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第九章狼烟十里(5) 一会儿,丁凤鸣在网上就看到了那篇《我是人质我该死》: “近日,上河市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城市拆迁活动。……《上河日报》载文说, 这将有力地推动上河市的经济发展,将为上河市的百姓带来无穷的福祉。我等黎 民本应欢欣鼓舞,为市委市政府的英明决策感激涕零、高呼万岁。但很遗憾,我 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在这场拆迁活动中,我和许多人一样,不幸成了人质, 成了政府的人质。 “……拆迁伊始,居民奔走相告,笑逐颜开。那一阵日日有高兴而醉酒的人, 有穿了新衣服而招摇过市的人。有人还特意推迟了婚期,希冀在新房子里开始崭 新的人生。仅仅几天,这些可怜的人就从欢乐的巅峰跌落到失望愤怒的谷底,有 人把他们脸上的笑容硬生生攫走了! “事情起因是政府制定的补偿标准太低了。……拆迁户们最少的要损失三四 万元,而多的竟要损失十多万。……房子几乎是他们唯一值钱的财产,是他们在 这座城市里生存的根本保障,是他们的命根子。……而政府采取的一些极端手段, 让我想起中世纪某些为人类永远之痛的黑暗! “……厕所拆除了,水停了,道路毁坏了,据说马上又要停电了。……你听 说过在一个现代化都市里竟要挑水抬水的幽默故事吗?在上河市,这成了一道独 特的风景。尤其是每当夕阳西下,挑水抬水的人络绎不绝,往来繁忙,风景绝妙, 诗人见了是要吟诗的,画家见了恐怕就迫不及待要席地而画了! “在那里,到处可见拆了半截子的房子。拆除了的窗户宛如是睁着的瞎眼, 空洞而无神。而在这些空房子里发生的一些故事,成了上河市民这一阵津津乐道 的话题。王大妈是患有失眠症的,一到晚上就听见不断有哼哼唧唧细碎的声音。 王大妈就想,莫不是有老鼠?前日刚刚药了一回,药死了十几只,这么快又有了? 就拿了扫帚轻手轻脚往旮旯弯里寻找。老鼠没找到,但那声音又清清楚楚地传来。 莫不是活见鬼了?声音好像是隔壁屋里传来的,王大妈就开门去寻。隔壁是一户 拆迁走了的,门框窗户都没了。两个人正在野合,热火朝天之际,王大妈闯了进 来。事出突然,双方都吓坏了,王大妈‘啊呀’一声,往后就倒。那两人魂飞魄 散,哪敢再留,搂了衣服便跑,倒把一床上好的羊毛毯子给丢下了。直到现在, 王大妈还住在医院里,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居民们抗拒拆迁是显而易见的,拆迁的速度就异常缓慢。这也难不倒他们。 高音喇叭日日不停,报纸电视上连篇累牍,红红绿绿的标语贴满大街小巷,戴了 红袖章的拆迁人员挨家挨户高声恫吓,杀气腾腾,剑拔弩张。 “……市里的高参们从故纸堆里翻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蓄意违抗、对抗 的,据说还要负上刑事责任,是要坐牢的。红头文件发下来,把我等吓坏了。就 这样,我们稀里糊涂成了人质,成了某些人手中的一张王牌…… “我是父母的儿子。他们在这里住了一辈子,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充满了感 情。补偿的钱只够他们买一间房。在无数次的‘做工作’之后,他们的立场没有 任何改变,倒是我不时被他们敲打,被他们责骂。……我有办法吗?我能不做他 们的儿子吗? “我是弟弟的哥哥。弟弟去年刚盖了新房,他在新房里刚刚做了新郎。我硬 着头皮去做工作,去了好多次,怎么也开不了口。我若腰缠万贯,工作也好做了, 可惜我所得菲薄,要养老婆孩子,要接济老父老母,还要不时孝敬领导,实在没 得余钱剩米。弟弟是个聪明人,哪会不晓得我的用意?弟弟说,哥,不是我不帮 你,我总不能把孩子生在大街上吧?而弟媳妇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单位的领 导一天几催,脸色也很不好看了。我内外交困,心火上升,面黄肌瘦,脸色就更 不好看了。 “有个女孩怀着憧憬恋了爱,结了婚。生活是多么美好,多么迷人,她有理 由憧憬幸福。但非常不幸,她的他是上河人,他又恰恰就住在拆迁区。……男孩 开始另眼看她,公婆的冷言冷语像箭一样将她弄得遍体鳞伤。一回到家,女孩就 感到后颈窝发凉。她不想回家,但不回家能去哪里呢?……领导是很讲政治的。 ……都责怪她不理解他们。女孩想,谁理解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