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黎上辰走出木屋时,恰好遇见山庄经理,他跟对方问明席娜的木屋在哪儿,正 要过去兴师问罪,手机却响了,是徐莉欢打来。 他迟疑一秒,便按掉来电。他想尽快把事情解决,暂时不能为别的事分心。 他马上打电话回摄影棚,跟导演确认一切安好,也简单解释了状况,导演答应 会小心。 收了线,他快步往席娜的木屋走去。这次,小妮子太过火了,居然说他让她怀 孕,以为这样就能逼他就范吗?太天真了,他忍耐的底线到了,再不反击,还以为 他这个制作人好欺负。 他抵达席娜的木屋时,她正和小蒋坐在木屋前聊天吃冰,附近不见壮硕的阿菊 姊。 看见他来,席娜高兴滴跳起。“席大哥!” 表弟看来安然无恙,黎上辰淡淡道:“我有事跟你谈。” 小蒋咬着汤匙,看席娜快乐地飞奔向表哥,两人就在大树下谈话。他始终没机 会跟表哥通风报信,瞧表哥脸色凝重,莫非席爸已经出手了吗? 黎上辰沉声开口。“你为什么告诉你父亲,我让你怀孕?” 要命,没想到老爸效率这么好,席娜干笑。“那是我开玩笑而已啦……” “这种玩笑也能开的吗?” “因为人家倒追你,老是被你拒绝,就跟我爸哭诉,他却反过来劝我放弃你, 我一急就乱编借口,说我不能没有你,没想到他当真了。对不起,我会跟他解释, 我太喜欢你了嘛,不小心讲错话,也是情有可原,对不对?”黎大哥似乎没有很生 气,难道,他终于被她一片痴心打动了?席娜窃喜。 黎上辰淡淡道:“我一再拒绝你,是为你好。” “别再说你是为了我好!什么为我好,不能爱我,什么我值得更好的人,我知 道自己值得什么!”她连连跺脚。 “我是真的为你好。你也知道,我婚前男女关系很乱,离婚后,我大可以继续 风流,但我这几年都没女友,报纸上的绯闻都是无中生有,没一个是真的,你知道 为什么吗?” “因为你还爱你前妻。”虽然很不甘愿,但他对前妻恋恋不舍的表情,历历在 目,还害她昨晚失眠哪! 他面无表情地道:“因为我不能人道。” 小蒋“噗”一声,把嘴里的汤匙喷出来。 席娜的眼珠差点掉出来。“什……什么道……”还有什么道,快车道吗?!她 石化了,目瞪口呆,感觉被火车碾过再被闪电劈中,沉入北极海里。 “我有病,无法给女人幸福,所以不敢约会,这样,你还想要我吗?” “你不是说真的……”蹬蹬蹬,席娜连退三步。 “事关男人名誉,我能胡说吗?” 她心碎了,她哭了,呜呜呜~~为什么啦! 他续道:“我财务有困难,假如你以朋友的身份提出援助,我会永远感激,但 你把金钱当作筹码逼迫我,如果我见钱眼开,将来遇到更有钱的女人,你想我不会 抛弃你,贴上去吗?你确定你要爱这样的男人吗?甚至,你还让你父亲误会,让他 去威胁我的家人,你就不怕我报复你?” 席娜抹了抹泪。“只要能在你身边一天,我宁愿被你报复一百年。” 这个傻女孩!黎上辰有些动容,虽然她太胡闹,却是一片真心,但他无能回报, 他摇摇头。“到此为止吧。往后,我们继续当朋友,好吗?” 他被逼得自爆男人最尴尬的隐私,她还能怎样?席娜泪眼模糊。“那可不可以 ……给我一个拥抱,当做纪念?” 看她哭得眼睛红鼻头红个,黎上辰一时心软,点头。 席娜扑入他怀里,紧紧抱住他,柔软的红唇主动送上,她吻了她。 他愣住,这吻不带诱惑或情欲,也是纪念性质的吧?算了,就当是安慰小女生。 他默默忍耐,暗暗祈祷,被吻之后,这场桃花劫就此一了百了。 好不容易,席娜终于放开他,他转身就走。“我回去了。” 席娜泪汪汪,奔进木屋,拿起电话就跟父亲哭诉。“爸,我失恋了啦!……还 有谁?黎大哥啊!怀孕……别管怀孕啦!