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陆长有背着铺盖卷一摇一晃地走进工棚的院子,手里还提着一个几乎空了的 酒瓶子。 周双喜在灶房里看见他,走出来和他打招呼:“老陆回来了?” 陆长有 像没听见一样,走进工棚。周双喜把手里的东西放进灶房,走进工棚的时候,陆 长有已经靠在一张铺上睡着了。 周双喜摇摇头出去了。 栓子满头大汗地冲进工棚的院子,进了工棚看了一眼,工棚里空荡荡的,根 本没有谢老大的身影。他径直跑到周双喜的灶房,看见周双喜正在忙着切菜。 栓子问:“周叔,看见我干爹了吗?” 周双喜手也没停地说:“你这孩子,中暑了吧,你干爹不是在医院吗?” “我干爹不见了,刚才那会儿说想吃豆腐脑,让我去买,我就去买了,我买 回来一看,我干爹不在了……” 王家才不愿意妹妹再去发廊上班,他从屋子里走到外面,使劲拉着门闩,然 后拿出一把锁“咔”的挂在门上。 王家慧听到哥哥锁门的声音,大声地喊着:“哥,你干啥把门锁上啊?你让 我出去,人家还要上班哪!” 王家才在门外说:“上,上什么班啊?从今天开始你别再想去那个什么发廊 了。” 家慧在里面使劲砸着门。“哥,你把门开开!把门开开呀。” 王家才看着被摇晃的门,又看了看窗户,转身走了,背后传来孩子的哭声和 王家慧的喊声。 王家才走到附近的一个电话亭,拿起电话,对着纸条上的号码拨着。过了一 会儿,电话通了。 “是,是艳红吗?我是王家才,那什么……今天我确实,确实去不了了,真 的挺不好意思的,晚上见了我再告诉你……啊,你已经在饭馆里了?实在对不起 啊,你说话大点声,我听不清楚,……今天是你的生日啊?真的……不好意思啊。” 此刻艳红面前已经摆了一个精巧的蛋糕。她手里拿着手机,脸色有些难看。 “没啥不好意思的,你家里忙就别来了,再见!” 放下电话,艳红一个人坐在饭店的座位上,愣愣地看着桌子上摆好的蛋糕, 然后朝身后喊了一声:“服务员,上酒!” 老杜正在小区的健身中心里穿着一身运动衣,一边扭着腰板,一边和马新平 通电话。 “先稳住谢老大再说……那个记者去公司了?唉,我这几天正想办法融资哪, 对,我不想为这点破工钱把影响弄坏了,就是你那天跟我说的,我觉得挺有道理, 几条小鱼掀翻大船的事儿不是没有可能啊,咱们这条大船啊,行驶得不那么顺当, 其实,有时候想想,甭管多大的船,在大风大浪面前都是小船,说掀翻你就掀翻 你,甭说遇到点暗礁了……” 新平在那边电话里说:“这点事儿你就别糟心了,我能处理好,哦,对了, 刚才工地上来电话,打混凝土那块,水泥停了……前几天好几家材料供应商放话 了,说再不打款,就要把材料停了,没想到这么快啊。财务上我查了一下,没有 那么多钱,你的意思哪?好吧,先停一天,还按老办法,我来安排吧。” 老杜拿着电话朝不远处看着。不远处,秋悦也穿着一身运动服在做活动。 李海平急冲冲地走进报社,推开葛主编的门,就问:“稿子发了吗?” 葛主编正坐在椅子上看稿:“还没哪,咋啦?有啥新情况。” “这帮人动作真快,九个保安今天一大早全被解雇了。” “这是让你查无对证啊……看来这个事情确实没我们想像得那么简单。”葛 主编说着,拿起电话拨通了总编室。 “李海平那篇民工风波后续报道的稿子发了吗?好,你让小陶马上给我拿过 来。” 葛主编放下电话问李海平:“还有什么情况?” “看来他们准备得很充分,对于拖欠民工工资的问题,他们的态度很坦然, 尤其是那个马经理,说民工对合约的理解上有问题。” “你看了合约吗?”葛主编问。 “看了,我没看出什么问题,这得让专业的律师看,所以我现在当务之急是 要把谢老大手里的合约拿到手,然后找专业律师咨询。” “那一会儿你把稿子改完马上去找谢老大,还有,你上次那篇栓子的文章现 在反响很大,有几个外地读者从网上看到你的文章,很受震动,特别有一对上海 夫妇,可能要来松江,说他们的儿子十四年前在上海走失,当时他们也是刚到上 海去打工的。” 听了葛主编的话,李海平激动地站起来:“是吗?太好了!” 此刻,栓子正孤零零地坐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张望着。 这是一间经过装饰的房间,里面有床,桌子,电视,房子中间摆了一张大圆 桌,地上的角落里还摆放着几盆花。 谢老大跟着张彪进屋之后打量着房子问:“外面看着跟农村没啥两样,这里 面咋这么舒坦啊?” 张彪什么也不说,从手包里拿出一摞钱,扔在桌子上。谢老大看着桌子上的 钱,不解地看着张彪:“这是啥意思?” “这些钱是给你的,你儿子的事儿你咋不早说哪?何必带着人闹到公司去啊?” “老板啥时来啊?” “老板今天有事儿,过不来了,你先住下,等老板忙完了,再过来看你,这 是老板给你的一万块钱。”张彪把钱推到谢老大面前。 谢老大瞪大了眼睛:“老板给的?一万?”他看着钱,使劲咽着唾液,手却 不敢伸过去。 “你被打伤的事儿,按说和公司没什么关系,你们一群人跑到大厦和人家保 安较劲,被打了,派出所也处理了,人家大厦承认打错了,可是大不了赔你点医 药费,你还能怎么样啊?” 谢老大认真地说:“我要他们赔,赔我的……精神损失。” 张彪干笑了两声。 “你都知道精神损失了?是那个记者扇忽的吧?精神损失?你们几十口子人 擅自往大厦里冲,还撞坏了电子门,人家保安阻止你们,也是在执行自己的工作, 走到哪儿你也说不过去。你想想,这是普通的大厦,你要是往政府或者要紧的大 厦里冲,没准人家判你个强行冲击政府机关,是要定罪的,哦,对了,你不知道 吧?那几个闹事儿的民工昨天被抓到派出所,关起来了。” 谢老大被张彪说得脸上有些惧色:“关起来了?那咋办啊?” “唉!着急了吧?知道后果严重了吧?要不说你们这些人啊,遇事不过脑子, 公司可不像你们这样考虑问题,我实话告诉你吧,公司老总费了老鼻子劲和派出 所的人说好话,现在已经把人放了,这事儿就算这么过去了,你们毕竟都是公司 的人,老板也很同情你们,尤其是你的遭遇,也知道你为公司干了很多工作…… 不过,谢老大,不是我说你,你得从公司的大局出发,别跟一般的民工似的,跟 着那些记者瞎搅和了,那些记者整天干吗啊?不就是挑事儿吗!现在好了,事儿 出来了,谁管你们?来,把钱装上。”张彪说着,顺手把谢老大放在腿上的黑包 拿过来,把一万块钱放进了包里。然后冲着外面喊了声:“上菜吧。” 这时,梁子和顺子端着酒菜进来了。张彪指着酒菜说:“这是老板安排特意 为你压惊的。” 谢老大把装钱的包搂在怀里,看着张彪谨慎地问:“那欠大伙的工钱……” 张彪宽慰他说:“你放心,这是老板额外给你的,和工钱没关系,工钱该是 多少还是多少。” 谢老大还是不放心:“那工钱什么时候能发到手上。” “快了,快了,来我们喝酒……你的伤喝酒没事儿吧?”张彪开始转移话题。 谢老大说:“死不了。” 张彪和谢老大碰了一杯酒之后,把头凑到谢老大跟前压低声音:“谢老大, 当初咱们签的那份合同……” 谢老大似乎有些明白了:“合同在,合同在。” “在哪儿啊?在身上带着吗?”张彪瞄了一眼谢老大的包。 谢老大笑了笑,说道:“那玩意儿咋能随便带到身上哪?” “是吗?”