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五一前的周末,学姐请我吃饭,说是我们合作的那份报告把王教授喜得每人多 送了五十分平均分,等于这门课已经提前通过了。 为什么呢?因为据说得到薛老教授的一句好评。 而这一切,则多亏了我。因为报告是从我手里转到薛教授手中的。 我唏嘘。人家薛教授当初不过是举手之劳递送一下,估计送到王教授手里时又 随口客套了一句,就被王教授当成金科玉律了。学问做到了这境界比什么权利和财 富都管用。怪不得薛教授的徒子徒孙们都能在各个领域发光发亮,大约和这师门背 景也不无关系。 不过,赵翰墨他……是不一样的吧。他自有实力,更何况,他的背景是不是要 大得多? 重逢之后我们又陆续见过三四面,大多都是他来找我,寻个雅致的去处走走说 说话而已。我不知道这算个什么关系,我只知道和别的男子,我不会愿意奉陪。 那么赵翰墨呢?他常和别人这么出游么?我问过他,他失笑,他说他是很忙的。 我闻言便顿时心安了下来。 他确实时常出差,往往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的,电话不是关机就是不在服务区, 几次打不通后我也不白费这个工夫了。好在他每次走之前都会跟我说,回来也会来 找我。他总是抱歉地看着我,告诉我他的工作性质特殊,出差都有段保密期,不方 便告诉我。 我理解,只是有些为他担心。虽然他让我别胡思乱想,不是有危险性的工作, 但我总忍不住想太多。 好在我也很忙,两个年级的学业任务加一门新西方。所以胡思乱想念着他的时 间也不是很多。 这次他不知又去哪儿了,我已经有半个月没得到他的消息。 “辛澜?听说你有男朋友了?”学姐边说边拿起橙汁,装模作样,却掩不了玻 璃背后八卦的表情。 我一块烤好的牛板筋刚入口,被她这话吓得连嚼都没嚼,直接给吞了下去。噎 得我食道都快被撑破了。 大约我疼得脸死白死白的,连学姐也给吓坏了。 “怎么了?难道你刚分手?失恋了?” 我翻了个白眼,好不容易感觉到那块牛板筋顺利入胃,方才顺了口气,问她: “你哪儿听说来的?” 她挑了挑眉,“学妹,你太不够意思了吧!地球人都知道了,你还跟你师姐来 这套!” 我……敢情我不是地球人。 “没有,你知道我的。跟他们谈不来。”我口中的他们指的是我和学姐都认识 的那几个锲而不舍的“追辛族”。 学姐白了我一眼,“我当然不是说他们!不是一个社会青年么?” 咳咳,一口橙汁差点喷出来,往回咽又呛了个半死。敢情学姐这顿饭不是请我 的,而是害我的。 我指指自己,用表情问她,你觉得可能么? 学姐若有所思,表情承认,不可能。 随即,她一拍桌子,十分豪气,“怪我,没表达清楚。哎,其实是这样的。那 什么,辛澜,我说了,你可别动气哦。” 我用筷子点着碟,点头,“你说。” 她把嗓门压得更低,“他们说,你被个社会上的人包养了。车接车送,还时常 彻夜不归。你看我们大三都传开了,你们年级更不知传成什么样。我听不过,又觉 得不可能,所以才来向你了解一下,方便也好帮你辟谣。” 我知道学姐是真心为我好,想感激地笑笑,却发现根本笑不出来。这实在是一 件令人头大又火大的事。我握着筷子,半天没说话,学姐看我表情,也不敢吭声。 我终于定了定神色,半编造半实情地说道:“不是的,那人是我父母的朋友, 在京。被我父母嘱托了照顾我。统共也没见过三四面,那晚彻夜不归是因为被堵在 了路上,过了宵禁时间,回不来。就一个晚上的事儿,怎么就被说成了时常?” 我说得轻描淡写,也面无表情,但从学姐的目光中却看到了气愤和隐忧。显然, 她也看出来了,传出这种话的只能是我的室友。 平日里彼此处得很好,却没想到竟是背后捅刀子的人。我嗤之以鼻,谣言,人 心,果然都最没道理可讲的。 学姐显然不知道我对这种事情的绝佳免疫力,安慰地拍拍我,“没事的,辛澜, 你别急。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凭你学姐这点号召力,死的说成活的都有人信。别 说是辟谣这种小Case了。就是你自己,当心点身边的人吧。” 她最后一句话说得语重心长,令我颇为感动。 我举杯,“谢了。学姐。” 她摆摆手,“谢什么?见外了不是。”随即眉梢一挑,“你知道我喜欢礼尚往 来的嘛。” 我被她不怀好意的目光看得脊背阴森森,最终败下阵来。“说吧,您老又有什 么吩咐?不是哪个教授又课题缺人手了吧?学姐啊,你可怜可怜我吧,我这学期真 没有空闲的时候了。你看这吃顿饭的时间都是我们好不容易才约出来的,这是不行 了。要过劳死的……” “得得得……”她止住我,随即没好气,“我怎么觉得我在你眼里就一周扒皮 呢?” 顿了顿,她才继续:“是这样的,” “咳咳,你也知道,学姐那个部里今年收了两个大一的小学弟,一表人才又满 腹才情!