反正我跟他结束了!呜呜呜呜……” 看她哭得肝肠寸断,小蒋也心酸。可怜,她是真的很爱他表哥吧?他过去拍拍 席娜。“乖乖,别哭喔……” 席娜一转头,扑入他快里,捞起他衣领擦眼泪鼻涕。 当他是毛巾吗?算了,这两天吃她的住她的,他好歹该有点回馈。 只是,表哥真的“寡人有疾”吗?太悲惨了,不晓得表嫂知不知道…… 解脱了! 黎上辰沿着小径往回走,脚步格外轻快,才走几步,忽见矮树篱后伫立一道飘 逸人影——是徐莉欢! 她怎么来了?他惊讶,她美丽容颜略显苍白,见他发现了,她掉头就走。 “莉莉!”他追上去。“你跟着我来的?” “我听你说有急事,心想也许我可以帮忙,就跟着来了。” “所以我和席娜……你都看到了?” “当然。”她努力不要咬牙切齿,听经理说他打听席娜的木屋,她还替他找理 由,认为他是来关心表弟,结果呢? 那一吻像一耳光,打得她晕头转向,然后怒火熊熊。 所谓的急事,原来是赶着来和美女相会?按掉她电话,是不想被打扰吧?可惜, 他没想到她这么不识相,硬是跟来,当场撞见。 既然有了席娜,为何又来撩拨她?为什么要对她说那些话,唤醒她爱过他的记 忆,让她困在美好缠绵的感情里,不能自己? 为什么不断给她希望,又让她狠狠失望? “那是她主动的,我没料到,我只答应跟她拥抱一下。”她显然在吃醋,他愉 快极了。 “不想被吻的话,你可以推开她,但你没有。”她冷冰冰地指出。 “嗯,是啊。” 她气炸。他语气很轻松,左拥右抱得很得意是吗?难道他想重温“同时和两个 以上的女人交往”的“好习惯”?!他大概很得意她的偷偷尾随,说不定他对她的 占有欲正乐在其中! 他好心情地保存沉默,让她气一下吧,稍后他再和她解释,他想温习被她在乎 的感觉,毕竟她丢下他和儿子,跑去和别的男人窝在厨房,他可是保持风度,什么 都没说呢…… 她越走越快,但他步伐比她大,轻易就能跟上他,她甩不掉他,越来越生气。 这个讨厌鬼! 转瞬间他们已经走回木屋,欧观旅和曾父站在屋前草地上。 黎上辰道:“爸,还没到晚餐时间吧,你怎么提早过来了?”弟弟一直对父亲 很冷淡,但此刻两人的气氛似乎还不坏,他很讶异。 曾父道:“乐乐人不舒服,睡了一下午,我过来看看她好点了没,又跟观旅在 这里聊天。我去看看厨师煮好咸饭了没?”他示意看护推他进屋。 欧观旅道:“也差不多该吃饭了,我去看乐乐。”话是这么说,他却没移动脚 步,因为徐莉欢望着他,似乎有话对他说。 徐莉欢绷着脸,既然他把她当成游戏之一,她也不会把他当成唯一,他可以吻 别的女人,难道她就不能吻别的男人? 她抱着壮士断臂的决心,走向欧观旅。 黎上辰走在她后头,就见她走到一脸纳闷的弟弟面前,踮起脚尖,吻了他。 霎时,四周一片死寂,仿佛连风声都停止了。 这一吻很短,徐莉欢迅速退开。 欧观旅的表情活像有条蛇钻进他裤管。 黎上辰相信自己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很了解她,马上就知道她在回敬席 娜那一吻,这是她冲动又直接的报复,她在乎他,她吃醋了——但他还是很想把弟 弟就地活埋。 那道突然出现在门廊上的苍白人影,显然也这么想。黎上辰叹息。“乐乐,我 以为你还在休息。” 程予乐?!徐莉欢猛然抬头,就见程予乐站在木屋长廊上。怎么会?她决定做 坏事前确认过四周,刚才长廊上明明没人啊! “乐乐?”欧观旅一出声,程予乐转身就跑。他追上去,两人奔进屋后树林里。 屋前只有徐莉欢和黎上辰。 四周安静的教人窒息,她可以感觉到背后的视线若有所思地紧盯她。 片刻后,他迈步往她走来。 她一慌,拔腿就奔进屋里。 徐莉欢逃回房间里。