张彪说着,冲梁子和顺子使了个眼色。 “你先慢吃着,我出去解个手。”张彪刚一出门,梁子一把从谢老大怀里把 黑包抢了过来。 谢老大愣住了:“哎,你们干啥啊?” “没事儿,帮你收拾收拾包。”梁子说着,把包里的一万块钱拿出来,递给 顺子。他把包口朝下,包里的东西全都散落到地上,梁子蹲下仔细找着。 谢老大惊惶地看着他们:“你们到底要干啥?彪哥,彪哥……” “喊啥啊?再喊削你!”梁子恐吓道。 谢老大一屁股坐到地上,阻止梁子。梁子一巴掌把谢老大打倒。顺子捡起几 张单子,看了看,然后拿给梁子:“梁子,你看这是啥玩意儿啊?好像是卖血的 单子。”梁子接过来看了一眼,转身出去了。 谢老大趴在地上,一张一张地把散落的单子捡起来。站在一旁的顺子犹豫了 一下,帮谢老大一起捡。 张彪在院子里抽烟。梁子从里面出来,走到张彪跟前,低声说:“彪哥,谢 老大的包里没有合同。”说着,把一万块钱递给张彪。 张彪从里面抽出一沓递给梁子:“给你和顺子的。” 梁子看着钱问:“彪哥,这不是老板给谢老大的吗?” 张彪抽了一口烟:“你嫌钱扎手啊?” “没有……没有。”梁子把钱装起来。 “他包里没有,这老东西能放哪儿哪?”张彪想了想,然后冲梁子摆了摆手, 梁子把头凑到张彪跟前,张彪低声在梁子耳边交待着什么。 谢老大正抱着自己的包坐在屋里的地上,梁子走进来。 梁子说:“谢老大,站起来。” 谢老大哆哆嗦嗦地站起来。 “把裤子脱了。”梁子命令道。 “你们要干吗?为啥要我脱裤子?”谢老大紧张地问。 梁子一把从谢老大手里抢过包,冲顺子喊了一声:“顺子,把他裤子脱了!” 李海平来到医院向值班的护士询问谢老大临走前的情况。 那个知情的护士说:“上午一共来了三个人,说是病人单位的,要给他转院。” “没说转到哪儿吗?” “好像是长春,可能是嫌咱这儿的医院小吧。” 这时,一个护士拿着一张单子过来:“这是上午时候结账单据的底联,办理 手续的人叫李海平。” 李海平看了单子,不禁念道:“李海平?” 护士问:“咋地?这人你认识啊?” 李海平自嘲地笑笑,然后又无奈地摇摇头,把单子还给护士。他一边往外走, 一边给葛主编打电话。 “这帮人动作真快啊,已经把谢老大转走了,对今天 上午的事儿,都怪我,我还没找到栓子哪……” 王家才给艳红打完电话,又回到住处。他打开门进去,看见家慧一直坐在帘 子后面哭。 王家才说:“你哭也没用,我早跟你说过了,你要是还这样,我明天就把工 作辞了,咱俩就带着孩子回老家去,反正那工钱十有八九也要不回来了。” 家慧固执地说:“我不回去,要回你自己回。” 王家才提高嗓门:“你说什么也没用了,我这次再不会由着你了,不然,你 就,你就完了,那天那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你俩都干了什么?” 家慧小声地说:“什么也没干。” “没干什么,他为什么给你钱啊?我那天脸都没地方搁了,你说你,你那不 是卖,卖那什么吗?” “你胡说!”家慧哭得更厉害了。 王家才站起来,从自己的铺盖底下,拿出一包避孕套,走到帘子后面说: “我胡说,这是什么?这是我在你枕头底下发现的,你说咋回事儿?”家慧看着 王家才手里的东西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说完,走回外面把避孕套放回铺盖底下。一抬头却看见了艳红送给他的打 火机,于是拿着打火机在手里把玩着,心里想着艳红。 听见家慧那边忽然没了动静,王家才回头嚷道:“你咋不吭声了?