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早晨,王家才起床后就看见家慧不在家,孩子在小摇篮里香甜地睡着,王家 才坐在家慧的床上,不停地用手抚摸着孩子的额头,孩子的烧在一点一点地往下 退,王家才觉得心里踏实多了。他琢磨着今天得出去找份新工作,不能让家慧为 自己担心。 这时,家慧从外面进来,王家才问:“你去哪儿了?” “我去跟凤姐请个假。” “请假?你是听哥哥的话打算在家好好看孩子?” “什么呀?”说着,从床上拿起一堆孩子的衣服,往一个大包里装。 “家慧,你这是干啥啊?” “我要去长春。” “去长春干吗?” “哥,我想好了,这孩子咱们不能再带了,我才二十岁,整天为了孩子我啥 也干不成,他陈佑良老婆孩子一大家,日子过得挺滋润,我得把孩子还给他。” 王家才也赞同:“我早说这孩子就该给陈佑良了……可是,你现在给他送去, 他能收啊?” 家慧咬着牙说:“收不收都得给他,这是他的孩子。” “那我跟你一起去啊?” “不用,再说你晚上还要上班哪!” “可是,我不放心你,万一……” “哥,这是我自己的事儿,你别管了。” 王家才陪着家慧来到长途汽车站,买了票,把妹妹和孩子送上了车。 他站在车底下,不住地向家慧叮咛:“家慧啊,你路上加点小心,记着给孩 子吃药啊,有啥事给哥打电话啊……” 家慧冲着车窗外面喊着:“哥,你回去吧。” 汽车开动了,王家才恋恋不舍地向家慧挥手。 王家慧坐在汽车上,想象着今后没有孩子拖累的生活该有多么自由和自在。 工棚里,一群民工拿着刚吃完早饭的饭盒走进工棚,薛五薛六也跟着走在人 群里,这时工棚外面传来铁子的叫喊声:“别磨磨蹭蹭的啊,快点去干活了啊!” 民工们放下饭盒纷纷换衣服朝工棚外面走去。 薛五催促着薛六:“你快点穿呀,人家都走了!”薛六穿上一件衣服就跟着 跑了出去。偌大的铺上,只剩下陆长有一个人穿着衣服斜躺在铺上睡觉。 薛五薛六和几个民工坐着电梯到上面去干活了。 杨至刚、栓子和几十个民工正从楼上往下走,他们刚下去,就看见铁子站在 下面,似乎正在等他们。 铁子拦住他们,说:“你们等会儿。” 其他民工听到这话都站住了,只有杨至刚不理他,径直往前走着。 铁子趾高气扬地问:“我听说你们昨天晚上都在楼上睡着哪?” 九斤说:“咋了?” “咋了,你们挺会找地方啊,这楼上又通风,又凉快,谁让你们在这儿睡的?” 这时,杨至刚走回来了。他冲铁子冷冷地说:“咋了?我们睡在自己施工的 楼上,还要你批准啊?” “你们施工的楼上?知道这四层楼是谁起的吗?是我们,你咋那么会说话啊?” “是你们起的,可是要是没我们给你打地基,整土建,你在哪儿起啊?” 九斤说:“就是啊,你在哪儿起啊?你在垃圾场上起高楼啊?” 众民工哈哈哄笑起来。 栓子从工地里出来之后,想着到底去哪儿找干爹,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 好办法。最后他决定去芮万林家去问问,没准芮爷爷能帮上忙。他走到芮家门口, 轻轻地敲了敲门。听到敲门声,唐巧玲把门打开。 栓子叫了一声:“巧玲姐……” 唐巧玲看到栓子一脸的忧伤,连忙把他让进屋,问:“栓子,怎么了?”这 时,芮万林也手拿报纸从书房里出来。 栓子低低地说:“巧玲姐,芮爷爷,我干爹不见了。” 唐巧玲惊讶地说:“不见了?我听海平叔说,你干爹不是住院了吗?我爷爷 还说要去医院看他哪。” “我干爹就是在医院不见的,我到处都找了……”栓子说着。 唐巧玲问:“那其他人知道吗?” “都知道了,就是至刚哥我还没见到他。” 芮万林把栓子拉到一边:“栓子,你把事情的经过好好跟我说一遍。” 栓子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说了一遍,说完之后,芮万林激动地站起来:“这 件事管定了。”说着,自己进书房里去了。 唐巧玲给栓子准备了一些饭菜,招呼他吃,自己坐在一边看着他。