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隔天,徐莉欢很早就醒了。 身畔床位是空的,丝质床单光滑平整,仿佛没人睡过。 他真的去跟那女孩过夜了?她不该意外,但心理还是闷闷的。 她去刷牙洗脸,忽见阳台上有人,定眼一看,是黎上辰! 他坐在阳台的木椅上,沉睡着,鼻梁上的银边眼镜微歪,身上还是昨晚的衣物。 他该不会在那里睡了一夜吧?她正要叫了,电话响了,她接起。 “喂?”她以为是曾父,话筒里却传来娇滴滴的噪音。 “喂,黎大哥,你吃早餐了没有?” 是席娜。徐莉欢淡淡道:“他还在睡。” “啊,你好,你是他前妻吧?我们昨天见过,我是席娜,对不起喔,我昨天很 没礼貌叫你阿姨,我以前看到三十岁的就叫叔叔阿姨,都忘记自己也二十岁,不能 再装小了。不过,三十岁实在也不年轻了吼……啊,我没说你老啦,别介意喔!” 席娜刺耳地在那头格格笑。 “没关系,更糟糕的我都碰到过。我工作的时候,有时候碰到一些没规矩的白 目小鬼,装熟跟我乱取绰号的都有,你叫阿姨还是小儿科……啊,我不是说你白目 没规矩,你别生气啊!”又想损她?门儿都没有。 “当然不会啦,嘻嘻!”席娜笑得咬牙切齿。“你可以叫黎大哥听电话吗?我 不喜欢这里的早餐,我想问他附近有没有什么好吃的,我好想吃玉米蛋饼,我最喜 欢吃这个了。” “这不用问吧?这附近就一条街能逛,你去走一趟,找到直接买就好了。” “喔,好吧,黎大哥常常帮我买早餐,他记得我喜欢玉米蛋饼,还要加肉松, 他每次都会叮咛老板帮我加好多耶。” 徐莉欢默然,他说和这女孩没瓜葛,为何要帮她买早餐?还“常常”? “那你们今天有计划要做什么吗?”席娜笑嘻嘻地问。 “还没有耶,我们昨晚……”她故意暧昧地一顿。“我不方便说,总之我们昨 晚很晚才睡,我想让他多休息一下。啊,我得去叫醒儿子了,他跟他爸爸一样会赖 床,就这样,改天再聊,拜。”不等对方反应,把电话挂了。 若不是小妹妹有意挑衅,她其实想展现风度、成熟应对,买早餐又怎样?干她 何事?就算那是一夜缠绵后早晨的体贴,都和她无关……讨厌,感觉酸酸的,她毕 竟是吃醋了。 她崩着脸走进阳台。“上辰?”她轻推熟睡的男人,他惊醒。 “唔?天亮了……”黎上辰眨眨眼,摘下眼睛,抹了抹脸。 “你昨晚该不会睡这里吧?”他身边丢着两个空烟盒,小桌上的烟灰缸完满烟 蒂,她皱眉。“你要自杀吗?一个晚上抽两包烟?” “我失眠,在这边看夜景,不知不觉就抽掉两包。”他掩口打呵欠。“后来好 像就睡着了。” 她摇摇头。“刚才席娜打电话找你。” “她说什么?”他皱眉。 “她说她不想吃这里的早餐,要问你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我跟她说这里的商 店街只有一条,她可以自己去找。” “她再打来,你能帮我挡就帮我挡。”他抹抹脸,这丫头还真烦。 她口气不自觉地有点冲。“你自己挡。刚才是因为你在睡,我才帮你接,你的 朋友你自己招呼!” “你好凶……席娜说了什么惹你生气吗?” 她瞪他,他还没完全清醒,一脸惺忪无辜,对他出气有什么用?他根本不知道 她的心情……最好他永远都不知道。 “我没事。”徐莉欢叹口气。“你去洗把脸,清醒一下,差不多该下楼陪你爸 吃早餐了。” 另一间木屋里,被挂电话的席娜火冒三丈,用力把电话摔地上。 “那个女人太过分了!