澳洲陪韦悟读书,还说如果去了, 她自己新成立的公司如何打理,不是耽误赚钱吗?现在国内形势这么好,傻瓜才 出国呢。袁建华也跟着她干,她早就劝韦悟也下海和她一起干公司了,可韦悟不 听,他怎么能放弃他的研究,正是出成果的时候啊!” 童大夫说着,老泪横流,居然让海霞手足无措,这么坚强乐观的童大夫,突 然间显出的无助,让她措手不及。但,有一点她相信了,那就是袁建敏的确正在 办离婚,那天海燕在离婚登记处看见的那个风姿绰约的女人正是袁建敏。 她去厨房把烧好的水冲上两杯绿茶端过来。又把韦悟的来信拿出来给童大夫 看,童大夫前后看了看说: “其实,这个学校最初是给袁建敏联系的,也在布里斯班,但袁建敏根本不 能舍弃她的公司。唉,韦悟是个书呆子,以为所有的人都像他那样爱读书。” 童大夫再次哽咽了,抓紧徐海霞的手期待地望着她说:“海霞,那么你就快 去吧,去那里,都是熟人,和韦悟互相照顾,我也就放心了。唉!道不同不相为 谋,你们跟袁家兄妹本来就不是一路人,答应我,去啊!” 徐海霞手里剥了皮的肥城蜜桃正往下滴着蜜汁,流满她的指缝。她把桃子递 给童大夫,像递过去一个甜蜜的保证。 徐海燕离婚离得很不顺,正如她所料,丁徐两家为争琛琛的监护权已经两上 法庭了。所以她姐姐徐海霞在2 月1 日,也就是腊月二十启程去布里斯班以前, 先去了李楠的律师事务所,将海燕的夺子官司安排妥当,又冒着小雪赶去童大夫 那里取了一个大包,那里面全是海带丝和霉干菜,都是韦悟爱吃的东西。童大夫 千叮咛万嘱咐,春节一定要给韦悟包三鲜馅的饺子,还要包一些汤圆,他们韦家 南北结合,过年两套过法。徐海霞一一答应了,心里热乎乎地被童大夫送出门。 海燕送她姐姐去的流亭机场,又再三嘱咐去了以后一定及时联系,特别是老 太太的周年坟,她不能回来了,就让老太太在天之灵保佑她最爱的孙女一路顺风 吧。 姐妹俩含泪告别,海燕仰头看着大韩航空的飞机腾空而起,她姐姐一身轻松 去迎接她的明天去了,那么她呢?冷泪凝在脸上久久不往下落,凛冽的北风依稀 又将她带回5 年前那个雪夜,王淼的影子化成冷风包围着她,徐海燕不寒而栗。 徐海燕心里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不想做任何事。 但有一件事,她必须刻不容缓地去做。那是李楠指导她的,只要让琛琛自愿 选择徐海燕当自己的监护人,那么徐海燕和丁文革的夺子官司就不战而胜。 徐海燕踟躇不前,她想起当年张桂云让她选择随父还是随母生活的情景。这 种时刻对孩子而言是世界末日,他怎么有能力为自己的将来作一个正确的选择? 但开庭迫在眉睫,逃避已不可能。 好歹过完了春节,让全家人在表面上保持一份看似完整的快乐。新学期快开 学了,徐海燕不得不实施她的计划了,她打电话给丁文革,丁文革冷漠的口气让 她觉得手里像握着一块冰,“好。”丁文革说完这个字后徐海燕感到电话机被冻 住了。 终于到了生死了断的时刻,在徐家,当着丁文革的面,徐海燕郑重地问她儿 子: “琛琛,如果爸爸妈妈要分开生活,你喜欢跟谁?” “……”琛琛瞪着小眼,似懂非懂地看着她。 “说呀!琛琛跟妈妈,这样琛琛一直就会跟着妈妈长大的。”徐海燕殷切地 鼓励他。 “……”琛琛紧抿着小嘴,看看丁文革,又看看徐海燕。徐海燕急了,摇着 她儿子的胳膊,央求他: “说啊!你倒是说啊!琛琛跟妈妈……” “……” “说!琛琛跟妈妈!”徐海燕急了。 “不!”琛琛敌视地望着徐海燕,丁文革心里一热,眼里闪着希望的光芒, 一把搂过孩子,眼里含着泪,紧紧地搂着他儿子说: “琛琛,爸爸的好孩子,我就知道琛琛是爱爸爸的,琛琛想爸爸,琛琛要跟 爸爸一起生活的……” “不!”琛琛使劲挣脱丁文革的怀抱,自己跑到徐海燕和丁文革的对面,像 个小大人似地说: “不!琛琛谁也不跟,琛琛只要姥姥、姥爷……”说着,他大哭着跑进厨房, 扑到张桂云怀里,把头埋在她的前胸,喊道: “呜呜呜!爸爸妈妈不要我了,姥姥!姥爷!你们给琛琛当爸爸妈妈吧,琛 琛以后听大人的话,再不调皮了,做个好孩子。” 张桂云的眼泪“唰啦啦”滴到琛琛的头发上,她紧紧抱住她外孙,冲外面哭 骂道: “海燕、丁文革,你们听见了?你们都给我滚!你们也配当父母?给我滚! 就当我养了些畜生。” 