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会写诗 岁月无声无息地改变着我们,就像更迭的四季变换着大地的容颜。一天又一天, 我的头发已经覆盖了双肩。漫天的柳絮变成了落叶,又化作了飞雪,最终都被大地 温情地包容,汲养、蓄芳,待来年冰封瓦解,新的四季便陆续破土而出,上演一出 缤纷的四幕剧。假如把人生也比做一出戏,那么大学这一幕该算是发展还是高潮呢? 春天来了,我们的春天也来了。 他考上了清华,我顺利拿到了英语六级证,对我而言,大学的任务基本完成。 我们并没有忘我地庆祝。只是紧紧地依偎在一起,默默地细数一起度过的日子。原 来幸福的极致是如此的平平常常,我们一直都在品尝着、享受着。就这样,我们既 珍惜又奢侈地度过了他复试前的那段时光。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我去送你。”我给他打电话道。 “我把票改成晚上十点的了。”他说。 “为什么?那样不就晚了吗?” “我计算过了,晚不了。今天是你生日,我总得陪你过完生日再走吧。” “大傻瓜,我的生日年年都有,可这次机会只有一次啊。” “小傻瓜,如果不陪你过生日,我怎么能专心参加复试呢?” “说不过你,那就老地方见吧。” 这一天过得很快,感觉没说多少话就已经夜幕降临了。 “你打算怎么给我过生日?”我把头枕在他宽大但不浑实的肩膀上,对着他的 耳朵轻轻地问。 “要不再到去年那家餐馆去,再享受一次烛光晚宴,怎么样?” “我听你的。” 我们选择了去年的那个位置坐下,与去年清凉的感觉相反,这一次仿佛有股暖 流由上到下将我团团包裹,眼前星星点点的烛光轻轻地跳动着,像欢蹦的心灵,调 皮的眼睛,期盼着我许下心愿。时间滴滴答答地流淌着,永不停歇,就像一生都在 流泪的蜡烛,泪干之时,生命之火也将熄灭。 “怎么不说话?”他的目光穿过烛光,经过些许的加热直射到我的眼中。 可能是他的目光有些烫,我马上回避开,似笑非笑地说:“好象该说的都说了, 又好象有许多许多话要说,可不知从何说起。” “那就闭上眼睛,把所有想说的话许作一个心愿吧。” “恩。”我缓缓地闭上眼睛,点点烛光慢慢模糊,渐渐汇成一片火红。 当我睁开眼时,视线变得模糊不清,眼眶里湿黏的液体粘满了我的睫毛,像青 草上的露珠。 这桌菜好象没有放佐料,嚼在嘴里没有一丝滋味,就连酒也似白水,没有了热 辣与醇香。 时间就要到了,火车的汽笛声仿佛已经鸣响在我的耳畔。其实这只是一次短暂 的分别,但在我心中却总是万般的割舍不下,我已经记不起一个人的生活是什么样 子了。 今晚很奇怪,我一直在抑制着在眼眶中盘旋的泪水,哪怕是回忆过去一件平淡 无奇的小事也会使其堤坝决口,泪流汹涌,可他却自始至终微笑着,就像一个观众 在看一个蹩脚演员拙劣的演出。当我刚要抱怨时,他突然抽出一张纸,并在上面飞 快的写着什么。他写好后将纸递到我手上,是一首诗,题为《生日残别》: 蜡烛有泪人影碎,十月九华尚可人。 把盏飞觞岂容泪,一颗一颗咽在心。 我虽然读不懂诗的含义,但我能感觉到他此刻的心情,我也知道,他独自承受 着我们两个人所有的伤疼。我扑到了他的怀里,任泪水在他的胸前肆虐。 今晚去北京得人特别多,这趟列车不一会儿就满满当当了。有许多也是情侣, 难舍难分,依依惜别的样子让人不忍心看,其实我们难道不是如此吗? “到了地方先给我打个电话,如果时间充足就多休息一会,考试时不要紧张, 导师应该不会为难你的,还有,到了最好刮刮胡子洗洗头,免得连清华门卫这一关 都过不去。” “恩。”他只是连连应着,像一个傻乎乎的孩子。 “听说北京风大,而且空气十分干燥,一定要多喝水,吃饭注意卫生,还有— —”想不起说什么了,真后悔当初老妈送我时叮嘱的那大堆话我没有用心听。 “还有,北京也是美女聚集的地方奥。”他色迷迷的样子我真想笑。 “告诉你,少看美女,多看红绿灯!”我把老妈那句话里的“帅哥”套换成了 “美女”,效果不错。 “听你的。” 火车的汽笛催促着将行的人,也刺痛着送行的人。 “我爱你!”他紧紧地将我搂在怀里,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吻我,我顿时 感觉双脚似乎离开了地面,全身酥麻无力,仿佛回到了襁褓里。 “好啦,你想憋死我啊,”我推开他,气喘吁吁地说,“快上车吧,小心你的 位子被别人抢了去。” “一定要等着我!”甩下这句话他就跑上了已经缓缓开动的火车。 车越来越快,我飞跑着向前追,可还是被火车狠狠地摔在了后面,他挥舞的手 臂渐渐模糊,直到消失不见。 月台上的人渐渐走散了,也许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还会重新在此相聚。尽管彼 此之间各不相识,但都是爱情虔诚的守护者,坚守着同一个信条,梦想着同一个心 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