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有的情侣 X没所谓,伴着她搬回繁华的大城市。他们住进六星级大酒店的总统套房,俨 如一对富有的情侣。 X问她:“可是满意?” 她本来就这样便可以点头,可是朝海旁一看后,她便立刻由满意变做不满。孙 卓亦刚驾临这城市,她在这城市开演奏会,海旁的大厦上,有十层楼高的海报,迎 着风向这城市的市民发挥她的魔音魅力。 阿精望着孙卓的海报问:“她今年多少岁了?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 X望了望窗外,便说:“放心,有天她会比你老。” 阿精呢喃:“但若果老板愿意,老板可以令她不老。” X说:“你的老板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想了想,然后说:“会不会,他想以 孙卓代替你?” 阿精心头一震,事情再坏,她也没想过老板想以别人代替她。 这念头降临之后,阿精但觉手软脚软。她躺到床上去。 X问:“你怎么了?”阿精说:“我们……我们不如去看孙卓演奏会。” X有点愕然,然而他还是答应:“女人的决定,真是匪夷所思。” 后来,他们购买了最好的座位。阿精与X进场之后,阿精一直左顾右盼,她第 一次听孙卓的演奏会,只见在座的人各有不同风格,有型的年轻人、成熟的专业人 士,似乎,孙卓得到大部分人,以及各阶层的认同。 转过身去看,还有迷哥迷姐以横额大大只字支持孙卓哩! X说:“很受欢迎,会场内有热血沸腾的气氛。” 孙卓当红了十年以上,她已是世界上最具魔力的Diva。 阿精没作声,她静待孙卓的出场。 幕幔被拉起,孙卓由一架空中马车缓缓降下,马车是蓝色的,有两匹白色小马 拉着,而孙卓,一身的淡紫色,束起了头发,益发似一名公主,更或是仙女。 全场掌声如雷,混杂了尖叫声。阿精探看左右的人的目光,这里的每一双眼睛, 都一心一意地朝台上的人喷射出极仰慕的神色,那种景仰,仿如五体投地于一个宗 教。 那么,孙卓就是神了。 她拉奏着一首萧邦的小夜曲,幽幽,又融和了清新,把座上万个灵魂,随音符 带动到万里之外,那里无星无月,无云无风,只有一个空间,那空间是音符的存活 地,曼妙的音 韵包围住有感应的灵魂,赐予这灵魂最细致动人的触觉。 有些观众合上眼,头摆动,如被催眠般一样,有一些,感动得掩住嘴,眼有泪 光。而阿精,随小夜曲而来的,是深深的哀愁,哀愁来自,纵然她恨她,却不得不 折服下来。 还有什么孙卓会得不到?可以控制这琴音的人,就可以得到全世界。 是老板赐予的力量。老板把最崇高、细腻、无瑕的技巧送给孙卓,可见老板对 她的爱有多深。 X不是说过老板可能正是希望以孙卓代替她吗?为什么不?起码,他俩每晚可 以合奏一首美丽的乐章。 忍不住,阿精捧脸垂泪。 孙卓换掉身上的公主服,转了一个艳女的形象,鲜红色的一身,舞蹈艺员出场 了,她们狂热舞动,孙卓要演奏的是《卡门》。 观众无不挥手叫好,哨子声、喝采声此起彼落。上万人之中,只有阿精一个, 在孙卓的带动下,情绪变得低落。 她醒了醒鼻子,在泪眼蒙眬间无意地向上一望,左边厢座内,坐着的,是老板。 他背着她而坐,然而还是只看一眼,她便知道。 自从这一秒开始,她便没再把视线离开过,所有人盯住舞台,她盯住老板。 只看他的背影,她也可以知道,他有多专注、多欣赏。 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有些人,可以这样轻易地深深吸引他。 阿精把脸垂下来,眼泪刚好掉到她的膝盖上。 中场休息时,她往厢座走去。 一步一步,她走近那背影。于是,一步一步,她陷入愈来愈重的哀伤中。 “老板。”她叫唤他,勉强抖擞精神。 老板掉过头来,他看见一张久违了的脸。他的目光内,犹幸,还有点惊喜。 “阿精!” 阿精站近他,她不知所措地抓了抓头发,强颜欢笑:“你也来啊!” 老板说:“孙卓的演唱会,我很少缺席。” 她立刻“啊!”了一声,虽则心中很不是味儿,不情不愿。她不明白老板,他 总是无所谓地伤一个人的心。 老板又说:“你多少年没回来当铺了?” “我流连忘返。”阿精吐吐舌头。 “我们上上下下都挂念你,你快些回来吧!”老板告诉她。 正当要好好心甜之时,老板却又这样说:“这几年,好在有孙卓。她有空时会 来当铺帮手。” 阿精很愕然:“什么?你让她来帮手?” “反正她都懂,而且,她也是好帮手,客人见是她,连命也可以不要。”老板 表情倒也轻松。 阿精望住老板,剎那间,所有不祥都涌上了心。老板不要她了,老板找到更合 意的人了,有人做得比她更好了,她是随便可以代替的了…… 到最后,所有懂得的,只是“啊!”的一声。 会场内宣布的声音响起,下半场表演快要开始。 她茫茫然与老板道别,而老板告诉她:“玩厌了就回来。” 她问:“你真的让我回来?”“那是你的家。”老板说。 她听了,吁出一口气,于是她答应老板;“很快,我便会回来。” 她转身便走。话是说了,然而她自己也不知道,她何时才会回去。 老板会不会是客套?老板已有好帮手了吧!自己可会是可有可无? 当初,是自己硬要跟住老板,硬要做他的助手。但另一个,是老板自己拣的。 想到这里,不得不自卑。她垂下头,返回自己的座位,然后她决定,不看了。 “我们走吧。”她对X说。 X站起来,边行边说:“是因为她太好?” 她苦笑:“也因为我太伤心。” 如是者,阿精与X离开了这个城市,他们转移到非洲的大草原上。 一天晚上,看着闪亮无比的星星,阿精问X:“我们走来走去都是地球,很闷, 可不可以走到另一个星球?” X照实说:“你的case只限在地球运作。你与你老板的规则,也亦只限于地球 吧!” “这样子长生不老真会闷死。”阿精呢喃:“我做了当铺的人多久了?有没有 一百七十年?抑或一百八十年?时间于一个女人来说,变得无意思之后,也不见得 好快乐。” X说:“那是因为你存活的主题有问题,你做人没意思。” 阿精翻一个身,问:“那你觉得自己存活得很有意思?” X想了想,说:“我有一千五百岁,你知不知?” “哗!”阿精笑:“原来你最老。” X说:“但我的日子很有意思,我有目标。” “我无。”阿精在草地上伸伸懒腰,“我们的上头要我们互相找个伴,就是希 望日子好过一点,但原来,是相反的。你一千五百年来自己一个也捱得住,皆因太 有意思了,有意思得,你根本不需要依傍一个人。” “对。”X高兴她理解得正确:“我不停地给予,不停地使目标对象归信我要 他归信的,目的清晰可见。一个不断地有目标去给予的人,生活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