要是木屋有地下室,她会冲进地下室,把自己关上三天三 夜。 她不是想让事情变成这样啊!她只是想气一下黎上辰,她打算吻过马上跟欧观 旅私下解释,怎么偏偏又被程予乐撞见! 万一害人家情侣吵架怎么办?都怪他老是说人家是假情侣,她才会想一个吻没 啥大不了,但是程予乐刚才的表情都要哭了,最好是假情侣啦! 她罪恶感好浓,唉,她这个孽造的大了…… 错在自己,还是要去道歉。 她硬起头皮,去屋后树林找到欧观旅和女友,向他们道歉,解释自己是为了气 黎上辰,才有脱轨的举动,她只能坦白动机,希望他们相信她绝非对欧观旅有意思, 她不想当拆散有情人的罪人啊! 结果,欧观旅很生气,冷冷奚落她,程予乐没责备她,似乎接受她的解释。至 于欧观旅会不会去向哥哥求证,她顾不了那么多。 简言之,她想激怒黎上辰的小计谋一败涂地,徒然让自己出尽洋相,呜。 晚餐桌上,她拼命闪避欧观旅和程予乐的视线,如坐针毡。黎上辰神色自若地 用餐,只字不提她傍晚的脱序行为,她反而压力更大。 晚餐一结束,欧观旅说要借用厨房,没多久黎上辰便跟着进去。 八成要谈她做的蠢事吧?徐莉欢鸵鸟地赶快逃回房里,先帮儿子洗澡,哄他睡 觉。她自己也洗好澡,坐着看电视,一面竖起耳朵听门外动静。 直到听见脚步声上楼,她神经乍然紧绷。 果然是黎上辰回来了,见她穿睡衣坐在床上,他扬眉。“这么早睡?” “有点累了,想提早休息。”她很想睡死,就不会想到这桩尴尬事,偏偏精神 好得很。她试探问:“你和你弟弟在厨房里待好久。” “是啊,跟他聊了一下,我发现我都想错了,你知道他借厨房做什么吗?乐乐 感冒,他要煮姜茶给她喝。要是假情侣,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他们是认真的。” “喔。”这是在暗示她那记强吻的罪孽有多深重吗?她更后悔了。他应该知道 她去道过歉了吧? 但黎上辰没继续说,他脱掉外衣,走进浴室,水声随即响起。五分钟后,他穿 着白色浴袍出来,踱到床边,慢慢擦头发。 短短五分钟,徐莉欢仿佛等了五年。他为何什么也不说?他总该和弟弟谈过这 件事了吧?他是故意吊她胃口,让她紧张吗? 她心一凉——还是他根本不在乎她吻了谁? 黎上辰抛开毛巾,在床边坐下,床铺下陷,她整颗心被顶高,他的手背碰到她 腿侧,一股热穿透她肌肤,她开始怦怦心跳。 他身上有水汽和热气,掺着沐浴乳香味,但仍能分辨出他独有的男性气息,温 热而撩人,一吸入身体,情欲便隐隐悸动。光是嗅着他,就是一种挑逗。她心跳越 发快了,分不清是因为即将进行的谈话,或只是因为他在面前。 “为什么吻我弟弟?”黎上辰定定望住她眼眸,让她无法逃避,她穿棉质睡衣, 式样朴素简单,在他眼中却比任何女人都性感。 她早知道他会问,但这脑残的行为很可耻,实在难以启齿解释。她逞强道: “就是……看你吻席娜,我忽然也想试试。” “你吃醋吗?”他眼中闪烁戏谑光彩。 她不答,脸微红。可恶!明知故问。 “我是去拒绝席娜的,她也真的对我死心了,说想要个拥抱作纪念,我觉得没 什么不可以,就同意了,没想到她突然吻我了,我没有拒绝,因为吻我也是为了纪 念,对我而言没有意义。” “可是你当时是接到电话,说有急事,怎么会跑去找她?” “电话是我舅舅打来的,他告诉我,席娜追不到我,就找她爸爸出面,她爸爸 是黑道的,打电话去我家里恐吓,我舅舅才来通知我。” “你舅舅那边没事吧?”她有点担心。 他摇头。“没事,席娜的爸爸只是打电话去警告,他以为我让他女儿怀孕,想 逼我负责。” “你让她怀孕?!”她倒抽口气。 “怎么可能?我根本没碰过她。