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歪打正着 米均达看出连喜喜不懂装懂,认定这个万国才是个冒牌货,但他还是把三联单 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并将皮特用种种手段大赚黑钱的劣迹一古脑儿地端出来。之 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纸来,是他通过海关内线抄来的近十年宝丰洋行出口部报 税三联单的部分底子,还有洋账房内线从第二套账本上抄来的对照清单。上面全是 译文。米均达走后,连喜喜把这些材料交给唐红云,让她给念一念。这时,听见有 人敲门,是冯乃器求见。唐红云很识趣地出去了。连喜喜指了指沙发,让冯乃器坐。 冯乃器木然地鞠了个躬坐下了,但只坐了一点沙发边儿。 连喜喜看了一眼冯乃器,见他仍是那种半死不活的模样,心中竟涌起了一丝同 情。以前连喜喜很崇尚武功,也时断时续地练了许多年。那时他以为只有拳头才能 征服一切、战胜一切,现在看来他那时的想法真是太幼稚也太可笑了。如今他不需 要跟任何人动拳头,只翘着二郎腿坐在皮椅里盯谁一眼,谁就会自己先倒下去,你 说究竟是拳头硬还是权力硬?冯乃器昨天真的是吓得虚脱了,他连怎样回的家都不 知道。 冯乃器现在是两头都怕———既怕万国才一怒之下免了他的职,又怕李霁云一 旦回来饶不了他。跟老婆念叨了两句,老婆说你也真是窝囊到家了,他李霁云回来, 你跟他说巡捕房的人把着门,逼你交出账本,你敢不交吗?再说白纸黑字都摆在那 儿,还用说别的吗?你再想想,除了账上的事儿还有什么没有讲?冯乃器这才想起, 李霁云还有4个存款折在他的手里,一个是上月高级职员给李霁云的“月例”,已 收了大半,有3万4千元;二是李霁云让他立的“小金库”,也多是揩来的油,用 于各种应酬和招待,共两万一千多元;三是李霁云8个洋广杂货店交来的上月的利 润,他还未及转到李霁云的账户上,计有13万3千2百37元;还有一项是上个 月客户给李霁云的“使费”,也有十四万九千多元。冯乃器曾想过,李霁云挪用洋 行的那50万元,他若是想还,对他来进不过是毛毛雨,李霁云毁就毁在一个“贪” 字上了。冯乃器手里这4个折子,都有账在会计股,如不交,等查出来,不又 是个欺君之罪吗?因而冯乃器一大早儿就来到洋行,见有了机会,马上溜进来向万 先生汇报。冯乃器把4个折子递给连喜喜,随后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支票说:“万 先生,我虽然帮着李霁云做了许多错事,可也是身不由己。还请您多多关照,一家 老小十多口人,全指着我呢!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给您老买些小茶食。”“多少?” 连喜喜一边看那4个折子,一边瞟了支票一眼。“让您见笑了,两万元,中国实业 银行的。”连喜喜接过支票塞进口袋,对冯乃器说,去把这4个折子上的钱都取出 来交给我,以后收一笔交一笔。然后他又诈唬了一句:“你是管钱的,知不知道李 霁云藏钱的地方?” 连喜喜的这句话,实在是太不懂局。钱都在银行银号里存着,何谓藏与不藏。 要藏的,也只能是存款折子,可谁又能把自己的存款折放在那里明示于人?连 喜喜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将冯乃器脑海深处的一根筋挑了一下。他嗫嚅着说:“万 先生,这个我可真的不知道,我所经手的都是下属和客户们交上来的钱,李霁云的 钱都存在银行里。不过,有一次听庶务股的一个杂役说,李霁云夜里曾往洋行的地 下室拉过东西,都是些箱子,是雇外边人干的,还有巡捕押车。这事儿您最好问问 金股长,他或许清楚,都是多年以前的事了,我怕记不准。”连喜喜寻思了片刻, 让冯乃器马上去银行提折子里的现金。冯乃器一出奥飞斯,高级职员们溜着墙根儿 你出我进,11点刚过,已谈了5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