海燕跑过来,揽过琛琛,哽咽着说:“琛琛不怕,妈妈永远和你在一起…… 永远……” 丁文革远远看着,含着泪,咬着牙,对哭作一团的徐海燕母子一字一顿地说 : “好!我撤诉,孩子归你!我签字。”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家里沉默了好久,徐海燕搂着哭泣的孩子直发抖,竟然又产生了雪夜搂住丁 文革痛哭那种孤苦无依的感觉,今后她母子要相依为命了,她们的未来如此渺茫。 “铃——”电话铃声让她们重回现实,徐治国接起手边的电话,迟疑了好一 会儿,又不相信似的落实了一遍:“你是找张桂云吗?”然后他疑惑地看着张桂 云说:“一个男人……”张桂云也不敢相信,自她退休以后就基本上从社会中消 失了,但马上她就兴奋起来,大声叫道: “真的吗?真的吗?太好了!谢谢!” 全家人都吃惊地望着她眉飞色舞地应答着,张桂云扣上电话,眉开眼笑,徐 治国不放心地问:“什么事?”张桂云居然不好意思起来,像大姑娘似地捏着围 裙角,有点羞涩地说:“大国,别笑话我……”她顿了顿,故意在卖关子,突然 间郑重地说:“我被老年大学录取了,电话通知我3 月2 号开学,我……我……” 张桂云激动地抹开了眼泪,徐治国像哄孩子一样拍着她的背说:“好事,好事嘛, 哭什么?”这一刻,张桂云依稀体会到一股暖流,实实在在的,正是她丈夫徐治 国身上传来的,她悲喜交集。 这一年春节过得晚,天气却热得早,春天眨眼功夫就来了。张桂云又要去老 年大学上学,又要照顾刚办了退休的徐治国,日子忙碌而充实。 星期天一早,她将全家人换下的衣服急匆匆扔进玛格丽特洗衣机里,就仓促 间出了门。 今天社区物业公司组织住户做志愿者,清理社区花园的杂草,张桂云很愿意 干这样的事。 忙活了一上午,张桂云要回去做午饭了,估计洗衣机里的衣服也早洗好该晾 出去了,园丁老刘师傅正在栽两棵小柏树,向她打招呼:“琛琛他姥姥,帮帮忙 好吗?”两棵小柏树在他手里歪歪斜斜总也站不直。张桂云站住看了一会儿,突 然想起了什么,她老远地喊:“有了,你等等。”她小跑着进了家门,又进了卫 生间,从门后找出那块榉木搓衣板,好久不用了,春天潮,上面长了一层细毛。 她看了看,点了一下头,再次跑下楼。 老刘师傅几斧头就将那块磨平了的搓衣板砍成了6 条木棍,每3 条一组,一 头插在泥地里,形成三角,稳稳地支撑住了两棵小柏树。张桂云站在阳光下,浑 身暖洋洋的,像去了一块大心病。 回到家里,她开始忙活老太太的周年忌日。这一年中家里发生了多少变迁, 杏花走了,海霞留学去了,海燕正在办离婚,带着孩子回娘家住,徐治国恢复得 跟健康时差不多了。这些事上坟时,她要好好向她婆婆的在天之灵祷告,让她保 佑她的后人家庭幸福,身体健康。 她兀自在厨房里煎黄花鱼当供品,听着她外孙琛琛和徐治国皮打皮闹,喊杀 喊打。 海燕下班回来,心情沉重地上楼,今天丁文革终于在协议书上签了字,答应 不再争夺琛琛,但因为失业,每月只能付100 元抚养费,一周看一次孩子。协议 还是在那家茶楼签的,丁文革双手哆嗦着在纸上签下三个字,转身就走。徐海燕 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见一个忧郁的背影,人走得飞快,像要把婚后5 年的岁月 一并带走。徐海燕舒了口气,把协议一折,看也没看,顺手装进包里,这关系到 她和孩子的明天,她真得回去好好考虑考虑,仔细填写,明天到民政局办手续。 上楼前,她从信箱里取出个脏乎乎的牛皮纸信封,硬梆梆的,信封上没写寄 信地址,却写着“内有照片,勿折”。 回到家,海燕用剪刀将信封仔细剪开,先倒出了一张照片,老杏花身穿一件 枣红色缎子棉袄,手里挽着一位骨骼粗壮的男人,站在盖满白雪的农村庭院里。 “快看!快看!”海燕终于露出半年来的第一次微笑,她招呼每一个人。杏 花的信上说,腊月二十那天,她嫁给了即墨鳌山卫的刘德江,照片上那位65岁死 了妻子的民办退休教师。 “我的天呢!”张桂云戴着花镜,右手上还多了个放大镜,左手捧着照片惊 呼了一声。 “看,这个男人。”海燕和徐治国没看出名堂,莫名其妙。 “再看,这个男人身上。”张桂云指着照片上那个男人说。 