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入夜的玉琼楼是笙歌欢乐的世界,精致的酒樽菜肴一道又一道,美酒杯错, 充满丰美奢鼻的宴息。 玉琼楼最为出名的便是湖上风情,后园内的辰月湖便是一座占地极广的人工 湖,周遭造景寡为夜间风华而砌造,举目皆是灯火焰炷,偌大的湖面上有数座精 美湖上小亭,专为一掷千金的高官富豪们享用。 前方为首的黄色金亭便是“最上亭”,没有一定的身分财力,是无法进“最 上亭”在最前方观赏表演聆曲,每座亭之间有小拱桥相通。 相距有段的对岸湖上,则是另一座精巧亭台,名为“湖心亭”,亭柱上系着 各种轻纱帷幔,前方有一座延伸出的平台,供舞姬们表演之用,这是座独立亭台, 想上亭者只能以小舟过湖,但,至今,没有一位宾客能进此亭内,此亭唯有当今 名妓于紫烟认可之人,才能上亭。 “明朝小弟,既来此,便放松享乐吧!瞧你连喝杯酒都这么僵硬。”悠坐最 上亭内的朱毓,热切的对陆明朝劝酒。 “三、三皇子,不敢劳动,明朝自己来便可。”对一劲替他斟酒,一杯又一 杯的要他喝下的朱毓,陆明朝有些难以消受的干笑。 “耶~~难得能和我喜爱的明朝小弟共享这美丽的夜晚,本皇子当然得多尽 东道之谊。”呵呵。 “杯子……让我自己拿。”对已搁到唇边,坚持要一杯一杯喂他酒的三皇于, 引得隔壁小亭内的侧目,陆明朝尴尬的推开! 三皇子朱毓是继自家娘子颜珊珊外,另一个他最应付不来的人。 “明朝小弟,你真是变了,尤其成婚之后就处处拒本皇子于外,真是令照顾 过你的人伤心呀!”朱毓发出“老人家”的感叹,戴满璀灿宝石的指,看似神伤 的托着额鬓。 “想你小时候多可爱呀!被父母丢到我三皇府那段时间,只有我俩独处时是 多么幸福,哪怕一片尿布,本皇子都坚持得镶个金边才准给你用;每一口食物也 都是本皇子亲自喂给你,连汤匙都还是上等翡翠做成:还成天摇着你玩耍,那时 你见不到我,可要哭上大半天,现在,唉!长大后连杯酒都不给我这‘老人家情 分了”“。 对朱毓故意拉高声的长吁短叹,陆明朝四处环望,见四周投来不识相的眼光, 仿彿指责他,能让权势地位如此崇高的三皇子关爱,还这么不知趣,简直不识好 歹—— “三皇子,我现在不想喝酒。”人是有个性的,横竖他今晚定得耗在这,干 脆铁下面色,表明不与之起舞! “不想喝!啧啧,差点忘了,明朝小弟偶尔也会撒娇耍任性哪!”朱毓端出 更亲和的笑脸,捧过陆明朝的面庞。“来来来,眼神对着本皇子,还记得无忧、 无愁特别替你调配过的‘十全大补浓血药茶”吗?“ 陆明朝当下瞠大了双眼,他记起那可怕玩意的原由! “那个练武者的血?”向来对血味极度敏感的陆明朝,当下倒抽一口凉气! “明朝小弟当真好记性,正是以人血和名贵药材下去提炼的好东西,还为你 留着呢!” 人是有个性的,只差遇上朱毓,再有个性,都别发作! “你若有兴趣,我就差人回府命无忧、无愁拿过来,今晚在这三烟花柳地设 宴,下便带着那两个小丫头,已让这两丫头闹脾气了,现在嘛!这两丫头一定很 高兴陪着你暍完它。” 朱毓笑得风采灿烂,愉悦极了,上下拍拍陆明朝硬直的肩背。 “明朝小弟,你这身躯真是太僵硬了,来,乖乖喝酒,通通血气。” 斟满酒的小杯继续来到陆明朝唇边,要他张口。 “武者重气节,这杯酒明朝会自饮,谢过三皇子。”有些原则陆明朝是不会 就范的。他坚持拿过朱毓手中的酒仰首饮下。 “唉,是叫你陪喝一杯酒,又不是你陪身体,瞧你连杯酒都暍得像在仰药自 绝般,难怪你那美丽聪慧的娇妻,总嫌你是个不够有情趣的闷蛋,小心哪天老婆 弃你而去。” 