我是要找黎大哥,又不是找她,她不会把电话拿给他就 好,在那边罗罗嗦嗦,一个前妻管那么多干嘛?!” 壮硕的阿菊姐杵在角落,不说话。 “别乱摔东西,摔坏要赔的。”小蒋吃完自己的早餐,把席娜没动过的蛋饼端 来吃。厨师做得挺好吃啊,不知道这位大小姐在挑剔什么。“我表嫂说了什么?” “我先客客气气跟她道歉喔,她咧?她说我是白目没规矩的小鬼!都道歉了还 要怎样?!” “唉,这话是有点重了,你怎么会是白目没规矩的小鬼呢?”小蒋摇头。“你 是公主病,公主病听起来比较高级,其实就是白目小鬼的升级版,任性幼稚加自我 中心,以为你是世界的中心,全世界绕着你公转——” “小蒋,”席娜阴森森地道:“你想试看看被阿菊姐提起来,绕着她公转的感 觉吗?” “谢公主隆恩,小的吃蛋饼就好。”赶快吃蛋饼,没事吃蛋饼,多吃多健康, 他就是不敢反抗的俗辣,俗辣才会长命百岁。 席娜焦虑地猛啃指甲,来回踱步。原以为黎大哥是碍于前妻在场,做个样子, 事后会来关心她,结果他没打来半通电话,现在又放任前妻堵她!都说女追男隔层 纱,为何她这么拼命还是赢不到他的心? 不祭出绝招不行了! 她捡起电话拨给老爸,电话一接通,她就大哭。 “爸!黎大哥都不理我啦!!他跟他前妻在一起,我这么爱他,我对他比之前 的十二个男朋友还要认真,我这辈子从没对谁这么认真,他好过分,我追他到山上, 他理都不理我,刚才还让他前妻挂我电话……我好难过,我快哭死了,我不要活了 啦呜呜呜呜呜……” 小蒋目瞪口呆,这位小姐绝对有影后的潜力,哭得声嘶力竭,脸上一滴泪都没 有。 席老爸的声音照样不需扩音,就响遍屋内。“按!这个黎上辰是什么东西?林 北打电话警告过他,他还不知好歹!林北的女儿也敢欺负?!他混哪里?他有比林 北大尾吗?按!林北没看过这么没眼光的男人,他的眼睛长在口袋里吗?!我女儿 水当当的他竟然不要!有志气点,你也不要他,把他甩了!” “不行啦!我已经跟他那个……那个……说不定我肚子里已经有宝宝了,你要 让你的孙子没爸爸吗?” 小蒋惊呆了,真的假的? “按!”席老爸惊雷般一声怒吼。“他还是不是男人?!敢做不敢当,你说你 追他去哪个山上?我马上撂兄弟去!” “不行啦,爸,你不能打他,万一打死他,我的宝宝就没爸爸了,你吓吓他就 好……” 小蒋冷汗涔涔,事情怎么变成这样?表哥知不知道自己惹到大麻烦了?他得赶 快警告表哥,可是他被监视,手机也被抢走,要怎么通风报信? 程予乐没有来吃早餐,欧观旅解释她晕车又感冒,昏昏沉沉地没睡好,要让她 多睡一下。 早餐后,曾父想带大家逛山庄,欧观旅不愿去,说是不放心留下女友,但众人 心知肚明他是不想陪父亲。 气氛有点尴尬,曾父找个借口暂时离开,留下三个大人和一个小孩,四人待在 木屋里聊天。 认识越多,徐莉欢越欣赏欧观旅。他个性坦率,言谈间显露负责可靠的气质, 有男人的担当,他对父亲不友善,是因为他对父亲的拈花惹草不满,他来此也不是 为了遗产,主要是为了受尽委屈的母亲,他认为这笔钱是父亲欠母亲的,理当替母 亲讨回。 她默默瞧向黎上辰,同样都有个被始乱终弃的母亲,他只提过母亲一次,说他 母亲另嫁他人,几年前随丈夫一家移民到国外。他几乎绝口不提母亲。 程予乐终于下楼来,她对于睡过头很尴尬,连连道歉,欧观旅不但毫无责备, 第一件事是扶她坐下,探她额头温度,担心她的感冒有没有加重,关怀之情溢于言 表。 有个男人全神贯注地关心自己,仿佛是他的世界的中心,一定很幸福吧? 