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萧瑾一曲终罢,尚有余音绕梁,萧伯伯的二胡又如泣如诉地响了起来。萧伯伯 昔日是北京师范大学音乐系的高材生,现任市文化局局长。林嫣早就听闻他吹拉弹 唱无所不能,但还是第一次亲耳听到。这首不知名的曲目用二胡演奏,林嫣只听着 有说不出的伤感、哀怨,低音深情温婉,高音凄楚悲凉,不知不觉间,她的眼泪簌 簌地掉下来了。就在那一瞬间,她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萧瑾,喜欢上了这个家庭。年 少的爱情起缘就是这么简单,有时是一首歌,有时是一个微笑或是一个眼神。 二胡的最后一个长音在夜风中悄悄散去。大家还沉浸在音乐里,良久,才响起 热烈的掌声。林嫣问:" 萧伯伯,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慈祥的长者微笑:" 良宵。" " 良宵,良宵,为什么我听着这么凄苦呢?" 林嫣不解。 萧伯伯转过头笑道:" 境由心生。" 林嫣茫然。 曲终人散,萧瑾送林嫣回家。 沿着一条长长的河堤走下去,不远处就是林嫣家了。月光仍然把夜空照得如同 白昼,月色下只有两个身影在行走。护城河里潮湿阴冷的寒意侵袭了衣着单薄的林 嫣,她不禁打了个寒战。萧瑾察觉了,立刻脱下外套为她披上。 " 不要了,就到这里吧,我怕爸爸妈妈看到。" 林嫣想要推开握住她肩膀为她 披衣的手,却发现萧瑾的力量很难挣脱。 " 我--" " 别说话!" 萧瑾用手捂住了林嫣的嘴。 林嫣怔了怔,抬起目光,发现萧瑾看她的眼神炽烈狂热。她的心跳猛地加速了, 待要低头,捂她嘴的那只手却变成了轻轻的抚摸,抚过她发烫的面颊,手指便停留 在她柔嫩的嘴唇上徘徊不去。 林嫣脑子一片空白,意识涣散,生平第一次跟男生如此亲近!她眼前的萧瑾突 然面容模糊了,原来他的脸靠近了自己。颤抖的吻痕印在了她的眼睛、面颊、嘴唇 上。两个人嘴唇轻触,谁也不知该如何继续,只觉得脑子里模糊一片,不能呼吸, 时间彷佛就此静止……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又或者只有几秒钟,萧瑾的外套滑落在地,才惊醒了迷醉 中的他们。林嫣一把推开了他,再也不敢抬眼看,飞快地向家的方向跑去,只留下 萧瑾在月色中怔怔发呆。 成年人从牵手到上床可能只需要一小时或者更短,但林嫣和萧瑾从初吻到初夜 却是相隔了三年。其实到现在林嫣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哪天失身给萧瑾的。他们的初 夜与其说是两个人在做爱,倒不如是两个性无知者的探索。 那是在高考结束后的暑假,林嫣和萧瑾都以600 以上的高分收到了北京两所著 名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这个炎热异常的暑假因收获幸福而格外甜蜜。对于两个孩子 的小把戏,大人们也就装糊涂了。 萧伯伯在文化局有间小小的创作室。摆脱了学习桎梏的林嫣和萧瑾整天厮混在 这里。两个人有说不完的话,做不完的事。最初两个人还能发乎情、止乎礼,但每 次萧瑾触摸到林嫣 柔软的身体就像吸毒一样难以自拔。两个人都把心理防线一降 再降,只可以摸这里、这里、再这里……到后来萧瑾一靠近她,嗅到她身上散发的 淡淡体香,就要不自控地去寻找她温软的唇,两个人舌唇交缠不知疲倦。 萧瑾第一次解林嫣内衣时颇费了些功夫,直到林嫣看他急得满头大汗,这才把 手往身后轻轻一碰,雪白饱满的乳房就从内衣里蹦了出来,看得萧瑾目瞪口呆。林 嫣的乳头是一种浅玫瑰红色,乳晕则是淡粉。如果受到刺激,乳晕外围就会有几粒 浅浅的毛孔突起,宛如散落在雪地里的粉晶。