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午后的阳光煦照陆家偌大的后花园,举目皆是下人近日来的忙碌成果,处处 皆是张灯结彩,令人一走进,就感受到那浓厚的节庆。 「怎么?陆少夫人不参与这场仪式吗?」 朱毓摇着扇,领着无忧、无愁还有随行保护的封言,参与陆家午后的送福仪 式。 「珊珊起床时感到不舒服,用过午膳后再去休息了,无法参加这个仪式。」 陆明朝干笑一下,因为珊珊幽瞪的埋怨他,都是他昨夜太……可恶! 「这么巧呀!」朱毓别具含义的笑,又感叹地道:「少了美丽的少夫人在场 亲睹这场特别仪式,真是令人惋惜。」 「既然无缘,也只好错过了。」陆明朝想的是,爱妻应该是不想见眼前的人, 才干脆养神去! 由于晚上有盛大的夜宴,也邀请了戏班、舞团,因此中央一块适合的空地上, 正搭了一座高台,以供晚上表演之用。 此刻摆上的是长桌香案,还有成堆的佳节礼品,正适宜拿来祭拜行仪之用。 「三皇子。」陆修先端上三杯清茶。 「明朝小弟,本皇子想先以酒追悼先人,再行送福仪式。」 「就依三皇子之意。」 「谢过明朝小弟的美意了。」 朱毓接过香,站在桌案前,祭拜了天地后,交给无忧拿去前方大炉内上好香。 「小时候我很喜欢到辅国大将军的府邸游玩,因为长公主,也就是我的大姑 姑,对我们几个侄子疼爱有加。」拿起第一杯茶,他倒在前方地上。「姑姑不爱 喝酒,所以,我以茶代酒遥祭红颜薄命的姑姑。」 「听闻长公主温婉多才,与当今圣上手足之情也极好,为何……」最后会与 夫家密谋造反,这是陆明朝不解的地方,却不方便明言问出,因为这件事在皇族 中是禁忌。 朱毓却了然一笑,直言道:「当年的事,有着当年的环境,还有不得不为之 的绝断,父皇曾说,他此生最大的痛苦与遗憾,就是斩杀当年的皇姊!」他倒下 第二杯茶。 「长公主从年轻就多才多艺,不但擅乐舞,丹青之能也颇见其长,先皇非常 疼爱这个女儿,姑姑和父皇手足之情更是好,因为他们是同母所生,本皇子的琴、 萧乐艺正是启蒙于长公主,在我印象中,姑姑是一位意志力高、韧性坚强的女子。」 「想来长公主的逝去让三皇子您很伤心。」很少见到朱毓的神情有过这般幽 思。 「我曾想,这一辈子再也听不到姑姑那绝艺般的琴音,那股无人能弹奏出的 独特韵律……我以为再也听不到了,没想到……」唇角牵起了如笑似凛的诡谲, 随又勉去干淡扬。 当第三杯茶洒下时,他轻叹一声道:「这第三杯茶,希望苍天垂怜,一了朱 毓对亲人的思念,别是一场梦里相思,梦醒,人已袅。」 「三皇子,先者已逝,望您莫心伤!」 「这还要先者真的已逝才好。」他忽话中有话的扯唇,随又看向皱眉的陆明 朝,挑眉笑着,「只是一个私心之想,明朝小弟,开始送福仪式吧!」 陆修在主子示意下,跑到一旁挥手,随即前方的仆人点燃鞭炮,贯耳的鞭炮 声与烟屑漫弥整座园子,仆人们虽各个掩耳,却欢欣的笑语着。 「皇主子,无忧想去帮忙放鞭炮。」 「无愁也去帮忙!」记得陆府每年为今天都会准备好多鞭炮、烟火。 「帮忙!」朱毓瞧着两名兴奋不已的丫头,「是去玩闹吧?不行,依妳们什 么都拿来玩的性格,万一把陆家烟炮都玩掉了,晚上夜宴还用什么!」 「三皇子言重了。」不忍见无忧、无愁向来欢乐的神情沮丧,陆明朝忙缓颊。 