这句话当下打击陆明朝,五官马上纠结起,他对颜珊珊的紧张与认真,一直 是她受不了的地方。 “哟~~这个体魄配上那副小受气包模样,明朝小弟是让人百玩下腻呀!” 朱毓大笑。 气,窜上心头;恼,却不能发作,否则就遂了朱毓戏耍人的心态,只干拚命 灌酒解闷! 瞥视到默立朱毓斜后方,始终守护在旁的影子,有时候陆明朝真纳闷,冷漠 下苟言笑的封言,怎地受得了自家主于这派轻浮浪荡样! “那些东域人,中央几个来历似乎不简单。” 陆明朝留意到相隔几步之外的另一座亭内,四周特别点缀上不一样装饰的灯 火,照得相当耀眼。 连陪酒作乐的姑娘们都特别多,令这座亭台极为突出,亭内净是一群外域衣 饰,有几个气息、神态特别沉诡。 “所以才特别设宴在玉琼楼,让大伙见见面、交交朋友,等会儿命人带他们 每座亭都去敬一轮酒,相信大家很快认识新朋友了!”朱毓朝他抛个媚波。 听清楚朱毓言下之意,陆明朝了解地笑了,东域境内,魔希教横行,手段行 事大都狠毒成性,精于巫蛊与下毒,连武功也是诡谲阴邪,正派人士不喜与之过 近。 虽不知他们来到中原的意图,既然他们是和东域国家的来使一同拜会中原, 那就大肆招摇的设宴,愈夸张愈好。 今夜这场玉琼楼之宴,无论是富贾、官员与妓馆内的三教九流,大家已都认 得这几张新面孔,无论他们想做什么事,都得避讳低调几分,甚至他们在的期间, 帝都真出了什么巫蛊毒害事端,他们也必难脱嫌疑,甚至得主动协助来证明清白。 “三皇子既然言行中皆是深思才智。”在这一方面,陆明朝是深感佩服。 “哟~~明朝小弟的眼神露出感情的心声了,若你对本皇子充满拜倒的赞叹, 那么你一定很愿意完成本皇子一个小小的心愿。”朱毓趁势拍上他的肩,凑近道。 “什么心愿?” “嗯,什么心愿是吗?呵呵呵呵~~” 贵雅的俊魅面庞,才开口,就对他的疑问充满朗声长笑,一副钓中他的样子, 令陆明朝一颗放下的心又悬起。 “你这具刚健有力的体魄、脆弱易伤的内在、稳重的眼神下是敏感的神态, 真是充满一种矛盾结合的压抑之美,本皇子爱极了,实在很想灌酒灌到明朝小弟 你不省人事,再一个人好好品鉴这具压抑之美的身躯,慢慢的摸遍明朝小弟你的 全身,好感觉那肌肉的力量,这就是本皇子对明朝小弟你唯一的小小心愿。” 朱毓手肘搁上他的肩,亲自端上一杯酒送到他嘴边,笑声的气息吹在他的脸 旁,一副如何的等他答案! 一种会凝结的疙瘩,从朱毓吹上陆明朝脸庞的第一口气开始颗颗扩散,直至 冻化的疙瘩布满浑身,令他僵化如冰岩! “哟哟~~明朝小弟真是个浅显易懂的人呀!”伸出一指戳了一下那僵掉的 面庞,仿彿可见开始绽碎的剥裂般,朱毓有趣地欣赏,干脆自己喝下要递给他的 酒,还不忘再戳一下,直见他浑身颤栗一抖,朱毓乐得大笑。 “三皇子——”陆明朝甩了甩头,当下就要发作! “饮,精采的上演了,安静观赏。”马上伸出食指比出噤声的示意,打断他 将起的抓狂。 对面的“湖心亭”灯火燃起时,原本还在一片酒酣耳热,高声笑谈中伴随着 莺声燕晤的热闹,此刻全安静下来。 掀起拂撩湖心亭四周垂系的各色轻纱缎锦,灯火相映、湖光水色,像织锦铺 展,相隔满天星辰倒映湖心,岸边轻烟漫起,看似一幅不真的美幻之境,却又真 实的置身其中。 垂纱交掩中,可见一抹逸雅的身形,端坐琴架前,覆着面纱的面容,在薰烟 袅袅中,更显神秘幽测。 两艘各载着四人的小舟泛向“湖心亭”,每人身上皆捧着乐器,步上亭前那 延伸出的平台。 “紫烟姑娘永远让人不知何时已置身亭内。” 上一刻亭中还没见到人,灯火才起,便已见到那优美的身影坐于亭中。 早已来过几回的富商们,低头交耳着。 这头的朱毓微眯起双瞳,于紫烟,有趣。 