我告诉你, 说什么,今天也不让你出去,以后你就在家看,看孩子。” 说着,把打火机揣在身上,又从桌子上把手机装进兜里,走出门去。 家慧眼睛红红地从里面出来,使劲推了一下门,发现门又被锁上了,懊丧地 坐在了地上。 过了一会儿,家慧坐不住了,她急得在屋子里转圈,不时地拍打着门窗。 薛六提着一包蔬菜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家慧的房子里传出家慧和孩子的哭声, 赶紧走上前去看个究竟,发现门上多了一把锁。 薛六问:“家慧,你在,在家吗?” 家慧在里屋说:“薛六,是你吗?” “是,是我。” 家慧一看救星来了,急忙说:“你快点帮我把门打开,我哥不让我出去。” “你哥,干,干啥去,要不我,我帮你找,找去。” 家慧忽然轻柔地叫了一声:“薛六!” “我还没,没走哪。” 家慧温柔地说:“薛六……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啊?” “喜,喜欢啊!”薛六结结巴巴地说着。 “那你就这样对我啊?还不快点帮我把门打开。” 听着家慧温柔的话语,薛六热血沸腾,他再也顾不得许多,找了一个家伙就 把锁子砸开了。 王家慧眼睛通红地站在门里看着薛六说:“你进来吧。”薛六提着菜进去了。 家慧坐在桌子上的小镜子前开始化妆。薛六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不知道该 说些什么。 家慧一边描眉,一边问:“你真的喜欢我?” “我,我真的。” “可是我不喜欢你。真的,我哥哥也和我说过,可是我就是喜欢不起来,我 也真的不想喜欢你这样的人。”家慧冷冷地说着,语气里还有一种轻蔑。 薛六强忍着内心的痛苦和羞辱站在那里,手里的菜滑落在地上,西红柿、土 豆滚了一地。 薛六慢慢朝门口退着,嘴里喃喃地说:“我,我走,走了。” 家慧叫住了他:“等会儿。” 她起身把门关上了。然后走到薛六身边,双手搭在他的肩上。 “薛六,你是个好人,你对我比我哥哥还好,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没法 喜欢你,你给不了我想要的,你和我一样,都从农村来,我怎么会找一个和我一 样的人哪?” “我,我知道。”薛六低低地说着,眼睛依旧不敢直视家慧。 “你让我说完,别的东西我给不了你,你就死心吧,但是有一样我可以给你 ……”家慧说完,慢慢地脱掉了自己的外衣,露出了只穿着胸罩的身体。 薛六紧张地看着家慧裸露的身体,却不敢迈向家慧一步。 家慧拉住薛六的手,慢慢往帘子里面退步,走到帘子后面的时候,家慧的身 体倒在了床上,薛六却还呆呆地站着。 薛六突然后退着,然后木桩似地站在外屋,家慧从里面出来。 “一会儿我哥回来,你就说是我把锁砸开的……孩子,你帮我看着,你一定 等我哥回来啊,还有,奶粉在桌子上,我哥走前给孩子喂过了。”薛六呆呆地站 着。 “我说话你听见了吗?” 薛六表情依旧僵硬着。 “知道。” 家慧走出门去,稍顷,又走回来。她在薛六的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你真的是个好人,是我不配你。” 凤姐在发廊外面不住地张望,然后走回发廊。 她在身上摸了半天,然后冲着帘子后面的小屋里喊道:“小曼,你那儿有没 有晓慧的手机号码啊?” 发廊里的小屋内。一张狭小的小床上,薛五正赤裸着上身抱着小曼,小曼的 脸紧紧贴在薛五的胸膛上。 