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我和严浩之间,总是坐着张昕
正式开课后,我经常在课间休息的时候找到严浩,一起到一楼废弃的一间教室,
从窗户翻进去,坐在靠近后门的角落里抽烟。有时则是他来找我。
那间教室好像从来没人打扫,就像一个被世人遗忘的角落。我们丢在那里的烟
头越积越多,最后形成夸张的一大摊,让我自己每次第一眼看见时都感到触目惊心。
“喂,你说,我们俩的肺现在都是什么颜色了?”我问严浩。他思索了片刻,回答
:“干牛粪。”
放学后,我们俩都是等其他人走光了才并肩走出空空荡荡的校门。我们并不急
着回家,而是象过去常干的一样,在外面无所事事地东游西荡,在黄昏的大街上迎
着晚风吹口哨,或者一起骑坐到慢车道和人行道之间的栏杆上,叼着烟打量来来往
往骑自行车的路人。有时,一些心理素质不太好的家伙会被我们看得疑神疑鬼,以
至车开始骑得歪歪扭扭,甚至终于发生了一些小小的车祸,于是我们一边吸烟一边
看他们吵架。
看很多上海人吵架都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他们惯于相互指责,彼此推卸责任,
表情和语言都极富戏剧性,能够将一件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演绎出如歌剧般震撼人心
的视听效果,通过运用各种听起来残忍至极的恐吓和威胁,以及一些领袖般的经典
手势。但其实他们都是面恶心软的人,动武的邪念早已被妥善收藏在裤裆里,不会
也不敢轻易掏出来。
所以有时我会怀疑自己并不是上海人。这是我和严浩用以没话找话的讨论话题
之一。我煞费心机地搜集了不少这样的无聊话题用以避免我们之间无话可说,但更
多的时候我们确实无话可说。
过去我们也经常沉默着发呆,那时的发呆虽然谈不上满足却很自然,但现在我
无话可说时会感到很焦虑。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焦虑,似乎是不太适应,似乎是因
为我和严浩之间少了什么。我一直在分析这个问题,我闭着眼睛在脑子里通过复杂
的推理搜寻各种抽象的依据,但毫无所获。直到有一次,在睁开眼睛的一刹那,我
竟幡然醒悟——过去在我和严浩之间,总是坐着张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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