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曲尽柔肠 韩月娇端起高脚水晶杯,一口饮尽了葡萄酒,她的脸立刻泛起了潮红,醺醺然 地让翠宝去取琵琶,说今天高兴,阿拉弹上一曲,给万先生也给大家助助酒兴。 翠宝取来琵琶,递到韩月娇的怀里。韩月娇手拂旧物,良久未语。平复了一下 心情,才坐到离桌四尺远的地方,在一盏五彩琉璃灯下,将琵琶轻轻地抱了,半遮 娇面,只一拨,“铮”地一声,满座便肃然了。然后,韩月娇便细拢慢捻,恰似高 山流水,弦声十分悦耳。韩月娇见大家听得痴迷,便笑着说:“大家吃着喝着,阿 拉说一个开篇,博大家一哂。” 于是韩月娇轻启朱唇,唱道:“先生来也一声惊,才入餐厅共转睛。满座娇娃 徐敬酒,时髦唱罢请勿行。先生一到请开书,难住江湖习未除。笑彼不知人冷暖, 眼睛灼灼盯何如。摊簧曲子自成腔,四凤楼中意少双。编得淫词供俗赏,一班怨女 兴难降。一曲琵琶手自如,改良开篇信非邪。先生心中谁优劣,且待杯杯酒下肠… …” 阿钱首先拍起巴掌来。阿钱在上海时也是听过弹词的,韩月娇这一唱,难免勾 起了她心中的往事。阿钱没想到韩月娇竟然有如此的才情和如此雅隽的苏州白。其 余的人也颇觉意外,怔了半晌,也都跟着鼓掌。阿钱略懂一点儿弹词,她对韩月娇 说:“再来一段正书!”韩月娇说:“全都忘了,说段小调儿吧!” 便说了一段《四季相思》,大家又央求,韩月娇旋又唱了两段《劈破玉》和《 十送郎》。 阿钱听得如醉如痴,眼泪汪汪。大家早已把连喜喜忘在了一边儿,等韩月娇哑 了口,几个人再去看那万先生,早已头歪眼闭,口水横流,坐在桌边睡着了。 连喜喜被何碧桃推了一把,才抹了抹嘴,坐直了身子。韩月娇又来了段《占花 魁》:“花魁听,想衷肠,喜他还未娶妻房。我若还,嫁得这样知心如意郎,心甘 穿件布衣裳。我是久欲从良无可匹,此人年少貌端方”,韩月娇唱得泪下如线,呜 咽难继。当年李霁云虽说貌不出众,年龄也大,但以万金作聘娶她,还是轰动了沪 上。何碧桃虽听不大懂,但其情相通,也被韩月娇深深地触动了。白玉环想着自己 的男人李金鹏不知死到哪儿去了,便也低泣着。显然是不能再唱下去了。 韩月娇抱歉地对大家说:“罪过罪过,惹得大家不高兴了,罚阿拉、罚阿拉!” 说着端起酒杯就喝。大家上去拉她,她便又说:“万先生醉成这般模样,今晚 就在我楼里睡吧,反正二楼三楼都有客房!”何碧桃对此早有准备。既然韩月娇这 样说,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于是叫来听差和厨子,把连喜喜背上楼去,便与阿钱 起身告辞。 临别,阿钱与韩月娇抱在一起,呜呜地哭作一团。在院里值更的一个保镖听见 动静跑了过来,见此情景,大惑不解。他来李公馆也有几年了,还从未目睹过这样 的场面呢!何碧桃见母亲与韩月娇姐姐长姐姐短的,倒不好开口了,总不能娘俩都 管韩月娇叫姐姐吧?于是何碧桃便说:“以后西南楼有什么事儿,庄管事不给办的 你就找我。” 何碧桃知道那庄管事是个势力眼,此话一出,韩月娇果然感动得频频点头,不 停地拭泪。最后,何碧桃嘱咐韩月娇明早七点一定要叫醒万先生,八点半他还要去 洋行。 人去楼静。韩月娇让大家都去歇了,独自来到二楼的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