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为什么?” “她是一个荷兰人,比我大十岁,已经五十二岁了,老了,没办法在一起了, 我们已经分居多年了。” “那为什么不离婚?” “这件事,说来话长了……当初我跟李爰爰离婚后,人很消极,那时候还在电 影厂做导演,体制不好,也没什么钱,对前途也挺绝望的,一心想出国,正好碰上 这个荷兰女人,交往了几个月就结婚了,结婚后就去了荷兰,做广告导演挣了点钱, 回国后做股票挖了第一桶金,那时候股票好做,后来又做房地产,也挣了点钱,现 在也做一点文化跟影视投资什么的,做人嘛,有时候总是要饮水思源的,荷兰人不 愿意离婚,我也不能硬离伤她的心,所以,现在就这样分居僵在这里。” 我不响,心里想:男人没钱的时候是一副面孔,有钱的时候又是一副面孔(所 以就算嫁给有潜力的穷男人,也一样的有危险,共患难容易,共富贵难)。 “跟我回家吧?” 我摇摇头,“NO!” “你放心,我不会勉强你做什么的,只是听听音乐、喝喝茶、说说话,或许可 以帮你缓解一下心里的寂寞彷徨。” 我坚决地摇摇头,“NO!” “为什么?你很讨厌我吗?” “不是讨不讨厌的问题,是个人原则问题,我不跟有妇之夫玩的。”这种长期 分居的有名无实的有妇之夫最可怕(又是老男人),没人管,尽可以肆无忌惮地玩 与玩下去。 “那,你的意思是,咱们以后不再见面了?” 我迟疑了一下,“我也没说不再见面……” “这么说,你只是想吊住我免费陪你吃吃饭解解闷了?” 我怔了一怔(没想到他会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忍不住抬了抬眉,“对不起, 我不知道你这么在乎这一顿饭费,刚才的晚饭,咱们AA制好了。”说着,我摸手 袋,掏出钱夹子,“三百块,正好一人一百五——”我数出两张一百块,放在他的 车盘上,“还有五十块也就别找了,就当车费好了。” “蔷薇,你有点不可理喻。” 我冷笑笑,“吃你一顿饭,不跟你回家吧,是蹭白食,AA制吧,又是不可理 喻,怎么做人才能‘可理喻’?你倒告诉我。” “我告诉你,你听了可别跳起来,像你这种小女人,二十四岁了,不对,过了 年也虚二十五了吧,还是处女,一张白纸似的,一没有感情生活,二没有性爱生活, 长此以往,要么会生锈呆掉,要么会变得尖酸刻薄张牙舞爪,你自己参照你自己的 举止想想看。” 我一震,昏暗中只觉得自己的面颊一阵烧烫,我本能地一挺腰脊,伸手摸到车 门的把手,“咔嗒”一下,一边推开车门,一边转过面孔,一字一顿地轻声地回击 : “那么,柳先生,我也告诉你,我这个一没有感情生活二没有性爱生活的小女 人宁愿坐在家里生锈呆掉,也不愿意被你种整天靠一顶棒球帽遮秃装嫩的老流氓染 指。”真卑鄙,上次打击我为雏无人要,这次又打击我久雏则非锈即疯,摧毁我的 自信对他有什么好处? 柳果庆不响,但是昏暗中亦看得出棒球帽下的面孔倏地变了色,夹着香烟的手 指亦被烫了一下似地微微颤栗了一下。 我也顾不及欣赏敌人的表情,趁胜两只脚跨出去,摔上车门,昂着头,大踏步 地朝前面的路口走去。 走出去百来米,转身拐上愚园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偷偷回头朝身后看了看, 柳果庆的车仍然一动不动地停在那里,昏黄模糊的夜色中,那一块白色的影子虚弱 地趴在原地,仿佛一个忽然被抽空了元气的块状幽灵,再也动弹不得了。 妈的,真痛快,我一边朝前走,一边在心底冷笑。 我张牙舞爪?OK,就算我张牙舞爪好了,可是,既然除了年轻(青春),我 一无所有(出来吃男人一顿饭也会受这么多侮辱,上次还差点失身),那么,必要 的时候,为什么不举起它——这惟一的锐利(无价)的武器,毫不留情地(自卫地) 掷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