徐莉欢好羡慕,瞥见黎上辰注视着她,她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指向桌上的保 鲜盒,对程予乐道:“观旅说你喜欢吃咸稀饭,这是厨师特地为你煮的。”今天早 餐是西式,欧观旅说女友爱吃咸稀饭,请厨师帮她煮一份,让她醒了可以马上填肚 子。 程予乐显得很惊讶,瞧向男友,欧观旅一脸不自在。“知道自己的女朋友喜欢 吃什么,这有哪里奇怪吗?” “谁说奇怪了?你对女友很好,让人羡慕,我们是在夸你,不是骂你,你干嘛 这么凶?”黎上辰揶揄。 “你羡慕什么?你也有大嫂啊。” “我们离婚了,我不是你大嫂。”徐莉欢立刻接口。 “是啊,处得好也不会离婚了。”跟他弟弟有说有笑,面对他就马上沉下脸? 黎上辰很不是滋味。 “你看,你弟弟都记得女朋友爱吃什么,你记得我爱吃什么吗?” “唔……”他想了想。“玉米蛋饼夹肉松?” 就算他不记得,她一笑置之,顶多挖苦他几句,偏偏他讲出玉米蛋饼!还加注 肉松!什么鬼玉米蛋饼!他最讨厌蛋饼夹肉松!徐莉欢冷笑。“那是你前女友爱吃 的,不是我。你记错了,我爱吃的是烧饼。”喔,也许该说是现任女友? “那我呢?你记得我爱吃什么吗?”就算他记错了,她语气也不必这么酸吧? 何况他哪来爱吃玉米蛋饼的前女友? 徐莉欢傻眼,她哪记得?他们婚后在家的时候不多,鲜活一同用餐。她想了又 想,只想起他有个偏食的坏毛病。“你不爱吃青椒。” “错了,我爱吃青椒。你的哪一任男友不爱吃青椒吗?”他不过记错她的喜好, 她把他记成谁了?她把对哪个男人的记忆套在他身上? 她哑口无言,他冷眼相对,两人崩着脸互看,四周的空气在结霜。 程予乐赶快插话。“不过你们现在比刚离婚时好多了吧?你们不是在约会吗?” “是啊!”他扬笑,笑意没有到达眼中。 “是啊!”徐莉欢附和,笑靥灿烂,尽管内心冷得像冰。 两人都快演不下去了,黎上辰起身,将谈话作结。“那我们先走了。还要陪爸 去散步。” 最后,欧观施用还是没陪父亲散步,程予乐代表他出席。 曾父让看护推着轮椅,带众人走遍大半个山庄,跟他们介绍每个特色景点。 一伙人走累了,在一处小亭子休息,徐莉欢带着儿子认识一些花草,程予乐饿 了,到附近的游客中心去买吃的。 黎上辰和曾父坐在亭子里,望着不远处的一大一小,黎上辰的目光始终不离母 子二人,他们对着一株小花不知道在聊什么,笑得好开怀。 曾父望着孙子。“你和莉莉是不是吵架了? ” “嗯。有点小口角。”一路上徐莉欢不怎么理他,难怪父亲察觉有异。 “她好像很不高兴。” “是有一点,晚点气消了就好了。”她捡起几颗小石子,教儿子玩游戏,风将 他们的笑声送进他耳中,他想起昨天下午的棒球赛。经过昨晚,他恐怕再没有机会 加入他们。 “你说你们要复合,但我怎么看,都觉得你们有点勉强。吵架也不是什么大问 题,可是你们两个好像在假装没事,怕我发现,你们好像瞒着我什么……” “我们当初离婚有过不愉快,要克服那些不是那么容易,难免会有争执。我们 假装开心,是因为不想让你担心。”他随便编借口。 “你老实说,你们是在骗我吗?”曾父转头凝视他,额上出现深深的皱纹。 “你和莉莉是不是为了遗产,假装要复合?其实,我原本就打算不论你跟观旅有没 有带伴来,都会给你们这笔钱,加上这个无理的条件,只是我这个老头的奢望,我 希望看到你们都过得好。