「夜宴的烟火有专人特别管理,至于白天施放的鞭炮尚有两串,若无忧、无愁有 兴趣,我命小修交代阿全、阿平给妳们两个放!」 「真的吗?」两名丫头又快乐的看向主子。 「既然陆少宗主这么说,就准妳们去玩,别太顽皮知道吗?」朱毓叮嘱地道。 「是。」两名丫头欢天喜庆的携手跑去玩。 「怎么了?陆明朝小弟。」忽用亲和的目光望他。 「只是觉得三皇子对这两个丫头,也和一般人一样,挺没辙的。」此人虽说 玩笑轻佻,但总给人飘飘忽忽的难以捉摸感,唯见他对无忧、无愁的态度有几分 实在感。 朱毓忽笑得眉眼弯魅,移向陆明朝。「若明朝小弟有兴趣了解本皇子和常人 有什么更多不一样的地方,挑个明月风清的夜晚,来我寝宫,大家一起了解一下。」 执起他的蒲扇大掌,皇家公子的修长之手拍着,情暧意也昧。「明朝小弟也清楚, 对你这身虎背熊腰的体魄,本皇子是垂思遐想已久。」 疙瘩皮从被他拍握的指尖,窜窜窜、爬爬爬,沿着臂绕过头,经过脚底,走 了一圈,陆明朝僵掉的面庞扭动着,直到小修叫唤的声传来,他才颤着呼吸伸回 自己的手! 「三……三皇子,该举行……仪式了。」抖落一身疙瘩,他撑着声,目视前 方,僵直身躯道。 「呵呵,开始吧!」朱毓摇着扇,下忘再朝陆明朝道:「明朝小弟,记得, 每年这送瞄仪式切开的第一颗水果,总是由本皇子亲手喂给你,证明我俩那甜蜜 的情谊。」 「小修,快命人将东西送上。」不想再让这话题下去的陆明朝喊着。 「来了!」 在陆修击掌指示中,身后等候许久的婢女才一个个端着果品摆上供桌,最后 一盘,摆上的正是鲜艳的大绿柚。 看着盘上三颗几是同模样的绿柚,朱毓以掌覆上,感觉片刻,挑出一颗。 「明朝小弟你知道吗?这次的贡品中以陀罗尼珠最为珍贵,此珠的罕有在于 日夜不同,所绽放的光也有不同的疗伤、去毒之效。」 「陀罗尼珠能疗伤去毒?」对此珠,他熟悉不多。 朱毓抚着绿柚,轻笑道:「陀罗尼珠会散发热力,白昼的光让奇珠的光泽微 弱,适合疗伤;入夜后它强光大放,适合驱毒,却要小心它过强的光茫,反螫人 眼,不能直视,定要覆上能收光的布才能在夜晚拿出。」 「好奇特的一颗外域奇珠!」 「本皇子觉得它还是一颗优雅内敛的明珠,也因它如此不凡,才会在东域进 贡时,引来境内极多族人的反对,甚至有人追到中原,想再下手抢回贡品!」朱 毓话语略停,眸光感觉着那隐于暗处的动静,勾起浅冷的笑意。 「可以理解,东域之人定将此珠当成镇国之宝。」国宝送出,自有不服之人。 「奇珠呀奇珠,委屈你隐身了这么久,今天终于可以现世了!」 朱毓手中绿柚当空一抛,朝身旁的封言命令,「取珠!」 「是!」 封言剑一动,锐利的剑气飞出,流光似的烁芒绕划过半空绿柚,这过程仅在 眨眼间完成,在场的下人全惊呼的看着,因为他们甚至没见到封言的剑出鞘,只 见绿柚忽成四办剥落,露出其中的珠子,一见光,珠子从略红的色泽转成鳞白偏 绿的珠身! 「果真是陀罗尼珠!」一阵扬叱,一道紫色身影由屋顶上,疾速纵身而下, 目标——同时坠下的奇珠! 陆明朝和封言见状马上分别由两个方向,运劲出手拦阻! 一红、一白两道漩芒朝他们迎面而来,飞绕的漩涡发出夺人呼吸的光华,极 美,同时慑人,像在夜晚见到异变的月色,拉人人梦魇般的眩彩,充满震撼! 「紫飞双月!」 陆明朝、封言甫一对上,知道了来人的身分! 他们第一次见到这传说中的夜盗,竟在大白天出现,也了解了「双月」之名 由何而来,在来人双臂上缠绕的红白双缎,能发出火红与银白,红月、冰月的异 色月华! 