有人说只有处女的乳头才是粉红的, 其实是不了解女人,就像肤色一样,颜色是天生的,林嫣也是直到多年之后发现自 己并没有任何变化才明白这个道理。 第一次萧瑾看清林嫣是在他苦苦哀求了几天之后。本来他是忍无可忍下决心一 定要得到她,但在林嫣身体展开那一瞬间他忘了自己的目的。那个性知识极度匮乏 的小城让他无从想像女人在细节上是何模样,他原以为只是个让男人能释放能量的 缺口。但林嫣那里分明是一朵盛开的花啊,粉嫩、饱满、多汁,生命真是个奇迹, 他突然对造物主充满了感激。 萧瑾一日比一日迷失于林嫣的身体,他像头不知疲倦的老牛,把林嫣里里外外 刨了个遍。萧瑾觉得他学过所有美妙的词汇加起来也不足以形容林嫣身体的美丽。 他一日比一日难以控制自己高涨的情欲,他渴望与心爱的女孩交融,渴望缓解身体 的涨痛。开始常常缠着林嫣让他进去。 比他小一岁的林嫣空长着一副成熟的身体,性意识却一直被传统教育雪藏在身 体深处。她喜欢萧瑾,喜欢他对她的迷恋,喜欢他步步为营对她身体的探索,在林 嫣心里,只要萧瑾喜欢的,她就应该为他做,但她害怕萧瑾身体里那个会变硬的东 西,拒绝去触摸它,因为每次变硬后,萧瑾就像困兽一样要寻找出口。当萧瑾告诉 她很难受,哀求让他进去时,林嫣还在想,进哪里啊,但看到萧瑾挣扎在痛苦迷乱 中,她只有说,好。 其实第一次是不成功的,萧瑾做好了充足准备,提枪刺入,却感觉像在艰难的 沼泽地里前行时碰着了石头,他试图顶开石头,毫无准备的林嫣却痛得大声尖叫起 来,吓得萧瑾当即软了。又哄又亲,很久林嫣才平复下来。 不是自己有问题吧?萧瑾沮丧无比,那些黄色小说里的男主角怎么都金枪不倒, 勇猛无比?他偷偷跑去图书馆翻资料。不幸的是收获甚微,只在一本野史里找到说 跟处女做爱,把枕头势在女方臀下可以抬高角度方便进入。 于是萧瑾又骗来林嫣试验,果然角度好了很多,比上次进入得深了点,但林嫣 还是痛苦得大叫,萧瑾心疼她,又退出了。如此几次,两人都筋疲力尽。终于有一 天萧瑾在亲吻了林嫣的花蕊后,发现她有大量的汁液渗出,这次再进入,却是很顺 畅,林嫣也只是轻微地痉挛了一下。萧瑾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狭长的通道,潮湿滑 腻异常,被紧握和吮吸的快感一波又一波从小腹处冲击上来。他知道通道那头就是 巅峰的光明,此刻已顾不到身下林嫣的感受,他不自控地用力,他要向上冲刺,与 欲望赛跑,一股酸酸麻麻的感觉从腰部倏地飞升到头顶,巨大的快感在旋转,在爆 炸…… 萧瑾为林嫣擦拭身体时并没有发现想像中的血迹,两个人寻找了很久,在枕头 上发现了几点陈旧的血迹,估计是前些日子欲进未进时弄的了。两人对视良久,都 笑了。萧瑾一把抱过林嫣,心中泛起无限柔情。" 相信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 他把脸埋进她的头发里,声音有些哽咽。 夜,即将来临。 " 嘭--" 窗外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打破了小城的宁静。 过不多时,楼下有人狂喊萧瑾的名字:" 萧瑾!萧瑾!你爸爸打电话来,林嫣 家里出事了!" 人生是由很多次偶然组成的,正是这样或那样的偶然,让人生变得悲喜交集和 五味杂陈。 林嫣觉得那个因偶然发生的悲剧在来临之前完全没有任何征兆,当妈妈还在厨 房毫无预 感地切着菜,当她和萧瑾还躺在创作室里漫不经心地聊着天,命运狞笑 着为她们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 1994年8 月18日,小城氮肥厂发生了一起高压锅炉爆炸事件,那个产自德国号 称百万分之一危险性的锅炉偶然因气压过强发生了爆炸,一个工人偶然经过锅炉旁, 几顿溶浆般滚烫的开水冲上天又倾泄在了工人身上。