海燕眼前一亮,没错,那个男人V 字领毛衣的领口,露出的白衬衣,正是徐 治国的雅戈尔衬衣,领口上的扣子是张桂云换过的,张桂云通过放大镜绝对认识。 照片上的男人憨厚地笑着,杏花幸福地依偎在他的身边。她的爱情终于可以昭告 天下了,而且她还在信中再三叮咛,给老太太上坟的时候,一定要带上这张照片, 把这件事讲给她听。 张桂云“嘿嘿”笑了几声,“嘿,看把她欢喜的,那么大岁数了,还这么浪 漫。” “什么?浪漫?”海燕以为听错了,她没有文化的母亲嘴里说出了“浪漫” 这个词,徐海燕盯着她妈看了半天。 但毕竟老杏花找到归宿了,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似乎她的悲剧跟这个家庭 有关,又似乎是这个家庭促成了她的幸福。什么是因,什么是果,谁又说得清楚。 张桂云把杏花的信仔细放进上坟的包里,现在万事俱备,只等明天。她突然 记起一件事,忙催海燕:“快给你姐发份传真,看她想给老太太捎什么话。”海 燕看了看表,晚6 点半,算时差,海霞那里应该是晚8 点半,还没睡。海霞的传 真直到9 点多了才从传真机里吐出来,A4的大纸上却只有几个字: “落霞与孤骛齐飞,海水共长天一色。” “什么意思?这孩子。”张桂云过去撕下来,捉摸了半天,又拿给徐治国分 析,还是没看出门道,又递给海燕。海燕看了看,马上冲她父母大笑:“天大的 喜事,恭喜恭喜!” “怎么啦?”她父母同时问。 “看啊!”徐海燕毕竟是教语文的,她姐姐的哑谜当然得由她来破。她拿着 圆珠笔圈圈点点地说: “看啊!‘落霞’,那不是历经坎坷的海霞吗?‘孤骛’,不是孤独的韦悟 吗?海霞与韦悟幸福地在天上飞翔,眼前海阔天空。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正在这时,传真机嘟嘟地吐出了海霞的回答,她说: “两情若是久长时,正是在朝朝暮暮。海燕,代我告诉奶奶一件事,不久的 将来,我一定会叫童大夫一声妈妈的。请爸妈放心。” 张桂云喜极而涕,眼泪巴嗒巴嗒,很快洇湿了传真纸。她大闺女这块大心事 总算落了地,8 年了,否极泰来,海霞终于找到了她的幸福,真该普天同庆。 徐海燕像要证实这件喜事似地将她姐姐的另一个秘密告诉她父母,从接到韦 悟的信开始,徐海霞每天最爱做的事是:坐在电脑前,一天数封电子邮件,与韦 悟万里飞鸿。怕家人看到信的内容,干脆用英语传情。 “真的?这孩子不早说。”张桂云高兴得手舞足蹈,她和徐治国拿着传真纸, 戴上花镜,在灯下头碰头看了又看,像捧着他们新生的女儿。 双喜临门无法感染徐海燕,反而使她感到更加孤独和酸楚,她背过身,黯然 走向阳台。春天的暖风环绕着她,楼下小花园的樱花树洒下一地落英,紧紧地拥 抱着月光,马路两边的每一棵法国梧桐上都贴着“喜”字,这是个办喜事的季节, 到处繁花似锦,喜气洋洋。 远处,那几幢古老的小楼早已不见了踪影,新的立交桥已见雏形,很快就可 以让所有的车辆不再绕来绕去,不再为路不好走而鸣笛喧嚣,只要驶上快速路, 可以一路开到幸福的终点。徐海燕在黑夜里想寻找那盏亮了60年的灯光,但施工 工地的大探照灯刺得那里雪亮一片,已无法藏住任何秘密。辽阔的视野里,她看 见满天的星光化成紫色的宝石,在每一个星系里眨眼,她祖先的爱情在夜空中飞 舞,一曲哀婉的《梁祝》从遥远的星系传来,那正是情人锁传来的声音。 在明亮的背景里,她又一次看见,她奶奶的情人锁打开了,再也不需要合上。 右边那幅小照换成了徐海燕,左边那幅小照却模糊一片,她不知道等待她的那个 男人是谁,但不管是谁,一定是她最爱的那个人。徐海燕在情人锁的注视下不知 不觉打开了她的皮包,她妈不是说过吗,一切都会否极泰来,为了明天,她也要 尽快作一个决定。 就着卧室折射的光线,徐海燕展开了她和丁文革的离婚协议书,一式二份, 电脑打印,标准的合同格式,她拿起签字笔,要为她的明天签字画押。 徐海燕要郑重地下笔了,她的手一下子停在半空中,在男方那一栏,丁文革 签下的三个字突然变成了三颗明亮的星星,直接刺过来,照亮了四周的天空,丁 文革写的三个字是—— 我爱你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