栓子低着 头大口大口地吃着,一边吃一边说:“真香。” 唐巧玲问:“听说至刚被派出所抓走了,在派出所呆了一夜?” “嗯,不过第二天就被李叔给接出来了,可是一直也没回工棚,我到现在都 没看见他。”栓子朝开着门的书房看了看。 透过书房敞开的门,他看见芮万林正趴在桌子上在写字。 栓子好奇地问:“你爷爷是不是和李叔一样每天写文章啊?” 唐巧玲看了一下爷爷,回答说:“不是,爷爷好像给人大写材料哪!听爷爷 说是反映你们民工的事儿哪!” “人大是啥啊?是大学吗?”栓子问。 “不是大学,是人大常委会,是政府,我爷爷是市人大代表。” 栓子还是不明白:“啥是人大代表啊?” “人大代表就是老百姓选出来替老百姓办事儿的。也是代表政府的。”唐巧 玲耐心地解释着。 “那是多大的官儿啊?” 唐巧玲说:“啥官儿也不是。” 栓子瞪大了眼睛:“那到底是啥呀?” 工棚里,陆长有终于迷迷糊糊地起床了。他穿好衣服,胡乱洗了一把脸,趴 在自己的铺底下开始翻找着。他从铺底下翻出几个酒瓶子,拿起来摇了摇,是空 的。 陆长有掏出口袋里的钱,放在铺上数了数,然后摇晃着朝工棚外面走去。工 棚外面,几十个民工坐在阴凉处,大伙的目光都集中在杨至刚身上。他们在一起 商量着打官司的事情。 “至刚,那个李记者说请了省城的律师帮咱们打官司,到底行不行啊?不行 咱还是出去找活干吧!”一个民工问。 九斤说:“我觉得李记者行,那是个实心人。” 另一个民工说:“人是个好人,可是好人不一定能办成大事儿,昨天来的那 个律师不是说了吗,要找到谢老大,这官司才能打,可谁知道谢老大在哪儿啊?” 杨至刚站起来:“光在这儿说顶什么用啊?要钱是咱自己的事儿,咱自己也 得想办法,出力气,要是没有李记者帮着,没有省城来的律师,咱的钱就不要了 是不是?” 九斤问:“至刚,那你说咋办?” “既然谢老大是咱打官司的要紧人,大伙应该一起出去找谢老大。别都指望 别人,这是咱自己的事儿。” 这时,陆长有像游神一样从民工身边走过,嘴里喃喃自语:“要不回来了, 大钱小钱都给了小鬼了。”然后朝院子外面走去。 杨至刚乜斜着陆长有,大伙也都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九斤摇摇头:“老陆这几天咋啦?像是被什么人方上了,除了喝酒就是喝酒, 要不就说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话。” 一个民工笑嘻嘻地说:“八成是恶鬼附体了吧?” 另一个民工指着前面说:“哎,你们看,李记者来了!” 大伙的目光朝工棚门口望去,只见李海平拦住了陆长有去路,不知在和他说 什么。过了一会儿,陆长有跟着李海平回来了。几十个民工分别或蹲或坐在门里 门外,目光都对准了躺在靠门口铺上的陆长有。 李海平坐在陆长有身边,劝说着:“老陆,谢老大不在,你就是大伙中年纪 最大,最有头脑的,我觉得这个事儿,你给大伙带头最合适了,昨天我和高律师 也是这么说的,高律师说了,现在是大伙拧成一股绳的时候了,再不能像过去那 样,一窝蜂的盲目行事了,现在咱们有了自己的律师,而且高律师也给我们分析 了这场官司存在的种种可能性,所以,官司能不打最好,通过协商解决,大家拿 到了钱,这是最好的结果,如果协商不行,我们也要通过和公司的正面交涉,取 得主动权,你看,你是不是……” 李海平说话的时候,陆长有一直微闭着眼睛,默不作声。 九斤在一旁着急地说:“陆哥,行不行你倒是说个话啊?” “老陆,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啊?你放心,有大伙在后面支持你,还有我, 和我们报社,我们还有成千上万的读者在你后面,你不用害怕什么,我知道,现 在谢老大吉凶未卜,你是不是担心他们对你下手啊?”李海平问。 陆长有睁开眼睛,向着头顶刺眼的阳光,眨了两下,又微闭上了。 忽然,杨至刚把脚下的一把凳子踢翻在地,冲着陆长有骂了一句:“什么东 西,装神闹鬼的。”