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覃虹也怔怔地望着我,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电吹风呜呜地响着,她忘了关上。 蓦然间,我心里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世界如此之大,只有眼前的这面镜子 才能将我们收容在一起。念及于此,不禁有些心酸,泪水也在眼眶里打转。 覃虹瘦了,下巴也显得尖细了,脸色苍白,看样子这段日子过得很不如意。我 几次欲言又止,终于艰难地挤出了一句问候: “你还好吗?” 覃虹撇了撇唇角,好象要哭,却强忍着没有哭出来,随即啄米似地连连点了几 下头。我对那个站在我背后正准备往我头发上挤洗发水的小青年说道,让她来吧。 小青年就闪在了一边。覃虹过来了,好象还沉浸在刚才的不快里,我宽慰她道,算 了,事情都过去了,别往心里去。她点点头,伸手去搁板上拿洗发水。她似乎并不 急于给我洗头,只是把洗发水洒在了我脑门上,用手指慢慢抓挠着。洗发水很凉, 我感觉头皮发紧。随后她加快了抓挠的节奏,我的脑袋迅速化成了一堆白沫。我闭 上眼睛,恍然觉得自己在落发,变成了一个秃头男子。 “我知道,”覃虹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你家就在附近。你老 婆现在也在里边做面膜。” 我睁开眼睛,发现覃虹的脸上闪过一丝诡秘的笑意。她知道?我狐疑着,想从 她脸上看出破绽来,难道她是故意来这儿做事的么?目的何在呢? “你老婆经常来这里。不过,你好象是第一次来吧。”覃虹嘀咕道。 “哦,是吧,”我支吾着起身随她上楼冲洗头发。 楼上空间很矮,沿着墙面摆放了一排装有淋蓬的面盆,每个面盆旁边有一把平 放着的躺椅,顾客躺在上面,可以看见镶嵌在天花板上的纯平电视,里面正播放着 流行的动感音乐。我躺了下去,覃虹的整个身影都倒影在了我的瞳孔里面。 覃虹打开龙头反复调试水温,然后让我闭上眼睛。温润的清水冲洗着我的头发, 虽然我的眼睛看不见此时覃虹的表情,但她的形象却被我关在脑海里面。一个接一 个画面像幻灯似地闪烁而过,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在每一声响声过后有片刻 的黑暗,在短暂的黑暗中我想叫喊。不知什么时候,水声停止了。我脸上满是水珠。 覃虹用一块干毛巾擦着我泪如泉涌的脸庞,与此同时,她的眼泪又不断线地滴落在 了我的脸上…… 趁杨芬周末带学生去木兰湖春游晚上不回家的机会,我将覃虹从“无限空间” 里叫了出来。开始她怎么都不愿意出来,我打了几遍电话,她才答应出来与我见个 面。“你准备带我去哪儿?”覃虹警觉地问道。看着她楚楚动人的模样,我不禁笑 了起来,“还能去哪儿?回家!”“回家?”她狐疑地注视着我,“回你的家还是 我的家?张望,你究竟在搞什么名堂?”我没理会她。半小时后,我们来到了那座 公寓楼下。我熄火,抽出车钥匙,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皮革钥匙环,上面挂着两把 钥匙,我取出一把交到覃虹的手心,“到家了,”我说道。 覃虹握着钥匙,在手心里面反复摩挲着,垂着脑袋,始终不说话。 我伸手挠了挠她的头发,胳膊绕过她的肩膀,将她揽过来靠在我的身体上面。 “你的家,我们上楼吧。”然而,覃虹依然一动不动。“怎么了?”我亲吻着她的 额头,鼻尖,耳垂,说道,“我一直在寻找你……” 覃虹猛然推了我一把,挣脱开我的怀抱,“啪”地将我给她的那把钥匙扔在了 前台搁板上面,“不,不,”她连连摇头道,“这里不是我的家,这里是个陷阱, 是个洞窟,是……”,她说不下去了,蒙脸抽泣不已。 吃饭的时候,覃虹渐渐活跃起来,可能是因为喝了酒吧,话也比较多了,表情 也丰富了,她问我公司最近的经营情况,以及我近来的生活情况,也回答了我的一 些问题,对我讲述了许多她在美容店看见和听说的一些人与事。我问她今后有什么 打算,她想都没想就回答道,“回家,回君山,我也要开一家自己的店子。”“资 金能解决么?我可以帮你,”我说。“不用了,已经有着落了,”她说,“前不久 阿修去君山考察过了,他认为这个计划可行……”。“阿修?”我心中一抖,尽管 上次在发屋隐约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但当时没完心里去。现在覃虹主动提了 出来,其寓意不言自明。“你们……哦,你们一起干?”我双手比划着,结巴道。 覃虹点了点头,“他人不错,一直把我当自己的妹妹看待的。哦,忘了告诉你,阿 修的妹妹失踪了。”随后她给我讲述了她是怎样到“无限空间”的,以及阿修的生 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