你老实说,我不会怪你,我保证这一亿元,一元也不会少 给你。” “不,我们真的打算要复合。我在努力,莉莉也是。”一亿遗产几乎已确定是 襄中物了,为何要继续说谎?是想让老父保有美梦吗? 或者,想作梦的,其实是他自己? 他望着徐莉欢,她显然听得见谈话,有时她的动作会停下,微偏过脸往后望, 神情带着一抹机警。 曾父很欢喜。“那就好,那就好,唉,你跟观旅同时带另一半回来,我真是太 高兴了,老觉得一切像个梦,才会胡思乱想。你跟莉莉小吵无妨,不过别在孩子面 前吵,要顾虑孩子的感觉。” “当然。我很重视孩子,无论如何,我不会放弃小咩。”他故意提高音量。 徐莉欢的背影一震。 第5 章(2) 散步结束后,他们回木屋用午餐。欧观旅另行替女友准备餐点,众 人当然不会去打扰他们的午餐约会,让他们独处。 用过午餐,徐莉欢带儿子回房去午睡,走出房间时,在走廊上遇到黎上辰。 她沉声道:“我有话跟你谈。私下。” 他们来到一楼起居室,管家有事忙,曾父也午睡去了。 一确认四下无人,徐莉欢开口问:“你爸是不是在怀疑我们了?” “是啊。但我应付过去了,他还是相信我们。”黎上辰耸肩。“他看出我们气 氛不愉快,还说就算我们是假的,他照样会给我遗产。”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我们就不必再演了。” “何必呢?我们一直演得不错,不是吗?” “我演得很痛苦。”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令她恼怒。 她听到他与父亲的谈话后一直很焦虑。他不是家庭型男人,也没有传统的香火 观念,到山庄后他没再谈过儿子的监护权,她乐观地以为他先前提起只是恫吓她的 手段,显然她想错了——有什么方法能让他愿意放弃儿子? “如果一亿元全部都给你,你愿意放弃小咩的监护权吗?” “我还不想谈这个问题。” 她焦急地追问:“你答应给我五千万,我不拿,就当我用五千万跟你买儿子的 监护权,你同不同意?” “你认为我爱钱?你把我看得真扁。” “不知道是谁五年没见,一见面就威胁我陪他来诈骗他父亲的一亿元?”还敢 说他不爱钱? 黎上辰了无笑意地勾唇。“把小咩给我,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对,我不愿意把他给你,他是我的全部,我不能失去他。”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会是个好爸爸?我会照顾他,我疼他不会比你疼他少。” 他不肯吗?徐莉欢咬唇。“求求你……算我求求你好吗?别和我抢他。” 他愣住,这是她第一次求他,不是以往两人笑闹时,那种撒娇爱嗔的语气,是 她异常认真的恳求,她全心全意……求他放手,离开。 他视而不见地望着她恳求的双眸,仿佛回到十四岁那年,那时他跑去找他的母 亲,但她已成为别人的母亲,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烫在他的心脏上。 “你别再来找我了,好吗?” 母亲温柔含泪的眼睛,让他的心支离破碎…… 一眨眼,黎上辰回到现实。他摇头。“我真的不想淡。我还没想清楚。” “一个小孩会改变你的生活,万一你不喜欢这种改变,把小咩丢回来给我…… 他不是东西,他有感觉,你知道他会有什么感觉吗?