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谁不成体统 李霁云如今真的是气疯了。儿子李金鹏卷走了他十几万元,连个人影儿都找不 到,这是一气;万国才把宝丰洋行搅了个乱七八糟,高级职员竞相附逆纳贡,这是 二气;近几年刚刚干起来的走私鸦片生意,最大的一宗被罚没,并且归到了万国才 名下,这是三气;米均达、冯乃器之流公然背叛,落井下石,这是四气;万国才把 李公馆搞成了风月场,让他戴上了天底下最大的绿帽子,依然对他不依不饶,这是 五气;他向皮特求援,皮特竟然装傻充愣,对他置之不理,这是六气。真可谓筛子 当笼屉,李霁云的浑身都是气了。思谋再三,李霁云决定死也不向万国才低头。一 百万元!想什么呢?我看你万国才真是昏了头,敢跟我张这个嘴。我宁肯把一百万 元送到格林先生手里,也不给你王八蛋一分。格林也是人,在李霁云看来,莫论是 中国人外国人,只要他是男人,便都是为钱活着的。格林拿了自己的钱,一定会把 万国才调回上海的。李霁云深信自己在伦敦总部、在香港办事处以及在上海总行格 林先生心目中的地位,也深信皮特并不是见死不救,因为许多事儿都是他与皮特联 手干的,行贿海关、走私鸦片等等,哪一件少了皮特?皮特能安如泰山,我李霁云 也不会被怎么着。到这时,李霁云才真的后悔了,悔不该当初把万国才这么一头恶 狼引到公馆,更不该退避到北京,真是棋错一着,满盘皆输啊! 李霁云态度明确,没有一丝一毫的妥协,连喜喜对他一时也不知该从哪里下手 了。他想跟何碧桃商量一下,然后再做计较,于是便让罗会计先回家休息。 罗会计问几时来听信儿,他还要尽快赶回北京。 连喜喜说:“那你就明天上午9点来吧!” 罗会计已走到了门口儿,却又转回身说:“万先生,我家老爷说了,请您不要 再住在公馆里。他说……说……这不成体统。说您也是中国人,无论如何也还得遵 从孔孟之道吧!” 又是一个不成体统!皮特说他不成体统,李霁云竟也说他不成体统,其实他们 这些总是把“不成体统”挂在嘴上的伪君子,才真正的不成体统。连喜喜猛地站起 来,一股怒气油然而生,连脸上的麻子都变成紫色的了。他想,好你个李霁云,还 有脸跟我谈论孔孟之道。别的事情不说,就你跟儿媳妇白玉环的那点儿勾当,哪一 条符合三纲五常?哪一条遵从了孔孟之道?真把我惹急了,非把你李公馆荡平了不 可! 前天晚上到侯珠珠的楼里吃饭,几位夫人唱闹时,白玉环一直陪着连喜喜聊天 儿。也就是在那晚,连喜喜才知道白玉环原来是个混血儿。她的父亲白云亭归国后, 进了天津宝丰洋行,先在洋账房,后到华账房。去年,在天津宝丰洋行50周年的 庆典上,18岁的白玉环作为家属受到邀请。她的中西合璧的外表立即引起了李氏 父子的注意。其后两人明追暗使劲儿,各显神通,最后还是李霁云先得了手。他用 一瓶荷兰水将白玉环灌倒,占有了她的身子,却让她与儿子李金鹏结婚。婚后6个 月,白玉环临产。孩子生了下来,李霁云揣着明白装糊涂,一口一个“我的大孙子”, 李金鹏却心里明镜儿似的,从此怒不归宿。连喜喜从白玉环那里知道了这些,对衣 冠禽兽的李霁云更加厌恶。如今,他还谈什么体统!连喜喜冷笑了一声,起身欲上 夏夫人楼上吃饭去。人家相邀,不能不去。他还没见过夏夫人的尊容呢。