何况,我已经很久都……不行了。” “不行?为什么?以前都没问题啊?”她美眸圆瞪。他“行”的证据还躺在隔 壁房间呼呼大睡呢! “我也不知道,离婚后就不行了。”他有趣地瞧着她。她是在担心他吗? “是工作压力太大吗?还是身体出毛病?你有没有找医生检查?喔,我知道了!” 她指着他鼻尖。“一定是你以前纵欲过度,提早把精力消耗完了!” 他低笑。“你可以现在就替我检查,就知道我是不是‘完了’!” 闻言,她眼光不由得瞟向他浴袍,又警觉地收回。“你自己说,不行是怎样不 行?完全没反应,还是会有反应,但没办法持久?” “呃……你确定要跟我讨论这个吗?”瞧她问得脸不红气不喘的。 “话题是你先开始的啊!快说。”她可是很认真地担心他,已经在想有没有认 识的医生可以介绍给他。 好吧,他想了想。“我承认婚前乱七八糟,但婚后很乖,在我们结婚的一年里, 当我有欲望,我会回家找你,不会跟别的女人乱来。” “这和你要讲的事有关吗?”她脸颊发烫。 “问题就出在,即使离婚了,我还是会想到你。我是男人,难免有生理需求, 但不论是美艳尤物或清秀佳人,我就是没办法抱她们,我总是想到你,满脑子都是 你,我无法为了发泄欲望就去抱别的女人,我无法忍受跟她们有亲密关系,感觉跟 结婚时一样,就像是——”他顿了下,思索措词。“我的身体不记得我们已经离婚 了,它觉得自己依然属于你。” 曾放荡地追逐欲望,用以填补心的荒芜,直到遇见她,她真正滋润了他贫瘠的 灵魂,她将性与灵联系,使他完整,欲望不再只是肉体的冲动,是心魂为爱的奉献, 因此面对不爱的女人,他又怎么愿意交出自己? 她心弦一揪。他的话在她心底激起奇特的回音,她仿佛听见,最肉欲但也最纯 真的——我爱你。 “你觉得我的‘不行’,该怎么办?”他嗓音低沉幽柔,像夜的回声。 “我怎么知道?”他若有深意的眼神令她两腮着火。 他瞧着她,眼色如夜,情欲在眸底灼热蔓延,他目光溜过她单薄的睡衣、细致 的颈肤、白晳手臂,最后落在引人遐思的酒红色床单上。 第7 章(2) “今晚,我可以睡床吗?” 空气似着了火,室内温度攀升。她口干舌燥。 “我昨天就说你可以睡啊。”他若上床来,绝不可能乖乖睡觉……但此刻的她, 不想拒绝。她心跳如擂鼓,一时害羞地低下头去。 她的羞涩,激起他更猛烈的欲望。四周好静,与她好近,他听见她短促的呼吸, 嗅到她令人亢奋的芬芳气息,他记得,隐藏在那件朴素睡衣下的柔滑肌肤,他双手 曾如何抚遍她的每一寸,手指如何卷绕妩媚长发,圈住她纤细的腰,爱抚她修长美 腿,如何托住她圆翘的臀,令她在他之下,压抑着销魂喘息……欢愉的记忆太鲜明, 他想着,呼吸急促,身体炙热而紧绷,蓄势待发。 他忽然起身,绕往床的另一侧。看见他解开浴袍,她绷紧。 “你还记得我习惯裸睡吧?”他嗓音已许久不曾如此沙哑。 “嗯。”她浑身滚烫,心跳好急。她感觉得到他的渴望,她期待着,赧然地垂 下视线。数秒后,柔软的浴袍被飞掷过床铺,落在地上,她瞠圆美眸,他就不能含 蓄一点吗?这煽情大胆的宣告,害她两颊热得快要烫伤。 他拉开被单,上了床,躺下来。 一分钟,两分钟……他没动静。 她终于按捺不住,转头看他,他躺着,毯子从腰部盖到膝盖,露在毯外的身体 不见衣服,毯下的他——“不过,我们现在不是夫妻了,所以我还是穿了条四角裤, 免得你尴尬。” 她愣住。他不是要……那个……她也准备好要……怎么他一副准备就寝的样子? 难道是她误会了? 他接下来的话让她羞愧得想躲进床底。“我只是想跟你谈谈而已,把话说出来, 感觉轻松多了。我昨晚没睡好,明天还要开车,得赶快补眠了。晚安。”他朝她一 笑。“帮忙关灯好吗?” 