他还小,但他也会难过、会受 伤,你知道吗?”她好怕,怕失去孩子,更怕天真单纯的儿子要承受成人的无辜争 夺。 她只能继续用想得到的任何理由说服他。“也许以前你母亲没有坚持要你,所 以你无法了解这种心情,你可能觉得女人都很随便就能抛弃孩子,但我不是——” 他脸色一沉。“别提到我母亲。” “为什么?也许她和你现在这样有关——” “我说了不要提她。”攻击是最好的防御,他冷声道:“你谈她就是在提醒我 有过怎样的遭遇,我不会让相同的事发生在我的孩子身上。” 她气得发抖,眸光充满白热的愤怒。“第一次见到你弟弟的时候,他看起来很 凶,我想他一定很可怕,哪知道你才是糟糕的那个!你的外表比他斯文一百陪,但 你心肠冷硬,没有人性!”这就是她爱过的男人吗?忙着为过去的自己出气了,却 没有为孩子着想,她好失望,心底凉了。 “听起来,你对他认识很深了。”他声调平衡,但下颔抽紧。 “其实不算多,但已经足够让我认为他比你好。”她挑衅地回嘴。 “很遗憾,你是跟我生了小咩,不是他,你得应付我,而不是他。你跟他毫无 关联。” 啊,他生气了,那冷冰冰的眼神、犀利的语气,是他发怒的特征,他不喜欢被 拿来和弟弟比较是吧?很好,她火气也很大,现在唯一能让她高兴的就是激怒他! “也许不是毫无关联。” “你是什么意思?”他皱眉,语气锐利得可以劈开石头。 “我没必要跟你解释。”她忽然无法再容忍这拘束的室内空间,她起身,往屋 外走。 他跟着出来。“他有女友了,你跟他不可能——” “我当然知道他有女友,我有说我要和他交往吗?”感觉背后的他紧盯着,她 恶意地道:“喔,也许会,要是他没有女朋友,我会考虑,毕竟他长得不差,高大 又强壮,让人很有安全感,看他照顾女朋友的样子,我可以想像当他的女友一定很 好。我欣赏他,他是个好对象,要是我真的跟他在一起,甚至结婚,你怎么说?” “我会祝福你和他。”他面无表情,但内心嫉妒如狂。“我倒是在想,你们结 婚时,我该以前夫还是大伯的身分出席?” “你的口气真酸,你在吃醋吗?” “我还在想,要不是你答应跟我演一对,以你过去对男人的态度,大概早就对 他出手了——” 他没打算说这种不堪的话,但话溜出了嘴,来不及阻止。 她美眸骤然喷出怒火。“你说什么?!” “我说你应该有分寸,别忘了你现在的角色!”他心底懊恼,但拉不下脸道歉。 “我很清楚,不需要你提醒!喔,也许我很快就会对他出手,我老是让你失望, 偶尔也该让你满意一次,你说是吗?” 她噪音尖锐而愤怒,她捏紧拳头,像要扑上来揍他,但晶莹泪水在她眼眶里颤 抖,他动弹不得,仿佛被她冰冷痛楚的眼神刺穿。 “我真后悔爱过你。”她眼中有最凌厉的憎恨,语气却充满最温柔的绝望。 在这刹那,黎上辰深深后悔自己的混帐话,他想道歉,却见弟弟从木屋走出来。 欧观旅一脸担忧,他似乎听见他们的大吵,出来关心。 徐莉欢也看见他了,她不想在旁人面前吵,冷冷道:“我要进去了,懒得跟你 说。”她转身走向木屋。 她只想跟欧观旅点个头便快快进屋,不料离他还有几步时,她突然脚下一滑, 往前摔倒,就这么不偏不倚地倒在他身上。 她第一个念头是退开,但昨晚席娜扑入黎上辰怀里的景象忽然跃入她脑海。喔, 他认为以她“对男人的态度”,早该对他弟弟出手,是吗?她何不满足他的“期待?” 气昏头的她,故意就这么抱着欧观旅。 突然被抱住的欧观旅吓一跳,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直到背后的黎上辰冷声开口。