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10双布鞋 兰子的家在一个破败不堪的小院儿里,8间破房,整整挤了8户人家。兰子撂 下烟柜,引连喜喜进了自家的屋。幽暗的小屋里阴冷潮湿,而且连转身的地方都没 有。屋里摆了一张单人床、一个小衣柜和一个碗柜,还有一张方桌和两把断了腿儿 的破椅子,全都旧得掉了漆。兰子沏了一壶茶,让连喜喜先喝着,她要去买包子, 请喜伯吃午饭。连喜喜摸出3张10元的票子塞到兰子手里,让她去馆子叫几个好 菜。几年没见面了,连喜喜想跟她爸爸喝几盅,好好地聊一聊。兰子说:“看来您 真的是有钱了,一顿饭要吃30元,吃什么呀你?回家婶子要跟你算账的。”连喜 喜咧嘴笑了:“哪来的婶子,我还是光棍呢,屋里除了耗子再没有喘气的。”兰子 一脸的惊讶:“您不是有钱了吗,怎么不娶媳妇呢?”连喜喜说:“让你去叫菜快 去不就得了,问这么多干什么,我今儿请你爸,也算我谢谢他!”一会儿,兰子的 父亲谭自利回来了。 桌上摆着的是四菜一汤、一包炸果仁和一壶酒。4个菜是米粉排骨、油焖豆腐、 醋溜白菜和肉丝豆瓣雪里红,汤是沙锅丸子,还有二斤大米饭,顶多花了10元钱。 兰子把剩下的钱还给连喜喜,连喜喜不知说什么好,他从心里喜欢兰子这种会 过日子的女人。连喜喜和谭自利先喝酒,兰子就盛了米饭陪着吃。谭自利自打进了 屋,只跟连喜喜招呼了一声,在桌边坐下后,一句话都不说了,眼睛光盯在排骨和 丸子上,嘴塞得满满的。兰子夹了块排骨放在连喜喜的碗里说:“喜伯,您也吃菜 啊!” 又冲着狼吞虎咽的爸爸说,“您慢着点儿吃,别咔着!” 连喜喜把排骨又夹给兰子,说自己的肚子里全是油水,见了肉就腻。说了一会 儿话,连喜喜环视了一下小屋说:“你们这房子太破了,我有一处房子是个独院儿, 离这儿不远,就我一个人住,你们就搬过去住吧!”连喜喜跟兰子耍了个心眼儿。 假如说给他们买房子,兰子肯定不会同意的,如果让他们去住洋楼,兰子恐怕 更不会干。连喜喜刚才沿着大街乱逛荡时,见有一处房子要卖,他进去看了看,房 子还是蛮不错的,院子也很大,特别适合兰子这样的家庭居住。兰子推辞了一番, 就同意了。 于是便商定了这几天就搬家,在新家里过年。连喜喜又说,我那里家具都是现 成的,你们家中的这些就别带过去了。兰子却舍不得,说这些家具旧是旧了些,可 也是妈妈生前一件一件置备的,说什么也不能扔掉。连喜喜见兰子如此重情,也就 不再坚持,只说今天下午就找人去打扫房子,最好明后天就搬。 谭自利撑得已经动不了啦。他打着嗝,心想这扛大个的怎么与兰子一见面儿就 舍得大把大把地花钱,还让他们住进那么好的房子,老小子是不是看上兰子了?这 样想着,就说自己要出去遛遛食儿,也给他们一个说话的机会。连喜喜也急着要走, 他想先去把那处房子买下来,再找人拾掇一下。这时兰子打开小衣柜,从里面拿出 一个红布包袱,打开来,竟是10双布鞋。兰子说:“喜伯,前些年您到东安胡同 儿,我见您的鞋都露了趾头,就一年给您做几双,我去找过您,宝丰码头、太古码 头、怡和码头都去过,可门口儿的巡捕不让进,还说没您这个人,不知您现在还穿 得着吗?”连喜喜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可嘴上却说:“傻丫头,如果你永远都找 不到我,难道还要做一辈子不成?”兰子说:“那怎么了,我找不到您,更要做下 去,做鞋的时候,我心里才踏实。”连喜喜真的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些来找兰子,那 样的话他也许就不会陷入今天这种狼狈的境地了。他就是天天出苦力,给兰子当一 辈子的牛马心里也高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