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天使同志
“你好啊。”我堵在豆豆面前,冷冷地扫视她和被她挽住胳膊的一个小男生。
小男生个子没我高,头发也没我长,但烫过,加上有些招摇的穿着打扮,看起来像
是个玩摇滚的。问题是——妈的,这个狗屎学校哪里有摇滚乐队?
“他是谁?”我向那个男生抬抬下巴。
小男生的被我的目光逼视得有些不知所措,狼狈地东张西望。而豆豆却非常坦
然,大大方方地向我介绍说小男生是她的老乡。接着又向他介绍我,竟然还开玩笑
似的责备那傻孩子:“喂,你看到大帅哥怎么比我还紧张?”
小男生挤出笑容,战战兢兢地想和我握手。我手插在裤兜里,没有理睬。这时
阿米走到身边,挽住我胳膊时手心里用了点力,大概是想暗示我控制住情绪,不要
冲动。
豆豆若无其事地和阿米闲扯了几句,然后便推说还有事要办,和我们告别。离
去的时候她很自然地放开了小男生的胳膊,独自走在前面。小男生兀自狼狈不堪地
尾随其后。走到远处的时候,她又仿似无意地回头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
我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自始至终一直没有再开过口。
“你怎么了?”阿米拉住我的胳膊晃了晃,又叹口气,“别想太多了,说不定
只是误会。”
“这事情,你觉得应该告诉小白吗?”我问。
阿米想了片刻,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毕竟那是他们自己的私事。”
我想阿米说得或许没错,那是他们自己的私事,但依然难以克制情绪的低落。
和阿米一起吃晚饭的时候,我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熄灯后,我在蚊帐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最后打开挂在上铺床板下的手电筒,
从枕边的书堆里翻找出一个新的记事本,翻开第一页,抓起笔记下:
第一次接吻,1996年8 月22日。
接着又写:
第一次做爱——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做爱的日期,因为只不过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情,而且是她的
生日。但是我却突然烦躁起来。猛地从记事本上扯下刚写上字的那页纸,揉成一团,
拉开蚊帐,丢向窗外。
看着窗外,发了会呆,浑身无力地斜躺下来。从枕头下摸出一支烟,叼上,点
燃,默默地吸着,脑子里渐渐淡成一片空白。
一轮昏黄的月亮挂在窗外梧桐树的枝杈间,像一个被玩厌了之后随手丢弃在那
里的破旧玩具。
我没有把豆豆的事告诉小白。
我问小白他和豆豆谈恋爱这么久都干了些什么,他照例摸着眼镜腿羞涩半天,
最后被我鹰隼般锐利的目光逼得无计可施,这才老实交待:雨天送伞,节日送花,
随时供应玛氏巧克力豆,一起散步,一起喝咖啡,一起看电影,一起读诗集……
“她没让你碰过?”我打断他。
小白脸红了:“别瞎说,我们现在还只是在谈朋友。”
我有些不能控制地恼火起来:“天使同志你别秀逗了好不好?这都什么时代了,
你还整天幻想那狗屁的天长地久两人肩并肩一起扑扇翅膀?现在两情相悦机会大好
你不珍惜,将来过了这个村没了这个店你他妈的后悔都来不及!就算你自己心甘情
愿喜欢闭经,也不考虑人家会不会憋得多难受?睁开眼睛看看这个真实的世界吧,
小白!”
小白被我异常的激动震慑得有些不知所措。愣了半晌,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小雨,你要知道爱情不是游戏,它是两个人生命的互动,是灵魂在打交道。或许
现在我这么说会让你觉得可笑,但是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以爱的名义所做的任何事
最终都得自己负责。我现在还不能向豆豆承诺将来,所以我也不能向爱情要求更多!”
我冷笑,凉意渗透全身。我突然觉得小白很烦,烦得让我不能忍受。让他带着
处男之身见他的孔老二和子路去吧。
我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冷笑,笑得脸都有些酸疼。
小白没有听出我的话外之音,也没有因此生我的气。小白还是那个天使在人间
的小白,依旧干着圣人的勾当,依旧把我当作他唯一的好朋友。
豆豆的生日是9 月14日,居然和我是同一天。小白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是一条红
双喜,而给豆豆准备的则是——用半个月时间废寝忘食地折了一千只纸鹤,用每天
只吃两顿饭的代价换来一堆巧克力豆,从邮局买回一个寄包裹的小木箱,把巧克力
和纸鹤放进去,再铺上厚厚一层玫瑰花瓣——“甜蜜的种子在落英下沉睡。”他腼
腆地笑着,写好这张诗情画意的小纸条,放进小木箱,封好,拉我陪着去送给他的
心上人。按照他的计划,随后我们将再去找到阿米,一起到学校门口的饭馆聚餐。
我站在中文系女生宿舍楼下等候小白。等了好半天还没见他们俩下来。我点了
一支烟,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突然听到经过身旁的女生发出惊呼,我不明所以地
抬起头,看见纷纷扬扬的纸鹤和玫瑰花瓣从楼上飘落下来,手指不由自主地松开,
烟掉在地上。
小白是一个人走出来的。我从没见过他的脸色如此苍白。他仿佛对我视而不见,
一脸茫然地从我身边走过。我一把扯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得转过身来:“怎么了?”
他浑身颤抖了一下,如同从梦中惊醒一般,慢慢地扭头看着我,又看看四周,
嘴唇动了动,说:“这里是公共场所,人多,我们回去再说,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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