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红蔷薇与白T恤 第十九节 我们只是喜欢怀旧(一) 给我一个今晚不跑的理由陈小染给我打来电话,宝贝白依,今晚出来玩,梁晨 来了。 梁晨是陈小染的男友,在南京的一家电脑公司做销售,认识陈小染三个月,她 起码在我面前提过900 次他的名字,听得我耳朵磨出茧子,我在心里琢磨,这个梁 晨,到底有多大本事,把妖妖娆娆的陈小染折磨成这样? 陈小染和我同在苏州的一家酒店上班。她是大堂领班我是文秘,她漂亮活泼我 文静寡言,休息时候陈小染总爱和我在一起叽叽喳喳聊八卦,我问她酒店这么多人, 你怎么喜欢和我在一起?她眨眨杏仁眼,说,因为你看上去很聪明,我喜欢。就这 样,一来二去,彼此熟悉得一塌糊涂,后来,她干脆和我同租一间屋,理由是找个 闺中密友不容易。陈小染经常说梁晨多么多么好,把我听烦了,甩下一句话,他这 么好,怎么不来看你?她噘起粉嘟嘟的小嘴,理直气壮的说,人家忙,你知不知道 男人要以事业为重? 什么事业比爱情还重要,我心里嘀咕,虽然我一直相信有爱情,也觉得自己长 得还算清纯可爱,却一直找不到男友。陈小染对我下的结论是:见到男人脸就红, 遇到帅哥拔腿跑,绝对属于有贼心没半点贼胆的那种类型。你自己不想找,有什么 办法?的确,18岁的时候经历的一场痛苦初恋,让我不敢轻易尝试爱情,喜欢的男 孩离我而去,我偷偷跑到学校旁的树林里哭了个肝肠寸断,从此对异性无法正视。 但愿你长得难看些,给我一个今晚不跑的理由。我泡在浴缸里想。 我的眼角再也噙不住泪陈小染今晚穿得像个女妖,披肩的红色流苏加上黑色短 裙和冰蓝眼影,活脱脱一个美杜沙。我还是老样子,纯棉布衬衣牛仔裤。她看到我 就扑了过来,尖叫着把我拥在怀里。落座后,我才注意到她身边的梁晨,虽然五官 没有一样出色,但搭配起来,却是18岁时我喜欢的类型。眉毛粗浓,鼻骨高挺,眸 子清澈幽深,浑身上下散发一种与现代工业文明不符的书卷气。可惜我已经24岁了, 早过了寻找春闺梦里人的年代。这么想着,我低头和他握手,感觉像握一团火,烫 得我心头撞鹿。 三个人一起吃日本料理,陈小染让梁晨喂她,一副小妇人的娇憨摸样。梁晨举 着满满一勺三文鱼,送到她嘴边,忽然问,小染,你怎么有白头发了?想你想的呗, 还不好好疼我?陈小染满脸委屈,我天天晚上翻来覆去看你写的信,转眼间就到了 凌晨。梁晨伏在她耳边,三言两语,不知说了什么,陈小染的脸刷地变成了红苹果。 我假装什么也没听见,低头慢慢吃着鳝鱼饭,心却有点酸楚,胡思乱想着,一不小 心被鱼刺卡住喉咙,顿时泪水盈盈。陈小染忙起身替我拍后背,让我赶快吞几口饭, 说是能把鱼刺带下去。哪能当着男人的面吞饭?我一边忍着疼痛一边暗骂陈小染的 的馊主意,抬头看看梁晨不在旁边,这才硬这头皮吞了几口米饭,感觉鱼刺不但没 下去,反而扎得更深了。只好拼命忍住疼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一只手过来拍了拍我的肩头,我的眼角再也噙不住泪,硕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滚 了下来。身边的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眼神充满怜爱,关切。递过来一只精致的瓷 碗,里面盛满香滑的褐色液体。 喝点醋,含着它,就能把鱼刺软化。梁晨略带磁性的嗓音撩拨着我每一根神经, 我接过,轻浅地啄了一口,搁在喉咙里不咽下,那滴泪才刚到唇边。他又抽出一张 面巾,绵绵软软的放在我手心。拭泪的时候,我想,这是被他拍落的泪,算是为他 流还是为疼痛而流?心里仿佛也扎进了根鱼刺,撕开的苦楚侵袭全身,可那却是任 何醋也软化不了的鱼刺。 陈小染去洗手间,只剩下我和梁晨四目相视,我有些紧张,故意弯下腰去系鞋 带。我不看他,却知道他在看我,那种眼神充满热量,让人微微出汗。系一次鞋带, 系了又解,解了又系,磨蹭着竟用了三分钟。抬头时分,看到陈小染依然笑靥如花, 心里松了口气,缓缓将醋咽下,还好,鱼刺不见了,但它留下的伤口还隐隐作痛。 口中是酸甜过后泛起淡淡苦涩,那是初恋的味道啊,我身体里的血液仿佛都变成了 泪水,在脉搏里奔流不息。 陈小染忽然说,白依,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我只是恨,不能和你一夜白头。 第二天早上,梁晨回南京。陈小染又整天开始提他的名字,看信,褒电话粥。 那次吃饭情形我已经记不大清楚,但经常回忆梁晨手掌的温度和看我的目光,忘不 掉该忘掉的人,是不是意味着心怀鬼胎?我想,过几天喉咙的伤口就该好了吧。 晚上,小染被同学拉走,白天忙碌的我松软疲惫,像一只蝉,躺在床上浪费着 如花的夏天。梁晨打来电话,他的声音仿佛从前世穿来,白依,你好。我努力掩饰 自己波涛汹涌的心情,说,你好,小染不在。 我知道她不在,我刚给她打完电话,所以我知道你独自在家。言语之中,他的 意思明明白白。 沉默,那张我喜欢的面孔一点点浮现在眼前,飘荡在心底,宛如当年的男孩的 脸,上面写满酸酸甜甜的青涩模样。 白依,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电话另一端,梁晨终于屈就。我心里有什么 东西一瞬间涌了出来。无意中抬头,看到对面镜子里发愣的陈小染,我的心绷得紧 紧的,立刻挂上电话,努力挤出个轻松的笑容,打错电话了,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