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给阿米的藏头诗
阿米的真名叫“陈沪玲”。六月的一天下午,上极无聊的中国当代文学史课时,
我突发灵感,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跑到消防通道的楼梯口,一边吸烟一边写出
一首藏头诗:
陈辞无力颂花香,
沪港春梦却秋凉。
玲珑玉手花溅泪,
美目盼兮雁断肠。
得蒙后羿赠灵药,
似笑嫦娥已秋霜。
仙鹤驻足长相望,
子规啼血为你伤。
将这首七律每一句的第一个字连起来读就是:陈沪玲美得似仙子。
当晚,我跑到校门口从一家正准备关门的花店以超低折扣价买了一束花,拿张
旧报纸随手一裹,附上诗稿的真迹送到阿米的宿舍,告诉她诗中藏着一句我一直都
很想对她说但一直都说不出口的话。不出所料,她的表情当即变得复杂无比。此人
对中国古典文化完全没认知,必定整夜都睡不好觉了,想到此处我就窃喜不已。果
然,第二天一早她饭都没有吃就跑来找我要答案,宣称快要想疯了,而当我说出答
案的时候,她竟被这样一首歪诗感动得要死。
在我终于得到她的初吻之后,我才老实告诉她,就一个上海姑娘而言,她那个
名字实在是土得无可救药。脾气极好的阿米没有生气,只是很认真地告诉我名字是
她父亲取的。可笑的是,当时在我的脑子里她的父亲竟与我们的恋爱完全扯不上任
何关系,所以她的一本正经只招致了我更加变本加厉的打击。
我送给阿米的那束花是蓝色的勿忘我。后来据阿米说,如果不是她的同学打扫
卫生时随手丢掉,那束花极有可能会在她的玻璃杯里插到毕业。
“你知道吗?勿忘我还有一个名字,叫作‘不凋花’。因为它放得时间久了,
不会象玫瑰或者百合那样变黑、腐烂和发臭,而是会变得越来越干燥,最后看起来
就象纸一样,变成了蓝色的纸花。所以,这是我最喜欢的花。”阿米说。
我想起了《永不凋谢的蓝色勿忘我》里最后女主角打开烟盒时飘散到风中的那
些勿忘我花朵,真的象纸一样。我给她讲了这部电影的剧情,并答应将来和她一起
再看一遍。
天气转暖一些的时候,我带阿米到我当初练琴的地方,弹那些老歌给她听。她
更喜欢我吹口琴,因为那样她就可以抱住我的胳膊靠在我的肩上。
僻静的湖岸边,白杜鹃在我们身边羞涩地绽开,梧桐的叶子在微凉的风中颤抖,
繁密的枝叶筛过纤细的光线斑驳地吻在她的脸上,让她美丽恬静的笑容变得支离破
碎,碎成每一只翩跹的蝴蝶,柔美得像是梦境。我们聊天,发呆,有时她也唱歌,
唱得很轻,但真的很好听。她唱歌的时候,我闭起眼睛什么都不想,常常觉得学校
和世界全都被丢弃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而只要我们坐着不动,就可以变成一幅永恒
的图画挂到岁月的长廊里,就能象熬过漫漫长夜的草叶一样在阳光下风干自己身上
所有的眼泪。
有时我真想就这样闭着眼睛死去,和阿米在一起,永远永远。当然,这样荒唐
的想法,我绝不会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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