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也许是车上太沉闷了,她首先和一夫搭起话来。 “你是不是卖鱼的?”女孩问。 一夫觉得很奇怪,这个女孩子为什么会这样问自己。他看看女孩,脸上带着疑 惑的笑容。女孩很肯定地点点头。“你肯定是个鱼贩,我一闻你身上的味道就知道 了,一股鱼腥味。” 一夫这下笑起来了,他的鼻子被渔船上的味道熏染了半天,现在根本闻不出自 己身上的鱼腥味,没想到这女孩子的鼻子这样地好用。 “对,我是个卖鱼的,你猜得挺准啊。”一夫笑着接过女孩子的话往下说, “以后你要是买咸带鱼之类的可以找我。你看,我像不像带鱼?” 女孩对一夫的伪幽默根本不感兴趣。“带鱼我不爱吃,有石斑吗?我喜欢吃石 斑,我家里很少买,以后我找你去吃石斑啦,你可要请客呀。” “你去哪里?”一夫很好奇地问。 “你看见后面坐的那个女孩子了吗?告诉你吧,她是我爸的情妇,长得很漂亮 吧?过去一直和我爸在海口住,现在我妈到海口了,就要我把她送回湖南老家去, 我要送她到广州坐火车。”女孩在那里说。 一夫打量着面前这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他没想到这么大的女孩已经被她的母 亲赋予了这样重大的使命。“你这么点个小人来办这种事?你行不行啊?”一夫满 脸的疑惑。 车第二天下午五点才到广州,下了车,那个汕尾女孩拉拉一夫。“我想拜托你 件事,你能帮我把她送上火车吗?”她指了指边上的女人,“我要快点坐去汕尾的 车,我想请你帮这个忙,不然我到家就很晚了。”一夫点点头,答应了,反正这个 时候他也没什么事情,货要到第二天去提了。 “我不想回家,我还想回海口。我求你了,你就是把我送上火车我也会下来的, 我不想回家,我想回海口。”女人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哀求的目光,这让一夫很难 受,他最怕女人的哀求。他心软了。 现在一夫必须找个住的地方,离着广州货运火车站不远有家小旅馆,一夫过去 到过那里,没住过,知道那里很便宜。宝怡连忙从自己的包里拿出身份证和一百块 钱来,一并交到一夫手上。一夫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接过来,他本想假惺惺地装一 下好人,可一想这女人真的让他当了好人就麻烦了。他现在的每一分钱都不能乱花。 宝怡包了一间双人房,一夫把她的东西放进房间,准备到另一个地方去找住处,他 知道还有一个地方更便宜,那里只要八块钱一天。 宝怡看着一夫背着包往外走很奇怪。“你不在这里住吗?” 一夫看看宝怡,说心里话,他很想在这里住下来,可以省去八块钱,还可以和 这个漂亮的女人在一起,也许……不敢再想了。可是他嘴上还是说:“这样不方便。” “没事的,你就在这里住吧,明天你也好带我回海口。” “你不怕我晚上干什么坏事?我们毕竟刚认识。”一夫嘴上说着,心里却在盼 着宝怡把他留下来。 “有什么好怕的?”宝怡看着一夫。 “你不怕就行。”一夫把包往另一张床上一扔,“那我就在这里住了。”宝怡 被一夫的迅速变化搞呆了。这个男人是不是有点过于虚伪了?她心里在想。 一夫先去洗了个澡,回到房间里躺倒在床上,任何一张床现在都会让一夫感到 无比舒服,哪怕这张床的床垫的弹簧有点硌他的屁股。坐了一天一夜的长途车,他 真的觉得有点累了。宝怡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到浴室去洗澡了。 一夫闭着眼睛躺在那里,肚子开始有点饿了,可他还是不想去吃。