“人家的女朋友就在后面,你克制点。” 徐莉欢抬头,看见程予乐站在欧观旅背后不远处,她震惊地望着她与男友,俏 脸毫无血色。 糟糕,她没注意到还有别人!徐莉欢火速放开欧观旅,对程予乐解释:“对不 起,我滑了一下,我不是故意对观旅……”她只是想气气黎上辰,心里很内疚。 “你们别误会,对不起。” 欧观旅终于回过神,沉下脸,瞪着她,程予乐呆愣着,两人一致的注目,更让 她觉得自己荒谬又悲哀。 她忍不住低声道:“我很羡慕你们。”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奔进屋里。 徐莉欢狂奔上楼。 她冲进主卧室,扑到窗边。南风太暖,吹得她热辣的脸像燃烧,阳光太亮,让 她眼眸更刺痛,她热泪盈眶,却哭不出来,感觉自己像沸腾的锅子,就快要爆炸— —她忽然笑出来,神经质地颤声笑着,停不住。 她原本想谈孩子的事,怎会扯得这么远?怎会跟他吵得这么凶?他还真以为她 对他弟弟有意思? 他依然那样看她,他没有安全感,总认为活泼外向的她不安于室,不安于守着 一个男人……他不是调查过她,对她离婚后的生活了如指掌吗?他怎么没查出有人 窃走她的心,不肯交还,又狠狠贱踏? 他难道查不到这个混蛋是谁吗? 她哽咽着,泪水滑落两腮。她好气他,真的好气,可是为什么不断想起他提起 母亲时,眼中赤裸裸的伤痛? 那是她不曾见过的他的另一面,是幼年被遗弃的他,没有痊愈的心灵,教她觉 悟自己说得过分了。千方百计想激怒他,真的让他难过了,她却懊悔自责。 刚抱过他弟弟,却已忘记那感觉,隐约记得他强壮、高大,她根本来不及想到 有没有安全感,当时她满脑子都在想像他会有多生气——抱着另一个男人时,她想 的还是他。 她悲哀地微笑。因他快乐,为他难过,每个心跳受他拉扯,爱他仿佛陷入迷宫, 没有出口,没有解脱。 为什么,他不爱她,却依然能让她心碎? 她倚窗,吹了半晌的风,等情绪冷却下来,才打电话给好友芳芳。 电话一拨通,她急道:“芳芳,半年前你爷爷过世,找律师来分配遗产,你有 留那个律师的名片吗?” “有啊,干嘛突然问这个?你现在不是跟你前夫在山上吗?” “是啊,他还是要抢小咩!”她语气急促起来。“我得赶快准备,不能等回去 才开始找律师,那就太晚了,我一个律师都不认识。你那个律师擅长监护权官司吗? 我回去问看看我同事有没有认识的,我不能让他抢走小咩……” “等等、等等!你不要慌,慢慢讲,我马上帮你去问,你说他要抢小咩?” “他说他不会放弃孩子,你觉得孩子判给他的机率有多少?我每趟飞出去都要 好几天,只能把小咩托给保母,法官会不会认为我没能力照顾他?”她六神无主, 心慌地猜测。 “这很难讲,孩子跟你过习惯了,你把他照顾得很好,再说法庭也会考虑小孩 子的感觉,小咩从出生都是你照顾,根本就不认得爸爸,他不会想跟爸爸一起住的, 你不要太紧张……” 好友安慰她好久,徐莉欢才暂时安心,挂了电话。 她走进儿童房,想看儿子睡得好不好,却见床铺是空的——儿子不见了! “小咩?!”她惊慌,连声呼唤,但四周静悄悄,没有声音。 她冲出儿童房,到每个房间寻找,都不见儿子踪影。 他不见了!他明明睡在床上——谁带走他了?难道——她冲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