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白衣如此寂寞 第二节 猜中查泰莱夫人的火车(一) 柏林是T 城火车站最帅气的男孩。 我那个时候正处于感情空白期,与缠绵了两年的男友刚刚分手。柏林就是在我 最寂寞最无奈的时候,像一棵干净的白桦树突地出现在我的视野里,那么笔挺,那 么坚硬,让人眩晕。你根本想象不出来我当时的表情,惊艳,绝对是女人的惊艳。 这个苍白高大的男孩,有潭水般的目光和俊朗的眉,他才20岁,可是他有一张多么 令人心疼的面孔啊。 有的女子生来相信缘分,会始终朝着某一个方向行走。我叫杜若,天秤座,23 岁的女子,列车服务员,单身,瘦,安静。那时,我正在读《查泰莱夫人的情人》, 是第二遍看。第一次,是中学毕业的时候,再看,心里就多了一种穿过身体的欲望。 而柏林,恰巧出现。那个时候,我记得窗外的白桦树飞快地出现,又消失。 若姐姐,他叫我若姐姐。第一次有人这样叫我,他会看着我,以一种颠沛流离 的目光看着我。我觉得,也许,他看到我的瞬间,便已经开始猜测我的年华。 后来,我对他提起,一个男孩,不会有那样的目光,很深,很尖锐。 他笑,说,若姐姐,我会跟着你好好学,很多东西我还不懂。他笑着,握了下 我的手掌。 我抿着嘴唇,弯成了优美的曲线。我记得那天晚上我失眠了,然后做梦,竟是 和柏林的缠绵。 清醒后,我回忆他温暖的手指。想起很多年前和现在,走到白桦树林里的美丽 女人,面对不经意间出现的护林猎人,D.H.劳伦斯笔下性感而无耻的干净身体。 两个星期后,我和柏林已经形成默契。我知道,我喜欢上他了。 列车长叫我带他,并说,这个小伙子可不一般呢。怎么不一般?当我看到他的 画,便明白了。 他是个天才,不折不扣的天才。两个星期来,他不多说一句话,掩盖自己的才 华,可是我知道,知道他有寂寞,藏在内心深处的寂寞,原来,他将感情,全部付 之于画。 从来没有人见过这幅画。他神色平淡地笑说,谁也不能见到它,除非我死。 他的话太恶毒了,和诅咒一样,我慌张着,问了一个最可笑的问题:可我见到 了,怎么办?我是无意的,本想告诉他下午的车次改了,没想到房间没有锁门,床 上,静静地躺着那幅油画。转身,才发现门口的柏林。 他没说话,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那幅油画上,是一个走在铁轨上的男孩,双眼被白布蒙着,两只手凭空摸索, 远处有大片的白桦树林,身后,是一列呼啸将至的火车。两个星期前,柏林是个单 纯干净如白桦树一般的男孩,看不出任何出入。这幅油画,我无法描述它的内涵, 看到它的刹那,我血液里藏匿的疼痛全部释放出来,狠狠的,只是有一种冲动,想 喊,想哭。 我什么都明白了。柏林这孩子,有着与众不同的内心。 没有工作的午后,柏林找我,他在楼下喊我的名字,若姐姐,若姐姐。磁性的 声音随着阳光一起蒸腾。 我跟着他上路。那个午后,空气湿湿的,我们一直坐在车站的水塘边,很近地 坐着,我能闻到他短发上有薄荷香的洗发水味道。他一直没有说话。从远方传来汽 笛声,火车从我们眼前经过的时候,柏林忽然搂住了我,不顾我的挣扎,亲吻我的 嘴唇。 不可能的,我怎会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软软地,凭他摆布。 幸好,他放开了手。离开那个温暖的怀抱,我心里瞬间寒冷起来,本该生气, 现在,竟有点小小的遗憾。这么快。 柏林,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使劲地喊,谁都听得出,声音虽大,却溢着浓浓的 蜜。 他沉默,又爆发,拉起我,跑进旁边的白桦树林。等他燃起松香,我已经分不 清楚到底是风的轻抚还是柏林的手指,只是闭着眼睛,让黑夜来临。柏林修长的手 指在我身上恣意游走,我禁不住喊,柏林,柏林,我是不是欠了你什么?他用冰冷 的吻堵住我的唇,在我脸颊上,留下一滴他的眼泪。 这纯洁的一刻,远胜D.H.劳伦斯笔下的一生。我是心甘情愿,做这个比我小三 岁苍白男孩的俘虏。 跳动的风声过后,我枕在柏林的腿上,他用十个手指摸索我的黑发。就这样驻 留了好久好久,他拉起我的手,紧紧的握着,带我走上一个小山坡。从这里可以看 到整个火车站。 满天星光闪烁,我的长发,他的短发一起被风吹起,混散着缠绵。远方的隧道 里传来火车的汽笛,铁轨映射出刺眼的白月光,柏林说,你猜,下一列火车是开往 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