原来他真的不是想要……徐莉欢伸手按熄了灯,躺下来,一阵空虚。 不能怪她乱想啊!话题暧昧,他态度更暧昧,怎能怪她想入非非?她穿睡衣, 他穿浴袍,换成从前的他,他们早就把床单弄乱三回了,可是他什么也没做,还彬 彬有礼地告知自己会穿件短裤上床……他真的只是想谈一谈吗? 是不是她失去魅力了?她抱着枕头,哀怨地合上眼。 直到身边女子的呼吸渐渐沉稳,黎上辰还了无睡意。欲望依然凶猛,在他体内 作乱。 他当然想要她,想得发狂,他相信她也想要,但做了之后呢?明天醒来,他们 会回到各自的生活,他能给她什么?他不敢要她,更不想让她以为他满脑子只有性 ——虽然他现在的确是——逮到机会就占她便宜。 因此,即使浑身炙热,即使辗转难眠,他坚决抵抗。这是欲望作崇,是身体的 无耻贪婪,不是心在乞求,绝望地想要她一缕发香,一点肤触,留作珍藏的记忆。 要是让她后悔,他会比伤害自己更悔恨。 他最不喜欢来这里,父亲的书房。 直达天花板的高在书架,宽大的书桌,坐在桌后的父亲,好像电视里审坏人的 青天大老爷。每次站在桌前仰望父亲,他就觉得自己是个坏孩子。 他孤伶伶站在书桌前,很胆怯。 父亲坐在书桌后。“你不是我的孩子。我其实不是你父亲,是你舅舅。” 他茫然,什么意思? “你的姑姑才是你的母亲。她是你外公外婆的掌上明珠,我们家里人人都疼爱 她,她本为是个天真可爱的女孩子,却被你爸爸毁了!你知道一个没出嫁的女人未 婚怀孕,被说得有多难听吗?你知道她往后不可能得到幸福的人生吗?都是因为你!” 都是因为你!你!你! 声色俱厉的五个字,像五根铁钉,钉在他脑门上。他动弹不得,听不懂,爸爸 在说什么?“爸爸——” “别叫我爸爸!我不是你爸爸!” 他瑟缩了下,张口欲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他缩小了,身体越来越小,他离 天花板越来越远,离地板越来越近,他变成一颗灰尘,空气波动,他被吹起,跌碎 了,消失了,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上辰?上辰?” 有人轻推他肩膀,黎上辰呻吟,睁开眼,发现自己伏卧在床,两手各抓着一大 把酒红色的床单,背后凉飕飕。床头小灯吐出晕黄亮光。 徐莉欢坐在床边看他,脸色担忧。“你还好吗?你一直说梦话。” 他抹抹脸,摸到额头湿冷的汗水,梦中不愉快的感觉还压着他的心,他头昏目 眩。“我说了什么?” “你一直说‘对不起’。你梦到什么了?” “没什么。”他又抹抹脸,总算清醒了点。“吵醒你了?抱歉。” “我不是被你吵醒的,小咩作恶梦吓醒了,哭着来找我。”她摇摇头。“你们 父子俩还真有默契,连恶梦都一起作。” “他呢?” “我把他哄睡了——”见他掀开毯子,她惊叫。 他吓一跳。“怎么了?” “你、你没穿……”她手指向他,脸蛋却偏向一旁,仿佛见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低头一看,四角裤竟不翼而飞,他整个人光溜溜。 “你的裤子呢?!” “不知道,八成裤子太松,睡觉时扯掉了!”难怪觉得有点凉。左右一瞧,四 角裤掉在床边,他拾起,穿上,见她兀自偏着头不敢看,他勾唇。“又不是没看过。” 她的回答是一记直击他胸膛的窘怒粉拳,他辛苦地憋笑,怕吵醒儿子。 他走到隔壁的儿童房,床上的小男孩揪着毯子,双眼紧闭,似乎睡得不太安稳。 徐莉欢跟着过来,一起瞧着儿子。“他会认床,昨晚还好,今天大概白天玩太 疯了,不好睡。” “糟糕,我只顾着陪他玩,没注意到不能让他玩过头。”