说着,人已经冲出了工棚。 李海平急得在工棚里来回走着,消瘦的脸上肌肉开始颤抖着,他怒目圆睁地 看着像死鱼一样的陆长有——恰好此时陆长有撩开自己的背心,露出白色的肚皮, 眯缝着眼睛在搓泥。 这时,九斤等一些民工已经开始往外走了,他们用鄙夷的眼光看着陆长有。 李海平指着陆长有,指尖快戳到陆长有的鼻尖了。 “老陆……你,你让我跟你说啥呀?你是不是觉得我急赤白脸的是为了我自 个啊?我有病啊?好,你不去是吧,行,这事儿,我也不管了,我不就是记者, 还是特约的吗?我这么苦苦求你都是为了我,我想出名,我想借你们的事儿把自 己修炼成一个救世主?我遇上你这么个水火不进,就像至刚说的装神闹鬼的家伙, 算我没有修炼的福分,可以吧,我……” 突然,陆长有放下自己的背心,说话了:“我跟你走。” 老杜手里提着一只白条鸡开门从外面走进客厅。换下脚上的鞋,脱掉外衣, 然后走进了厨房。这时,秋悦穿着睡衣从屋里出来,闻声跟了进去。 老杜正在水池子前清洗买回来的鸡,女人站在他身后,默默地看着,煤气炉 上已经坐上了炖鸡的沙罐。老杜把鸡在案板上剁成块,放进锅里,然后,转身要 拿什么,看见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 老杜冲女人笑笑:“你醒了?” “早都醒了,一直躺在床上,听见你开门就起来了,看看你在干什么?” “在给你炖鸡汤啊,这些都是老中医给开的中药,说炖在汤里,对怀孕的女 人特好。”老杜指了指厨房台面上的一个塑料袋子。 女人看着老杜,眼睛里满含着幸福的微笑。 “真是难为你了,一个男人还要在厨房里忙这些。” 老杜把那些中药和调料通通扔进沙锅里,说:“那谁让你不许我请个保姆哪, 你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我只能亲自下厨房了,哦,对了,一会儿我还要出去, 你就受累看着点锅,我要去见一个重要的人。” 女人的表情紧张了一下。 老杜接着说:“这个人你认识啊。” “建中……” 老杜似乎看出了女人的心事,说:“你别紧张啊,不是他……是扬子,还记 得扬子吗?” “扬子?咋不记得哪?多少年都没扬子的消息了,他来松江了?他现在好吗?” 女人的情绪平静了下来。 “好,人家现在也几千万的身家了。” “当年,我还是通过他知道你的事儿哪,他来干吗啊?” “生意上的事儿。” “哦,”女人答应着,“那你替我问个好!” 老杜换上衣服走了,女人坐在沙发上,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不由得想 起了八年前的一幕。 那是在扬州,女人还和陆长有生活在一起。 那时候,她在街上卖一些时令的水果。她还记得,那一年,乡下的菱角长得 特别大,她划着小船采了满满的两大筐。然后,拿到扬州的街上去卖。 那一天,下着江南独有的蒙蒙细雨,她推着卖菱角的小车走街串巷,一边走 一边吆喝着。对面,一个高大的男人从一辆黑色的汽车上下来,叫住了她。 “卖菱角的,等一下!” 秋悦停下来,给男人称了二斤菱角。当她要给男人找钱的时候,男人摆摆手 说,算了吧。 男人忽然盯住了女人使劲地看着,看了一会儿,男人忽然问了一句:“你是 秋悦?” “我是秋悦,你是……”女人认出了老杜。 杨至刚走到他以前上班的那家摩托车修理部,那个叫熏干的长头发正坐在门 口翘着脚喝茶,看见杨至刚走过来,赶紧站起来走过来。 长头发今天似乎格外热情,他问:“哎,至刚,你咋来了?” 杨至刚看了看门口停的一辆摩托车,上前握住车把手,仔细看了看说:“这 是董飞的。” 长头发点点头:“是。” “修好了?” “没啥毛病,就是刹车线断了,换了根新的……哎,我听说你和董飞干了一 仗,打了个平手。”长头发对杨至刚开始有些另眼相看。 杨至刚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问:“他今天来取车吗?” “来……哎,怎么?