轻薄的缎彩对上强浩的掌劲,形成以柔克刚的巧劲,将双边夹击来的功力同 时化开,飞身直取接住陀罗尼珠的朱毓! 「三皇子——当心!」 陆明朝更快出手,取之不及对方快速的距离下,凝指化剑芒,直射而去,红 月之缎挡下这奔雷般的指光剑,另一条冰月之缎缠上朱毓的手腕! 「好个紫飞双月!」朱毓不动不惧,凝笑而立! 当另一边的封言长剑出鞘时,陆明朝也已抢身护来,深知对上这两人,只能 借速度挡一时,久战绝不利,紫飞双月红缎点地,借力使力,飘逸的身顿形如离 弦之箭,探手伸向朱毓手上奇珠! 「本皇子倒想看看你取得走吗?」 一按上奇珠便感一阵冲力震手,紫飞双月运劲以对,陀罗尼珠在这场内力相 冲中,再度震飞上空! 「陀罗尼珠!」缠在朱毓手腕上的白月之缎马上改取飞空奇珠,另一对劲的 手掌却传来透骨之痛! 朱毓手袖内藏三道铁勾,见来人一分心,铁勾延展,扣住对方手腕,深刺入 肉! 此等情况,取珠极可能得赔上一只手!紫飞双月覆面的眼痛下决心般一凝, 就要赌上时,陆明朝一道掌风袭来,震松铁勾,令纠缠的僵局顿转! 朱毓的铁勾虽没能取下紫飞双月一臂,却划伤对方指掌,同时,陀罗尼珠也 落入紫飞双月手中! 「快来人——保护三皇子——保护少宗主——别让盗贼跑了——」 陆家护院与陆明朝随侍剑童,末锦、杜琴全赶来! 紫飞双月已迅即退跃出战圈,飞身离开! 「皇主子,您没事吧?」无忧、无愁也赶来。 「明朝小弟。」朱毓望向他,眼神微瞇起。「你那一掌来得可真巧,怎么? 难不成已知来人是谁,深怕本皇子会废了对方的手吗?」他薄唇似掀似笑,让人 不懂他此刻心情 「明朝请罪!」陆明朝忽严肃的单膝跪下,抱拳道:「愿以陆家「御前」之 名立誓,找回奇珠,弥今日失职之过,届时再请三皇子上奏皇上赐罪下罚。」 一见主子正色行礼,陆家上下家丁、家仆也全随主子跪下,对忽转凝重的气 氛,都深知事态严重。 朱毓却是一阵长笑。「本皇子不会罚你,也不用赐罪,你没想过这颗珠为什 么会放进绿柚中再赐给陆家吗?」 「难道……」 「圣上体恤陆家办案,深入武林常遇危险,便接受本皇子建言,将此一奇珠 选在中秋佳节,借佳节美意赏赐给陆家,望陆家为朝廷效力时,遇上伤、毒之危 能有所助益。」 「明朝代陆家上下叩谢圣恩,更谢三皇子对陆家的建言。」陆明朝改为双膝 一跪伏首叩谢,他深知这完全是朱毓对陆家的照顾,无论这人外在言行有多轻佻, 对陆家、对他看着长大的自己,朱毓是真心在关切。 「好了,这是圣上私下对陆家的心意,不用这么严肃拘谨。」朱毓扶起他, 语重心长道:「记住,虽是赐给陆家便是属于陆家,但是圣恩赏赐的奇珠,莫不 可遗失,否则,他日有心人构罪,横竖都能成话柄。」 「明朝清楚,请三皇子放心。」 今日陆家在朝中与皇族官员、四大家族都有良好关系,但谁知来日朝政如何 演变,万一奇珠没找回,遇有心人要陷害陆家,遗失奇珠罔顾圣恩,便是一条落 人口实的罪,陆明朝懂朱毓这层提点! 「相信你内心有方向,本皇子先行一步,晚上夜宴再会了。」 「送三皇子。」 陆府上下恭送这位皇族贵客离开。 「小修,马上替我备妥马车,我有事出府!」 「是。」陆修离去前问:「要告知少夫人吗?」 「少夫人!」陆明朝扯唇。「她哪还在府内!」 