已至平台上落坐的乐士们,开始奏起琵琶、笙、笛的旋律,交织间歇的羯鼓 声,一顿又一顿,清晰又沉稳,像在那平悦的旋律中,抓起一阵起伏的韵律,让 停顿的宴会,又开始热起。 随即亭内传出清灵柔缓的嗓音,像一首扬起的曲调,流畅辰月湖,声不高亢, 却宏雅的环绕每座亭台。 “感谢诸位贵客今晚的莅临,既至玉琼楼,当令诸位一解尘俗繁琐,忘忧而 归。” 风起,纱扬,只见亭内佳人纤指划过筝琴,一试弦音琴色,看似近在眼前的 佳人,令人想定睛一望,垂纱已又掩下,终是带着无限神秘般,距离遥远。 未几,琴音再起,音如由天际倾泻的清梵雅律,幽幽绵长,韵如潺潺溪流, 缓缓畅悠。 “这种音韵……” 最上亭内的朱毓有些皱眉,一幅画面浮现脑海,日前那月夜下,冠束及肩的 长发,缕缕青丝拂过俊雅面容,飘洒的容姿又透出一股空灵神采…… “少初爱弟?” 朱毓悠听的眼精光也凝起。支着颤侧,他淡掀着唇角,是欣赏也是揣思。 “耳根得听琴初畅,心地忘机酒半酣。若得启期兼解醉,应言四乐不言三。” 柔雅的声调随着筝曲,再次流畅月空。 当湖心亭上垂纱扬开时,众人一阵低声惊呼,因为甚少走出小亭的于紫烟, 今夜竟主动走出亭中。 一身淡紫与雾黄轻纱绕身的轻灵身姿,抱着琵琶现身,顿时,水月湖边灯火 大放,衬得那抹灵雅身形,更见飘洒若梦。 立于亭前的湖上平台,覆着同色淡紫面纱,上头绣着淡黄云纹,在月影波光 中,出众得令人难以转睛。 当那美丽的身影朝众人微微欠身示意后,缓缓举起一臂,水袖云纱撩下,显 露那修长皓腕时,身后琴音传来,身形随之起舞,笙、笛、箫也同时齐扬。 灵巧飞动的身姿,像一种热情与冷艳的交织,衣袖摆动如蝶翼,紫衣黄纱的 旋飞中,姿影如梦,骤然回身所划下的缎彩,不似柔弱而似剑意般透出英气! 亦刚亦柔的抚媚,光影绰约,在场众人只觉连呼吸都像忘了般,眼瞳内只见 得到湖上的平台那抹不真的幻采飞舞。 随着曲调走缓,漫舞的身躯停下,雾黄轻纱张飞开来,像突起的光芒散逸, 亭内的各种乐声也随之停下,此时只听到琵琶幽音随着清朗的高声扬透月空。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弹着手上琵琶,于紫烟莲步轻栘,在紫檀轻烟中,缓缓步下亭台石阶。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一身飘逸衣裳,随风扬舞裙缎,词如意境般的遥立漫水的石阶前。 溯汩从之,道阻且长。 身姿盈跃。抱琴飞越湖水轻烟,裙裾衣摆飘飞,如天仙掠姿曳采,足立于湖 心上轰立的小岩石上。 溯进从之,宛在水中央。 在水烟迷蒙中。优雅修美的身影,似梦似幻的绽放一股倾人醉姿。 看着立于水面的仙姿倩影,众人屏息,连朱毓也忘我于这段乐舞吟咏中。 “词意相切,人如仙临,好个琴如诗曲,舞如飞梦的绝姿。”饶是看尽各色 歌舞的朱毓,不禁也叹息。 当身形再次拔足飞起,雾黄、淡紫轻纱层层环绕住凌空的舞者,直至黄紫二 色缎彩又层层环扬开,无数缤纷碎彩的亮粉洒下,在夜空中极是面丽纷灿。 就在此起彼落的惊叹声中,当亮粉、缎彩落尽时,再扬开的竟是红、白两色 双缎,且飞绕舞出漩涡,仿彿带着一种异眩的光华,夺人呼吸,始终默立在主子 几步之距守护的封言,双眉凛起。 就在众人期待看到于紫烟翩舞的身形飘落时,骤然,由红白双缎内,一道旋 飞的身形,夹着一股来势汹汹,扑飞而来,亮晃晃的长剑直取“最上亭”内的朱 毓!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