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一次,Genie 陪女同事买鞋,买一双名贵的鞋子。女同事的丈夫近月赚了一笔, 家用以倍数递增,因此,买东西便可以随心所欲。她们看了多本时装杂志,研究出 心目中dream shoes 的模样,然后,那女同事便向一生中第一对三千元以上的鞋子 进军。 那是一双紫色的鞋子,三吋鞋跟,鞋尖密封,后跟是蝴蝶结设计,质料是 矜贵美丽的绢。捧在手中,已觉得精巧无双,穿进去,才知…… “天啊!” 女同事流露出欲仙欲死的表情。 Genie 好奇,她捧起另一只鞋子放到眼前,看了一会,不其然地脱下脚上那三 百元的上班鞋子,穿进这美丽的鞋子之内。 然后,她便静默了。 女同事望着她,“还可以吗?” 她没作声,是在半分钟后,她的眼眶红起来,没有忍着泪的意思,她哭了。眉 心皱起,嘟着嘴,五官扭曲,她无声地流下悲怆的泪。悲苦。 从不知道,世上竟有这样一种感受:清凉、温柔、安全、可靠、愉快……还有, 名贵,全部来自一只考究漂亮的上等鞋子。 第一次尝到,便知道人生的缺失实在太多。 为什么,做人卑微得,会为了享受一只鞋所带来的矜贵而痛哭。 Genie 为她的人生而哀恸。 她没有告诉阿申她这次试鞋的感受,这感觉是私人的,她不懂得表达出来,只 知道,试过了美好,日子反而有点沉郁。脚上,仍然是硬崩崩的廉价鞋子,不刮脚, 也不老套,只是没有感动。 过了数个月,一天,阿申对Genie 说:“昨晚,我遇上一个神婆。” 他俩吃着酒楼的火锅,Genie 挟着一棵菜,抬头问:“神婆?” 阿申喝了些啤酒,说:“阿康想问爱情,他的旧同学介绍他去一个小商场的店 铺找一个神婆,我又跟着去。” “神婆很老的吗?”Genie 问。 阿申笑起来:“很年轻。” Genie 拍打了他一下,“别看上别人!” 阿申又笑,“她说了很玄的事。” “阿康会有三个老婆?” 阿申摇头,“她说了我的事。” “你?”Genie 留心起来。 “还有你。”阿申望着Genie 。 Genie 放下筷子,疑惑地望着男朋友。 阿申说:“神婆说,如果我和女朋友愿意典当一些东西,我们会富甲一方,要 风得风,要雨得雨。” Genie 微微地张开口,这种预言太意外了。 阿申继续说,“于是我请她解释,她却只是告诉我,她看见的是一个可能性, 至于会否发生,则看我们的决定。” “什么决定?” “神婆说,我可以与你去找她。” Genie 喝了口汽水,便问:“她在什么情形下对你说这话?” 阿申告诉她,“她在替阿康看塔罗牌时,忽然停下来,望着我,然后对我说。” Genie 结论:“很邪。” 阿申喝啤酒,静默地,他同意。 在那个晚上,Genie 与阿申断断续续把神婆的说话研究下去,他们都很有兴趣, “你认为她是信口开河吗?”“她的表情好像蛮认真。”“她有多少功力?”“她 对阿康的推算很准,她看得出阿康喜欢的女孩子是内地人,以及那个女孩子的家境、 外形与品行。” Genie 就不作声了。 “所以. ……”阿申也说不下去。 Genie 在街上站定,抬头望向阿申,“我们去找她吧!” 阿申微笑,点头,给女朋友一个拥抱。 街上人来人往,这双拥抱的恋人在这一角停留,埋葬在对方的体温之中,天地 之大,唯有怀内的身体是可靠的、熟悉的,能够容纳别人不明白的秘密。恋人作出 了决定,加深了默契,从阿申怀中抬起头来,四目交投,Genie 知道,她与他,会 走前多一步。 过了一天,Genie 和阿申便坐到那年轻的神婆前,神婆短头发,轮廓清雅,穿 T恤牛仔裤,年约二十七、八岁。