近郊,一处高崖下俯瞰陇江,张牙狂翻的波涛,奔流延绵数里,登高也见其 尽处,经遇两岸崖壁收紧的江流,江水激扬舞起,乍成急流漩涡,凶险中又令人 叹为观止! 一抹华贵高傲的身形背手立于崖上,对这数十丈下的天险急流,俊雅的面庞 淡笑如常,内心却如这崖下江河,满是凶涛暗礁,就等着失足猎物吞噬! 「三皇子!」收到命令的晏平飞已疾速赶至。 「如何?」朱毓没回头,只是继续俯眺这陇江之美。 「依皇子之令,守在望潮楼附近,观察所得的情况,一切都如皇子所料。」 「很好。」几乎可确定他的推测。 「天都王朝的三皇子,朱毓!」 此时崖边各处冒出外域服饰的人马,将他们团团围住! 「哇~~好多穿奇怪衣服的人,好好玩!」 「我们被包围了耶!」 无忧、无愁,面容不见惧怕,却像看到新奇的玩具般,好玩的鼓掌雀跃! 「东域的阎司与长老!」 朱毓回身,俊眸懒懒扫视,见到他们虽都属外域服饰,却有两种不同衣色与 图纹,他认得这种服色图纹。 「皇子既识得我们身分,还请交还东域奇珠,陀罗尼珠!」褐白衣饰的领头 者阎司大人道。 据他们查探,此珠并未进宫,理应尚在负责处理朝贡的三皇子手上。 「陀罗尼珠已为你们君王进贡中原,岂有再交还之理。」朱毓摇头以对。 「如果擒下你,中原皇帝该会非常乐意以奇珠换回疼爱的儿子吧!」他们早 已打听清楚,三皇子朱毓是众皇子中最受宠的。 「这倒是真的。」朱毓也感苦恼般。「以本皇子换奇珠,父皇不但双手奉上, 还会再奉送一屋子的天下奇珍,任何条件只要说得出,父皇就办得到,毕竟父皇 最难受的就是,捧成心头肉的儿子有点闪失,本皇子无疑是他老人家一生最明显 的弱点!」 「那么擒下你就更势在必行了!」 东域阎司与婆吉长老露出阴狠之色,双方手下也开始动作,各个手执刀刀, 在白日下,锁定前方一身华衣宝石的刺眼目标! 朱毓一笑,轻悦道:「本皇子也祝福你们这群外域来客,在我中原地盘,真 能势在必行!」面对这群人,他眼瞳犀锐转凛。「封言、平飞!」 「三皇子!」封言、晏平飞待命回应。 他们得有主子命令才能知道该留或该杀,甚至杀多少! 「一个不留!」朱毓再次背手转过身,嫌恶道:「一群留在中原的废物,光 瞧就令人生厌!」 「是!」 随即不再理会那身后与四周响起的溅血哀号声,朱毓再次看向崖下江涛,享 受着山风回荡,夹杂送来的血腥气味,新鲜的血味,活生生的挑动人骨血里的残 意! 天家者,对外亲民为表相,骨血之里为残忍,世人总见其表却难见其里…… 「少初爱弟,你真是一个让人心痒的人哪!本皇子究竟该得之,或者为当年 的事,再一次对漏网之鱼灭口……毁之呢!」 想起苏少初的话,他笑得莫测。 「皇主子,无忧(无愁)也要,我们可以替您将他们的心取来?」两名小丫 头左右缠上朱毓,撒娇闹着! 「呵呵,我的小黄莺永远深得我心!」朱毓笑道:「封言、平飞,留下阎司 和长老给无忧、无愁玩。」 迅即的无忧、无愁欢呼的声压过一切,她们喜欢活取人心献给主子,喜欢主 子笑着拍拍她们的头,每当主子看到捧在她们手上鲜血淋淋的心,总会笑得非常 快乐,主子的快乐便是她们的快乐。 朱毓满意的看着无忧、无愁出手,他背手等着他最疼爱的一对小黄莺,捧着 犹在跳动的心来到他面前,欢天喜地的邀功! 鲜血的溅洒总是让她们无邪的娇颜看来,更加天真灿烂。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