我呢,之前欠了他们一个情,答应要带他们两个新来的的搞一次京郊踏春 游。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 “等等等,你过会儿再抒发。之前不听你说他们是皇城儿女么?拽的二五百万 似的,还会稀罕这个?” 学姐难得好脾气道:“我尽尽心意,还个情总要的。” 我无语,学姐何等豪气女子,偏生好才。这两小子明明生就一副纨绔相,却偏 生有才。 “就你和他们啊?” 她快速地瞟了我一眼,“还有你。” 我顿生不好的预感:“关我什么事?” 学姐终于放低了气场,微有赧然地对我道:“其实,他们俩之所以肯进我部里, 是因为听说你和我的铁杆儿关系才点头的。也就在那时欠了他们这次出游。他们俩 好像在打赌谁先追到你。哎,你别发火啊!谁让你是出了名的Q 大第一难追呢。像 他们这种心高气傲又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自然想挑战一下。不过学姐对你有信心,是 不会栽在两个小朋友手里的。” 我无语,只后悔自己交友不慎。 学姐劝道:“才子好佳人么,反正你的”追辛族“也不多他们两个,你别和人 家小孩子一般见识。” 我瞪她,我跟你见识一下总可以的吧? 彼此压根不熟,这两男两女春日游算什么? 学姐苦脸:“我一开始也觉得不妥,不答应的呀,才拖到了现在。可忽然听说 你有男朋友了,还是个有款有车的,就豁然开朗。这不就行了,我们就以借车名义 把你男朋友也拉了去。” 我打断她,“跟你说了不是我男朋友。” 学姐连忙点头,咬牙道:“就是那个你父母委托照顾你的本地人!话说,他不 是老到四五十岁或一看就有身体缺陷的那种吧?” 我头都要炸了。“不是!” “恩,我听说也不是,貌似还是很令人眼红的那种吧?那就索性让他冒充下你 的男朋友或保护人。到时候到了目的地,你们归你们双飞,我领着小朋友玩就好了。” 她忽然一拍掌,一顿足,“一举两得,还了我的情也断了小朋友的念想。你学 姐我是不是很天才?” 我看了她一会儿,慢慢地吐出两个字:“不——行。” 学姐赶忙拉着我的手诉苦:“辛澜?你就见死不救?他们说这次活动不成功就 退部啊。你知道的,七月华语大学生演讲赛马上要开始了。下学期刚开始还有国际 大学生交流辩论会,少了他们不行啊。你就算不为了我,也要为了Q 大想一想啊?” 我为难地看着她,“可是那人他很忙的,不一定有空。” 学姐立马拍案,“那你问问他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凑他时间。” “我——”我犹豫着拿起电话,“我试试吧。” 可拇指触着那个快捷键,却始终没有摁下。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一个电话过 去,我们目前维持的平静关系就又有了变化。更何况,他出差期的电话不是打不通 的么? 学姐看我动作,怀疑地问:“你怎么不打了?” 被她看得我有些没面子。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我还是按下了号码快捷键。孰料, 电话那头竟是寻常的嘟嘟长音。 他没有关机,并且在服务区内。 两三声后,电话通了,而我的心也吊到了嗓子眼。 “喂,辛澜?有事吗?”他压低了嗓音,语速很快,似乎是被这个电话打扰了。 “我……”我不知是否给他添了麻烦,有些说不下去,但在学姐的目光逼迫下, 还是快速地说道:“我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和我同学想问你借下车去京郊出 游。” “恩,知道了。我来安排吧,一会儿会有人联系你。”他的语气更加急促,仿 佛赶不及要挂断,“还有事吗?” “没了,谢谢。”我淡淡答,却有些如鲠在喉。 “呵,跟我客气什么。我先挂了。” “恩,再……”我话音未落,通话就断了。 我的手机依旧举在耳边,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是第一次他先挂我电话,还是这么干脆的。我的心中有些委屈,这情形难道 是我做错了什么,可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啊。赵翰墨这人是怎么回事?他回来了吗? 为什么电话通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学姐探过头来小心翼翼地问我,“怎么了?他不答应?” 我摇了摇头,有些有气无力,“放心吧,他说会安排的,让我等电话。” “哦。”学姐默默地应了一声,又看了我一眼,便知趣地不再打扰我,自去叫 服务员结账。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