小曼冲外面的凤姐喊道:“不是上次写了放在电视柜下面吗?” 薛五气喘吁吁地问小曼:“晓慧是谁啊?” 小曼不屑地说:“一个骚女人,长得像个狐狸精,怎么?你也想再找个狐狸 精啊?” “没有,问问不行啊?” “不行。” “她欺负你了?”薛五问。 “自从她来了以后,我就没一天舒坦过,老板宠着她,那些老板来了,都跟 闻着腥味的猫似的,围着她转,她整天什么都不干,真把自己当成什么美发师了, 狗屁,还不一样是个卖的?迟早一天得让她倒霉。”小曼忿忿不平地说着。 王家才正往家走着,身上的电话响了。王家才拿起电话说:“找谁?晓慧? 以后别再找她了,她回老家了。” 梁子匆匆走进狗肉馆,老板急得直搓手。 “你可来了?” “飞哥哪?” “你快去劝劝吧,飞子自己已经喝了一捆啤酒了。” 梁子径自走进包房。董飞正对着酒瓶子喝酒,看见梁子进来,摇晃着要站起 来。 “飞哥,你咋自己喝这么多啊?”梁子看着已经喝醉的董飞。 “这还算多啊?来,咱哥俩再来一捆。” 梁子劝着:“飞哥,别喝了。” “哎,你不陪我,我让顺子陪我,顺子哪?” “顺子自己在山庄陪谢老大哪。” “那个老东西,陪他干,干鸡毛啊?” 梁子说:“你别说了,这几天彪哥可忙坏了,昨天谢老大带着一帮民工去老 板的公司,和保安打起来了,那伙保安把谢老大给打住院了……” “打住院咋地啊?” “咋地?都上报纸了,记者掺和着让民工和老板打官司哪,这不,一晌午我 们和彪哥从医院把谢老大给骗出来了,现在在山庄哪……我听彪哥的意思,对你 的事儿,有点松口了。”梁子给董飞讲着。 “松不松的吧,我他妈也呆烦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董飞对彪哥 也够,够意思了。”董飞似乎并不买账。 梁子还在劝着:“你千万别这么想,等彪哥气消了,大伙坐一堆喝顿酒就没 事儿了。走吧,别喝了,我陪你去玩会儿。” 董飞递给梁子一瓶啤酒:“你先陪我,干了,干了这个。” 李海平和栓子往工棚里走的时候,看见九斤等十几个民工背着行李正往外走。 李海平问:“九斤,你们这是干啥去啊?” 九斤停下脚步,看着李海平:“大伙商量了一下,反正现在工钱也要不回来 了,还不如出去找点活干哪,总不能在这儿等死吧。” 李海平劝道:“你们不能走,要是走了,大伙辛辛苦苦干了几个月,不是白 干了吗?” “那还能咋地啊?谢老大被人打得住了医院,打人的保安都放出来了,我们 还能找谁说理去啊?这儿现在是人家的工地了,我们就是睡在地上,也不安心, 我们还得吃饭,还得养家,我们耗不起了。” “那也不能这么走啊?” 九斤说:“李记者,你放心,我们不会离开松江的。” “那你们也不能离开工地,离开了就等于你们放弃了,你们出去找活干可以, 但是,你们千万不能离开工地。” “可是我们……”九斤面有难色。 “你们没地方住是吧?你们看……”李海平指了指工地上已经起了四层的主 体楼。“你们可以住那儿啊,太阳晒不着,雨淋不着的……” 九斤迟疑地说:“我们可以住那儿?” 李海平:“为啥不可以啊?那是你们辛辛苦苦盖起来的,为什么不能睡啊?” 这时,他电话响了。 “喂,我是李海平,你是谁啊?省城来的?天平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啊?你现 在在哪嘎哪?好,我在这个……这样,你就在报社门口等我,我去接你!” ---------- 中文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