黎上辰懊恼。 “没事的,反正他现在睡了。”她瞧他,他脸色有点白。“你还好吗?” “我没事。”他不好,浑身发冷,好久没作这个梦,梦境清晰得令他反胃。 “你想要抱一下吗?”话出口,她有点尴尬,赶紧解释。“你儿子作恶梦的时 候,都会跟我讨抱抱,抱抱会让他有安全感。” 他扬眉。“你认为我需要安全感?” “没,我顺口问问而已。”但他看起来就像个迷惑的孩子,需要安慰。 “我要是没穿上裤子,你还敢这样问吗?” “不要就算了。”她羞恼,作势要走。 “我要。”他低笑,把她拉进怀里。“你真小气,开个玩笑都不行。” “一点都不好笑好吗?”她抱怨着,但没抗拒,环住他的腰。 夜好静,她听见他们的呼吸,他宽阔的胸膛里藏着稳定的心跳,他的手臂圈绕 她腰背,他的怀抱不会紧得让她喘不过气,也不留让她推拒的缝隙。他们从头到脚 都密密贴合,他仿佛用全部的自己来需要她,拥抱她,这样的他,令她有些酸楚, 有些心疼。 她好软,好温暖,抱她的感觉美好得令他叹息。他喜欢她柔软发丝贴着他脸颊, 搔着他颈子,他熟悉她的香味,还混有一点孩子的奶香,这就是家的味道吗?他贪 婪地汲取她的气息。 她动了下,她要推开他了吗?他不舍,不想放手,她抬起头,似乎要说什么, 但鼻尖擦过他的唇,他轻抽口气,强烈感觉到她柔软的唇离他有多近,情不自禁地 吻住她。 她立刻接纳他,丝般滑润的唇舌温柔地迎接他,主动滑入他不安的嘴,这一吻 不带欲望,但饱含情感,他感觉迷失,身体开始发热。他们的气息交缠,变得紊乱, 她细细喘息,微凉指尖从他背后滑到他赤裸胸前,攀上他颈后,他顺势俯向她,甜 蜜火热的她,令他心醉神迷的她。他体温炙烫,渴望碰触她肌肤,烦人的睡衣挡在 他们之间,他想撕开它——但一个意外的声音打断两人。 “妈咪……” 两人同时低头,小男孩不知何时来到他们身边,揉着眼睛望他们。 徐莉欢猛地把黎上辰推开,这下用力过猛,他整个人往后倒,后脑磕上门框, “砰”的好大一声。 而这个没良心的妈也不扶他一把,忙着把儿子抱起来,安慰心肝宝贝。“怎么 啦?又作恶梦了?” “我又梦到那只狗狗咬我……”小男孩呜咽着。“我要跟你睡。” “好好好,跟我睡,不要怕,妈妈会保护你,乖喔。”她哄着儿子,抱他回主 卧室的大床。 头撞得很痛的黎上辰只能自力救济,他揉着后脑,跟着回床上躺下,看她忙着 擦儿子眼泪,哄小人儿安静,刚才差点失控,不知该不该庆幸儿子的打断? 让他惊讶的是,儿子突然翻身向他,抱住他手臂。 “把拨,有狗狗咬我,好痛喔……”泪汪汪的大眼瞧着他,讨他的安慰。 他从没哄过小孩,顿时手足无措,想了想,只能说出自以为最有安慰效果的话。 “呃,那是作梦而已,不是真的,也不会痛。” 儿子闻言,泪光闪闪,泪水都快滚下来,一点都没有被安慰的样子。 儿子要哭了吗?他一阵慌张。“别,别怕,狗狗来的话,不然……我帮你咬它 ——” 她噗地笑了,用眼神揶揄他。你说什么傻话啊? 他狼狈地瞪她,她笑靥如花,指示他另一手伸过来抱儿子,他笨拙地照做,轻 轻拍抚儿子,儿子没哭,也没再开口,但温暖的小身体更偎紧他。 他惊奇,这是个全新的感受,和儿子玩耍当然很快乐,但是如此亲近,他的孩 子信任并依赖着他,他是这样被需要着,一种难喻的感动充塞他胸间。 而一双柔荑,悄悄从枕头上方绕过来,摸索他后脑撞痛之处。 “很痛吗?”她脸色充满关心。 他望入她双眼,她美丽璀璨如水晶而蕴满关怀的温柔眼眸,让他傻傻地回不了 神。 痛? 他只感到太多的幸福,多到他难以承受,哪来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