也不见目光炯炯,只是,亦没什么笑容。 她瞪着Genie ,看了大约一分钟。 Genie 不怕她,她直言:“阿申说,你看见我们将来很风光。” 神婆这才微微一笑,“要多风光有多风光。” Genie 与阿申互望一眼,因为神婆这一句话,他们放心下来,听到光明前途, 当下就无所恐惧,两个人的表情变得明亮开朗。 “上次,你说过要我们典当一些东西。”阿申问。 神婆告诉他们:“那是一间当铺。” “当铺?”两人异口同声说。 神婆又说:“其实,也不只有一间,我听过不同的版本。而我知道的那一间, 有这样一幅地图。” 神婆在白纸上画出简单的路线图来,“你们可以乘搭小巴或的士,然后步行两 分钟。” Genie 惊异地感叹:“比去电影院更方便。” 神婆笑了笑。 阿申意图问清楚,“你说那是一间当铺,即是一种交换的交易,我们把一些东 西典当出去,然后又换回另外一些。” 神婆点头。 Genie 与阿申心中有数。 阿申问:“可否告诉我们,你究竟看到些什么?” 神婆收起笑容,翻出一张塔罗牌,她盯着那牌面,集中精神。 “你们……光顾那间当铺,然后,在金钱、外貌、名誉方面都有极大的改进… …你们的生活,从此不一样。” 说罢,又从屏息静气中释放下来,神婆用力吸了一口气。 Genie 看到那牌面,那是一张“情人”牌,她问:“这张牌有个别意义吗?” 神婆回答她:“这张‘情人’牌,代表的是一个决择,你们面临这一个决择。” Genie 呢喃,“去,抑或不去。” 神婆没作声。 然后,阿申问:“而你,典当了什么?换取了什么?” 神婆告诉他们:“我用我年老之后的神志,换取我强大的第六感与异能。” Genie 与阿申都不其然打了个寒颤。面前这个女人,居然愿意老年时候失去神 志,也要在现在当神婆。看她的收费,不停地干也不会发达,这种典当交换,值得 吗? 神婆彷佛看到了他们的思想,她没有发怒,仍然神态随和,“这是我的梦想。” Genie 与阿申不敢多言。是的,谁能批评别人的梦想? 那一夜,Genie 与阿申由尖沙嘴步行至旺角,一大段路上,他俩也无话。 并不是思考些什么,而是,受了冲击,脑袋真空一片,反而无能力思考。 是有点累了,Genie 才说第一句:“我猜,那一次嘉嘉撞上邪异物体后,心情 也与我们差不多。” 阿申说:“我们比较困难,我们是主动的,要决定做抑或不做。撞邪那么被动, 根本无烦恼。” Genie 觉得有道理,是故没有再说下去,两人又再沉默。 阿申送了Genie 回家。她沐浴更衣,钻到她的双层床下铺,平躺下来,张开眼, 望到的是上铺床的床板。她忽然笑了两声,这块木板,就是她的一片天。每个人都 有一片天在头上,她的一片天,就是这块木板。 尝试去睡又不能入睡,辗转了半小时,然后她决定爬起来,致电阿申。她有点 一股作气地说:“阿申,我们去光顾那间当铺吧!” 阿申说:“我不知道。” Genie 说:“去吧,那会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阿申叫她去睡,翌日见面才说,大家便挂了线。 阿申的家庭环境比较好,他的父母到目前为止也有工作,一兄一姊婚后迁出去 了,他可以独占一房间。 但一个男人的理想不只是一房间那样简单,他想要多一点。辉煌一点、气势磅 礡一点。 如何才可以做得到?大学毕业,正正常常地打份工,两年可以升半级,加百分 之五的薪金,这种生活,怎样才可以有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