如果这还不能算偶然,那精钢 铸就的锅炉爆炸产生的大量碎片却有一块以光的速度偶然砸进了工人的后脑勺,致 使他当场死亡。 这个工人就是林嫣的爸爸。 林嫣至今不敢回忆当她赶到现场时那让她撕心裂肺的一幕。母亲数度晕厥,刺 激过度后变得有如行尸走肉,不饮不食,不哭不闹,不眠不休。 父亲的骨灰出殡那天,林嫣作为惟一的子女披麻戴孝手捧遗像走在最前。小城 的风俗,送行的亲友会在出殡的路上鸣放鞭炮以示哀悼,孝子必须向鸣炮者跪地磕 头以示回礼。林师傅生前人缘奇好,来吊唁的人特别多,更因为这是小城近年发生 的最惨烈的事故,有同情死者的,有同情孤儿寡母的,都用鞭炮来表达心中的哀痛。 林嫣恍恍惚惚地被亲友架着,一路跪拜过去。她每次叩拜都是重重地跪下去。 单薄的夏裤很快被磨破了,鲜血顺着裤管流到了鞋上,路上,一路血痕斑斑。林嫣 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也许她觉得只有身体在疼痛才能稍缓内心巨大的痛楚。直到后 来亲友们死拽着林嫣不让她完全跪下去,直到亲友对乡亲们哭喊着:求求你们别再 放鞭炮了,孩子受不了了…… 工厂和主管单位的领导接二连三地来林家慰问。厂长告诉林嫣:厂里会对你家 负责到底的,你有两个选择,除了抚恤金,这几年读书的费用厂里帮你报销一半; 另一个选择,你可以顶职进厂工作。我们尊重你的意愿。 喧闹的人群终于散去。 林嫣面对躺在床上被医生强迫挂盐水、插着导尿管,已是奄奄一息的母亲,不 禁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妈妈,你醒来!醒来!爸爸已经走了,我不能再失去你, 求求你为了我活下去……" 然而母亲没有丝毫动弹。 那个夏日的午后,林嫣整整哭了两个小时,在场亲友无不潸然泪下。她哭到声 嘶力竭,还没能把母亲唤醒。终于哭累了,把头靠在母亲床边沉沉睡去。 林嫣梦见自己在一大片沼泽地里迷失了方向,她极度焦虑、悲伤、绝望。这时 迷雾里传来父亲慈爱的声音:佛言,夫为道者,如牛负重,行深泥中,疲极不敢, 左右顾视,出离淤泥,乃可苏息,沙门当观情欲,甚于淤泥,直心念道,可免苦矣 ……林嫣大声呼喊着爸爸,父亲的声音却越来越细终至不闻。 她醒了,梦中父亲所说的话她完全不懂,也回想不起来,但她知道一定是父亲 在给她什么启示,对了,是佛经!突然之间她福至心灵,冲到书店买了本佛经来。 翻开一页,她轻轻念出来: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 度一切苦厄……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 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 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 以无所得故… … 奇迹般地她发现母亲侧耳在听!随着佛经的继续,母亲面容上这几日来的颓败、 死灰之色渐渐退去,呼吸渐匀,终于在林嫣念到一小时后,母亲发出了沉睡的鼾息。 林嫣蹑手蹑脚走出母亲的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打开自己的抽屉,找出那份她 盼望多年的录取通知书,那象征着她最高荣誉的通知书。看着学校盖的红泥大印, 大滴大滴的泪滴落到了那张薄薄的纸上。林嫣用手抹了把泪水,闭上眼把通知书撕 碎了。 萧瑾每天都来看林嫣,看着心爱的人受苦,他心痛如割。在她面前总是手足无 措,像个做错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