他听见宝怡 在翻动她自己的包,听见宝怡对他说了声“我出去一会”,接着就是门开关的碰撞 声。 一夫昏昏地睡了一会,忽然他强烈地感到自己肚子饿了,从床上坐起来。 浴室的灯没关,从浴室里透出些微弱的光来,照在宝怡的身上。宝怡只穿了件 紧身的吊带背心和一条运动短裤,性感的肩和胳膊完全暴露在外面,从背心的领口 处可以看见一条深深的乳沟。她的腿弯曲着侧放在床上,身子直挺着。 一夫的心又开始怦怦地乱跳起来,他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陌生的女人竟然会有 这么强烈的冲动,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越是陌生的人你就越希望去了解她占有她,而 越是熟悉的人你就越是对她没有感觉吗?两个人面对面地坐了十几秒———一个短 暂而漫长的时间。宝怡醒了,她起身下床,走到桌子边上拿起一个快餐盒。 “饿了吧?我给你买了吃的,你要不要现在吃点?”一夫回过神来,慢吞吞地 说:“好像是有点,买了什么?”宝怡把快餐盒打开递到一夫面前,里面是已经凉 了的炒河粉。 吃完,一夫收拾好饭盒,坐在那里看着宝怡,他觉得这个女孩子真的很可爱。 “我回海口以后你愿意帮我干活吗?不过我恐怕一下子没办法给你工钱,以后 还给你可以吗?” 宝怡笑出来。“好啊,不过你可是老板,为什么付不起工资?” 一夫觉得自己很难开口,但还是把自己的真实情况告诉了宝怡。 第二天他们把货交给了一家货运站,一夫带着宝怡去搭回海口的长途车。宝怡 在一家大排档前停下来,叫一夫先吃饭,一夫此刻的肚子还在疼,没胃口,可是宝 怡一再坚持,一夫只好随便吃了点东西。 好不容易回到海口了,一夫带着宝怡先回自己的家,进门第一件事就是上厕所。 事后听宝怡说,她在房间里听见一夫上厕所时的声音就像天崩地裂一样,她实在听 不下去了,就跑到屋子外面去了。 一夫回到海口的第二天,货运站就通知一夫货到了。一个瘦弱的男人和一个娇 嫩的女人汗流浃背,装到一半的时候,边上两个搬运工实在有点看不过去了,他们 把宝怡叫开,来帮一夫装车。宝怡在一边清点着箱数。一夫很感激这两个无偿帮他 装车的搬运工,这两个人中高高大大黑黑胖胖的叫符天,大家都叫他胖子,另一个 瘦小得多的叫符各,这是兄弟两个人。 一夫对他们说:“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们。今天真是太谢谢了。” 符天大手一挥。“嗨,以后你再有什么货要搬的,叫我们兄弟两个给你帮忙就 行了,别的我们也不需要。” “好,那是一定会的。”一夫回答着,脸上的汗已经把他的眼睛刺得睁不开了。 装车只是开始,车到了一夫住的地方,先要把货卸下来,一夫住的是二楼,然 后还要把东西全部搬上楼才行。一夫和宝怡整整搬了一个下午,搬完哑铃,一夫坐 在地上喘粗气,宝怡也一屁股坐在他身边。 “你看我的手,都破了。”宝怡把手伸给一夫看,上面有伤口正在流血。 “我给你擦擦。”一夫费尽了力气站起来,去厕所里接水准备给宝怡洗手。可 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才还能搬得动哑铃的手现在却端不住脸盆了,胳膊、手腕、 手指头、腰、腿都在一起抖动。咣当一声,脸盆掉到了地上,水在脸盆触地的一瞬 间飞溅起来,溅了一夫和宝怡满身满脸。 宝怡捂住头“啊”的一声惊叫。一夫看着坐在水里的宝怡,宝怡看着站在一边 的一夫,两个人突然大笑起来,笑得是那样地开心,那样地无拘无束,一夫觉得自 己的肚皮更加的疼痛,笑得有些痉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