还没解气啊,我说哥们,我服你,但是别在我这儿干仗, 你知道,我这儿是小买卖,禁不起折腾,上次董飞掀了一次,好几个月我都没缓 过劲来。而且上次哥们也没亏你,你说哪?”长头发恳求地看着杨至刚。 “没事儿,我不是来找他干仗的,我保证。” 长头发招呼着:“你说话我放心,来,喝茶。” “不喝了,我在这儿等他,你有什么难对付的活儿吗?我帮你。” “没有,跟你学了几手,还真没遇到绊住手的活儿。哎,至刚,要是你和董 飞真没事儿了,你还来我这儿干吧?” 杨至刚笑了笑。 一辆豪华奔驰车停在了酒店门口,车门打开了,董飞和梁子从车上下来,打 开后门,老杜穿了一身中式服装,表情严肃地从车上下来。 董飞和梁子一左一右地在老杜两旁,三个人朝大厅里走去。三个人上了二楼, 直奔咖啡厅而去。在咖啡厅门口,董飞和梁子站在门口,老杜自己进去了。 咖啡厅里,马新平、张彪和一个年纪相仿的中年人正在喝咖啡,新平忽然站 起来。 “杜哥来了。”张彪和中年人也赶紧站了起来。 中年人迎着老杜上去,两个人拥抱了一下。 “扬子,刚下飞机啊?杜哥对不起你呀,本应该亲自去机场接你,可是一大 堆的事儿,只好让新平去了。” 扬子说:“杜哥,怎么能烦您亲自去接哪?我就是想快点见到你。” 四个人落座之后,老杜感叹地说:“十年没见了。” “是啊,杜哥,听说你受了点苦,兄弟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啊。” “谈不上什么苦,咱们这些人还不是整天在风口浪尖上奔波吗?新平啊,扬 子是我在南方做生意时候最贴心的哥们儿了,这次来要好好招待啊。”老杜说着。 新平微笑着说:“你没来的时候,扬子已经跟我讲了很多你们在南方做生意 的事儿。” “杜哥,咱们闲话等会儿再说,我先表个态,大致的情况马哥刚才已经跟我 说了,只要你杜哥一句话,我没说的,当年要不是杜哥帮着我,我也没有今天啊。” 扬子喝了一口乌龙茶说着。 “项目就是这么个项目,前景我也不多说,合作的事儿你和新平具体谈,我 现在的处境是这样,咱们不是外人,不瞒你说,我还不是公司的法人,应该说, 还有三个月,是三个月吧?新平?” 新平点点头:“两个月零二十三天。” “对,两个多月,我的取保候审就到期了,所以我公司的所有业务一直都是 新平在打理,我是完全相信新平的,不过,如果最后合作出了娄子,那是我杜建 中的事儿,你全冲我说。”老杜跟扬子打着包票。 “杜哥,你说哪儿去了?第一笔款子五百万,我马上通知那边打过来,剩下 一千万,三个月以后到你账上。” “首款等合同签了再打,咱俩是亲兄弟,可是生意上还得规规矩矩,新平, 等和扬子的合同签了,你马上通知广告公司,广告改版,另外,你安排一下搞个 签约仪式。”老杜安排着下面的事情。 新平答应着:“知道了,杜哥。” 董飞和梁子站在咖啡厅门口,董飞一脸的木讷,不知道在想什么。 梁子问:“飞哥,你咋啦?” “我咋啦?” “是不是昨天没睡好啊?” 董飞懒懒地说:“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想睡觉。” 梁子忽然轻声问:“哎,飞哥,你以前见过老板吗?” “怎么没见过啊?不过今天这样是第一次。”董飞说着。 咖啡馆里,扬子和老杜还在聊天。 “好了,正事谈完了,杜哥,咱俩该叙叙旧了吧?怎么样?我现在的嫂子比 原来的年轻了吧?”扬子问道。 “还是在南方你见过的那个,秋悦,还记得不?” “哦,就是在街上卖菱角的那个?瞧我这嘴……”扬子把话说了一半,停住 了。 “你说得没错,还是那个卖菱角的,不过,她可是我的初恋啊……”老杜似 乎想起很多往事。 新平和张彪识趣地立马站起来。新平说:“杜哥,你们聊,我和张彪去公司 把下面的事儿安排一下,扬子,你和杜哥好好聊。” 老杜招呼着:“哎,新平,你一会儿把奔驰开走吧,我和扬子不用车。” “要不把普桑给你留下。”新平征询着老杜的意见。 老杜说:“留下那就扬子开吧。” “杜哥还是喜欢走路啊?”扬子很了解老杜。 “是啊,走路就等于锻炼身体吗,还能想点事情。” 新平走到酒店外门口,坐上那辆黑色的奔驰车。张彪把梁子拉到一边说了些 什么,董飞在不远处看着。不一会儿,张彪上了奔驰飞驰而去。 董飞问梁子:“刚才彪哥跟你说什么哪?” “彪哥让我去山庄换顺子。” “去那儿干吗啊?” “谢老大不是还在山庄吗,你去吗?” 董飞摇摇头:“我不去,我懒得见那个老东西,我还得去取我的摩托。” “那飞哥,我走了。” 董飞点点头:“走吧。” 梁子走了两步,又站住了。他看看董飞,问:“飞哥,你没事儿吧?” “有啥事儿啊?走吧走吧!”董飞不耐烦地挥挥手。 张彪的车直接开进了工地。工地上的工人们都在忙碌着。 张彪没下车,朝着正在干活的薛六喊道:“你们工长哪?” 由于机器的巨大声音,薛六没有听清楚,他抬起头看了看张彪,问:“你说 啥?” 张彪下车过来,关掉了机器,说:“我问你工长哪?去给我找找。” “工长回工棚了。”说完,接着开始干自己的活儿。 张彪转身朝工棚的院子走去。还没走到院子里,张彪就喊开了:“铁子!铁 子!” 院子里谢老大手下的十几个民工看见张彪,都站了起来。这时,铁子闻声慌 张地出来。 “哎,你咋没去干活啊?” 铁子支支吾吾:“我,这不是……” 张彪发现铁子眼神不对,拨开铁子就往小屋走。小屋的床上,躺着一个女人。 女人看见张彪进来,赶紧拿单子盖住自己赤裸的身体。 张彪转身出去,冲铁子冷笑着:“呦!铁子,没看出来,你还有这爱好啊?” 铁子尴尬地笑着。 张彪把脸一沉:“你整啥破玩意儿到工地上,你懂规矩不?你以为你是工长 就不用干活了?那我用你干啥啊?我那么多兄弟,我要你啊?赶紧把那娘们给我 弄走,去干活去。” 民工们围在一旁看着,小声地议论着。 张彪用眼神瞟了一眼问铁子:“我问你,这些人是不是谢老大他们那拨人回 来的?” “没错,我还准备跟你说哪,这帮小子挺会找地方,昨天晚上都睡到施工的 楼上了,让我一顿臭骂,我说还反了你们了。” “行了,别得瑟了,我告诉你,打现在开始,这些工人都归你管,你给他们 安排活,能干技工的干技工,能干力工的干力工……都听见没有?”张彪吩咐着, 铁子连连点头。 张彪转身对着几十个民工说道:“老板非常体谅你们的难处,也希望你们体 谅老板的难处,从现在开始,你们都可以在工地干活,在工地吃,在工地住,工 棚里住不下,大伙愿意住到楼里也可以,完了,你们都到铁工长那儿报个名,你 们的工钱,以前的一分不少,到时候会给大家的,现在的工钱按照工种工单计算, 不会亏了大家的,我说话你们听清了没有。我再强调一点,谢老大不在,铁工长 就是你们的头,有啥困难、要求都找铁工长。” 民工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作出反应。 张彪继续安抚着大家:“我知道大伙都有想法,没关系,你们可以自己掂量, 不用马上报名……那啥?周师傅,周师傅……” 周双喜闻声从灶房里出来,看着张彪。 “周师傅啊,从今儿开始,灶上吃饭的人头,把他们也算上,开支,你到时 从铁子这儿支。”说完,张彪朝工棚外面走。 铁子紧紧跟了上去,为难地说:“彪哥,你这样我咋整啊?” 张彪边走边问:“啥咋整啊?” “一下子让我收这么多人,多了这么多 张嘴,我……” “你咋不说你多多少劳力啊?我跟你说啊,就这么多人,你的工期还得抓紧 赶上,你以为你这活儿练得好啊?瞧你当初跟我咧咧的,啥玩意儿带过十几个建 筑队啊?我看你搞女人有一套,我跟你说啊,以后不许再让我看见女人在工棚出 现!要搞你外面搞去。外面小姐多得是。”张彪训斥着。 “我知道了,彪哥……要是这帮民工不干哪?” “不干是他们的事儿,干出问题那是你的事儿。”张彪一边说一边往车上走。 铁子愣愣地问:“不干也管饭啊?” 张彪狠狠地瞪了铁子一眼:“你傻啊?不干也管饭,我开粥店的啊?”然后 关上了车门。 ---------- 中文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